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友重逢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剑光闪动。
三把长剑,一支断剑。
剑在黄昏下闪动着妖异的光芒,欲将欧阳情一口吞噬。
欧阳情眼含轻笑,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未抬起。
左丘权四人的眼睛就像是毒蛇,露出残酷的凶光。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蒙面少女是什么来路,却也不敢轻敌。
左丘权和杨长安相交数十年,并肩作战不下三百役,彼此间极有默契,再加上游四海和肖振起两个年轻剑手的协助,如果不能将欧阳情手到擒来,他们简直就是白活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实在是太突然。
就在这时,欧阳情忽然动了。
她的身子滴溜溜一转,仿佛风中落叶,又如翩翩蝴蝶,身姿优美而灵动。
黄昏中一道光影淡淡掠过,欧阳情竟忽然不见了。
“哧哧哧哧”,利器刺入肌肉的声音随之响起。
左丘权的断剑**了杨长安的左肩,杨长安的剑**了肖振起的左肩,肖振起的剑**了游四海的左肩,游四海的剑却**了左丘权的左肩。
四人环成一圈,疼痛还未传来,血已滴落。
四人的脸随即因痛苦而扭曲,眼神却充满了怀疑、惊诧和恐惧。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这是什么武功?这女孩是什么人?
昏黄的天色中,剑光穿过满天飘飞的雪花,像风一样轻吟,像云一样曼舞。
米珏已经出手,他不能再等,必须在最短的时辰里击倒江上飞。
这一剑似乎有些随意,有些平凡,但越是平凡的剑法,反而越有效。
昔年公孙大娘舞剑,其舞姿曼妙,剑法好看,深受后人敬仰。
但杀人的剑法并不需要好看,只要有效,无论多么平凡,也是好剑法。
江上飞虽然不是剑客,但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用枪。
枪不利于近身博斗,只宜远攻。
米珏身子一动,他已操枪在手。
剑未至,枪已刺出。
一寸长,一寸强。
一寸短,一寸险。
剑走轻灵,枪走刚猛。
江上飞的膂力或可一抬千斤,如果米珏与他以力碰力,难免吃亏。
他脚尖一点,身子斜滑,向左窜出三尺。
江上飞双手一抡,长枪飞起,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飞雪都被迫得漫空乱飞。
米珏一低头,就像是一尾游鱼,从长枪抡起的圆弧外滑了过去。
江上飞轻叱,长枪往回拖,划了个半圆,“唰”地刺出。
米珏身子前窜,长剑挥起,喝道:“起!”
话犹未了,剑已抵在枪锋下沿,顺手一抬,似欲挑飞枪尖。
江上飞冷笑道:“未必。”
他双手用力向下一压,砸向米珏的头颅。
他天生神力,这一枪犹如泰山压顶,米珏若是硬接,不被活生生钉入雪地,简直就是空前绝后的奇迹。
江上飞对自己一向都很有信心,对手中这支长枪更有把握。
多少年了,他已经未曾失手?
但这一次,他不仅很失望,还体会到了失败的痛苦。
米珏的手臂忽然变得像蛇一般柔软,反手一抡,手中剑居然从下面翻了起来,顺势一压。
“嘭”地一声,枪尖击地。
雪花像一片狂潮怒浪,漫天飞溅。
江上飞一声沉喝,双臂用力,但长枪还未扬起,突然咽喉一凉,米珏的剑已然袭到。
大骇之余,他立即身子暴退。
米珏如影随形,始终粘在他身前,剑尖仍然抵着他的喉咙。
江上飞只觉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
米珏运指如飞,刹那间已点了他身上十八处**道。
江上飞立即就变成了风雪中的石雕。
米珏收剑入鞘,回身就走。
江上飞双目圆睁,怒吼道:“你不能走。”
米珏头也不回,淡淡道:“你败了。”
江上飞脸色煞白,嘶声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米珏叹道:“不用我杀你,你已经死了。”
江上飞大声道:“我还活着。”
米珏悠然道:“可是你的心早已死了,无论是谁,只要遇见紫罗兰夫人,他就不再有生命,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江上飞还在吼叫着,但声音立即被漫天的风雪淹没。
米珏已渐渐去远。
欧阳情凌风而立,飘飘欲仙,黄昏的余晖,为她增添了几分娇媚,也使得她蒙上了几分神秘。
她轻轻叹了口气,悠悠道:“你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也许你们是言不由衷、迫不得已,但实在不该一错再错下去。邪恶,是永远不能战胜正义的。”
左丘权脸色惨变,咬牙道:“我们本身就代表正义,任我杀本来就该死。”
欧阳情道:“紫罗兰夫人真的有这种魔力,可以颠倒黑白,迷惑众生?”
左丘权眼中忽然露出一种痛苦和恐惧掺杂之色,沉声道:“如果你也是个男人,一定也会像我们这么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欧阳情摇头道:“像你们这种人,活着实在可笑。”
左丘权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欧阳情冷笑道:“没有人侮辱你们,是你们自己自取其辱。”

左丘权扭曲的老脸忽然露出一丝狞笑,桀桀笑道:“她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凡是和她作对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
欧阳情淡淡道:“归顺她的人也未必就有好下场。”
左丘权怔了怔,冷冷道:“人生一秋,草木一春,死无所惧,只要值得。”
欧阳情苦笑道:“她究竟是魔还是人,居然可以让你痴迷到如此疯狂的地步?”
左丘权忽然仰天狂笑道:“任我杀不解风情,不识时务,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倒也不比我们幸运……”
西峰是华山最秀丽险峻的山峰,为一块完整巨石,浑然天成。西北绝崖千丈,似刀削锯截,其陡峭巍峨、阳刚挺拔之势是华山山形之代表,因此古人常把华山叫莲花山。
传说中,这里就是《宝莲灯》中沉香劈山救出三圣母的地方。峰顶翠云宫前有巨石状如莲花,故又名莲花峰。
翠云宫边上有一巨石中间裂开,如被斧劈,名“斧劈石”,旁边还树立一柄长把大斧。峰的西北面,直立如刀削,空绝万丈,人称舍身崖。
舍身崖因孝子舍身救亲的传说而得名,由一条宽二尺许的石隙向崖边走去,眼前但见万丈深渊,乱云飞渡,耳畔只闻松涛吟鸣,风声嘶厉。
米珏如风卷残云般冲上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任我杀,——活生生的任我杀。
任我杀就站在舍身崖边缘,孤身而立,如一脊孤悬。
他的身子依然挺拔如山、笔直如枪,背影依然那么孤独、那么忧郁。
冰冷的寒风,吹拂起他凌乱的头发,掀动着那袭色彩斑斓的白袍,似欲乘风而去。
他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
一阵阵浓郁的血腥味随风飘送,在他的脚下,零乱地散落着二十具尸体。
二十具尸体,四十截身子。
一刀两断。
黄昏下,冷风中,雪地上,血流成河,尸体一片狼藉,这景象,也不知是恐怖还是一种凄美。
米珏只觉胃在收缩,有种欲呕的冲动,脸上却忽然笑了起来,——这是无声的笑,欣慰的笑。
他承认,这辈子再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任我杀还活着。
只要活着,一切就很好。
从金陵到华山,一路长途跋涉,一路凄风冷雪,一路生死搏斗,一路血的阻击……
现在,寻找之旅已经结束,希望正在延续。
“莫非又是来送死的?”
任我杀头也不回,声音依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同时却又多了一份杀气。
米珏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小兄弟,是我。”
听见这温文、熟悉的声音,任我杀如遭点击般全身猛然一震,倏地回头。
在这一刻,米珏发现,任我杀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似乎又多了一些东西。
是悲哀,是无奈,还有抹不去的忧伤。
米珏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自称“再世女”的神秘少女。
他们不都是一样的忧郁、哀伤吗?
任我杀的喉结滚动着,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
米珏的出现,是意外,也是惊喜,他永远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见到朋友。
这一刻,还有什么比故人别后又重逢来的更有意义?
米珏笑了笑,轻轻道:“你还好吗?”
轻轻一句问候,却已胜过千言万语,其中的真情深似海洋。
任我杀点点头,眼中竟似已有泪光,笑了笑道:“嗯,还好。”
朋友,什么是朋友?
也许,这就是朋友。
一个没有朋友的人,他的人生往往都是孤独的,友情就像是一缕阳光,可以驱散每一个人心里的阴霾。
爱情呢?如果再加上爱情,那又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结果?
米珏道:“你一定想不到我会来,是么?”
任我杀声音也已经有些哽咽,道:“你本来应该回天山的。”
米珏道:“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你猜一猜,他们会是谁?”
任我杀忽然皱眉叹道:“她不该来。”
欧阳情,你为什么要来?难道你不知道,我离开,正是为了躲避你?
米珏摇头道:“她不能不来,她有很多话一定要跟你说,她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去?”
任我杀苦笑道:“回去?没有必要,那里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
他摇摇头,叹道:“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快乐的人,早已厌倦了江湖。那天击败川岛二郎以后,我忽然觉得,我不应该属于江湖。”
米珏道:“所以你走了,走得很彻底?但你应该知道,逃避绝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
任我杀又笑了,笑得苦涩,笑得无奈。
笑容忽然凝结。
他目光闪动,问道:“还有一个人,是不是燕大哥?”
米珏微笑不语。
任我杀又皱了皱眉,还未说话,忽听一个苍老而豪迈的声音大笑道:“小兄弟,难道我就不是你的朋友?”
任我杀失声道:“杏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