萧陌抱着马苏，重重摔倒在地上，身后是疯涌而来的狼人。
马苏看上去瘦削，谁知居然有七十公斤以上，正是那种传说中肉藏在骨头里的人。萧陌此刻也免不了有些急躁，不得站稳就扑腾起翅膀。虽然飞了起来，翅根处却是火辣辣地痛。
好不容易飞上了集装箱卡车车顶，算是暂时摆脱了狼人的攻击。萧陌刚想擦汗，已经有狼人从后面的梯子爬了上来。
一个愣神的功夫，最前面那只狼人的尖牙和嘴里喷出的腥雾已经进入了萧陌的视线
马苏撤掉了头上的衣服，一把推在萧陌胸口，“照顾路仁甲和宗泽兰……”
萧陌面色狰狞浑身青色大盛：“这帮狗杂碎要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说着，萧陌已经紧紧抱住了马苏，双腿猛地一蹬，翅膀用力扇了两扇，在狼人的利爪下留下了两根羽毛，冲上天际。
只要上了天，借着风势就可以不这么累了……
萧陌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翅膀。即便如此，翅膀却还是越来越麻木。没有来得及戴风镜的萧陌，在空中的气流中根本无法睁开眼睛。而且天生对方向的迟钝，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飞。
怀里的马苏在挣扎了一下之后便不在动了，两人都知道自己逃脱了狼爪，但是大脑却开始陷入麻木之中。
“陌！逆风飞。”后羿叫道，“别睡着啊！”
萧陌觉得自己眼睛生痛，眼泪不住地往外涌，感觉了一下风向，微微侧身打了个转。
迎面扑来的风从萧陌翅膀穿过，给了萧陌更大的浮力。翅膀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扑腾。
嗖～
萧陌翅膀上一阵剧痛，这剧痛让萧陌几乎在天上打了个滚，直直地坠下来。痛觉也刺激了他的大脑神经，让萧陌瞬间清醒过来。萧陌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下方一个被白色斗气包裹的人正往一栋建筑物中跑去。
萧陌知道，那人不是要逃跑，他是想冲上建筑物的楼顶缩短射程。一念及此，萧陌更拼命地扇动着翅膀，循着后羿的指向，往自己的根据地飞去。
老式筒子楼的天台上，在白色斗气缠绕下的青年甩了甩手臂上的弩，吐了一口气。
纯黑色的夜空中，萧陌白色的翅膀显得十分碍眼，终于混入寥寥无几的晨星。
“陌！马上就到了！清醒些！”后羿每叫一次，萧陌方才抵抗住入睡的诱惑，呻吟两声，扑打两下翅膀。
“陌！想想，姬儿和时音等着你回去呢！”后羿鼓励道，“我们打赌吧，你说谁会先哭出来？”
“时音……”萧陌过了良久才缓缓从心灵的空白中反应过来，脑中浮现出秦时音低声垂泣的模样。
那还是在宾馆的床上，一双白玉雕琢的腿局促地躲藏着萧陌放肆地目光。圆润的脚趾牢牢勾起，还有那收紧的足弓……
“我说是姬儿！”后羿笑道，“你说姬儿的哭起来是什么模样？”
姬儿哭过么？当然，她宝贵的第一滴眼泪就是给我的……萧陌对自己说。在翅膀上的剧痛传来时，萧陌脑中印射出朱姬伏在自己身上的情形。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但是那滴落在他嘴唇上的泪珠居然真的一直藏在他心里。
“陌，你今天的表现的确不愧斗士的称号！”后羿道，“只要你撑到家，你就是个真正的斗士了！”
“真的？”萧陌嘴角微微**，高空中的寒风让他的面部肌肉都冻僵了。似乎任何一个表情都能带来一阵冰渣碎裂的声音。
“真的！能活下的斗士才是好斗士！”
“但是我都没有和它们战斗……”萧陌突然觉得自己没有翅膀了，再努力地扑腾，都无法感知到翅膀传来的感觉。
“你和自己战斗来着！”后羿吼道，“别乱动！数一二三，振翅，一二三……振翅啊！陌！醒醒！”
刹那间，萧陌觉得全身上下都陷入了一片冰冷之中，但是这种冰冷让他觉得踏实，踏实到放弃人间的一切，循着冰冷进入沉眠。
马苏醒来的时侯，正是萧陌下意识地扑腾着翅膀。他的手旁边不远，一支箭矢插在萧陌的翅膀上，箭羽晃动不已。马苏知道萧陌也已经到了极限，包裹着萧陌的斗气散发着异常剧烈的青色和黑色的气焰。
这种回光返照似的强劲，正是萧陌体内元精耗竭的表现。
萧陌的意志终究不能逆转这种灯尽油枯的境况，旋转着朝地面冲去。
马苏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颤颤巍巍地在萧陌裸露的肌肤上写了一个“盾”字。只是萧陌坠落的速度太快，在他才写了一半的时侯已经撞向了地面。
微弱的金光一闪即逝。
马苏知道半成品的灵文当然是不可能有效果的，那道微弱的保护层是自己随身戴着的灵文。这道保护能让自己不至于当场死亡，却救不了萧陌……
萧陌趴在地上，一股清香沁入肺腑。
“痛死了！”萧陌跳了起来，发现自己到了领域中居然还如此虚弱，不自觉地抬头往天空看去。
蔚蓝色的天空中，悬着一个月亮，连月表的环形山都清晰可见。
“干嘛弄个这么大的月亮挂这里？”萧陌问后羿。
后羿递上烤兔腿，笑道：“以后和我一起住在这里怎么样？”
“这么说……”萧陌抬头望着那个冰冷的月球，“那是我的生命之球？”
后羿点了点头。
“我已经死了啊？”萧陌感叹道，“不知不觉就死了，真可惜。”
“准确地说你还没死。”后羿翻动着篝火上的兔子，“只要身体还有一丝生机，人就不能算死。”
“只有等人救了啊，这比上次伤得更重。”萧陌啃着兔腿，“大叔，你没撒孜然。”
后羿挥了挥手，笑道：“其实，留在这里也不错，说不定哪天我们还会碰到一个有趣的人。等你玩厌了，我可以送你去转世。”
“转世能带着记忆么？”萧陌笑道，“我到时候再把你找回来，那我们简直就成了不死二人组嘛！”
“哪有那么好的事。”后羿苦笑道，“不过也未必不可能，到底我只是死了一半的人，没有办法猜测真正死亡后的情形。”
“死了一半？”
“是啊，我刚死就被封印进了箭里，没有等到鬼差，也没去幽冥界报到。”后羿笑道，“我们都是数据库BUG啊。”
后羿的话让萧陌想开了不少，死亡的哀愁就在这种无奈苦涩的笑声中渐渐冲淡。
萧陌的身体连最后一丝生机都渐渐散去了，彻底无法感知外面的情形。
“老大，你说如果你把我送回身体，会发生什么事？”萧陌突然问道。
后羿愣了一下，道：“最好的结果是你发现有个鬼差在等你，把你拉入幽冥。”
“就是直接死掉？”
后羿点头道：“更坏的结果就是你的神识无法承受那种极端的痛苦，灵魂裂成碎片，也就是传说中的魂飞魄散。”
“很可怕……”萧陌道，“但是为什么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呢？”
“那是鬼差的拘魂术。”后羿道，“一般的灵体逃不过。”
“哦……”萧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大叔，我留在这里算不算是一种逃避？”
“你……”后羿突然笑道，“你真的不怕？”
“大叔，我记得你对我第一个要求就是要我答应结束这个领域。”萧陌看着后羿，第一次发现后羿的脸上还有皱纹。
“的确。”后羿沉声道，“但是后来……陌，这么和你说吧。如果有你在，我并不急着灭度。如果你死了，我觉得我的存在是种多余。”
“大叔，我对不起你太多了。”萧陌觉得双眼涩涩的，鼻根发酸，“但是我知道那不是鬼差的拘魂术，这种感觉是姬儿和时音在叫我……我只想最后再看她们一眼，跟她们道别……”
后羿摸着萧陌的头，“结束让人难过，但是万事万物总有个结束。”
“嗯，大叔。”萧陌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后羿望着那个冰冷的月亮，叹息道：“傻孩子，你就算出去了也不会有任何知觉的。”
“让我试试吧，说不定我能睁开眼睛……”萧陌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大叔，我们打赌，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谁？”
——我能挺过那种痛楚，我是斗士！我一定能睁开眼睛！
萧陌缓缓放松了身体，眼角流出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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