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香车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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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神捕”龙七这个人。
他今年才不过三十一岁,可是他所破获的案子,大大小小加起来至少已有九百五十宗。
十七岁那一年,他居然破了一件连京城“捕王”都束手无策的奇案,从此声名大噪,每个人都记住了这个年纪最小的捕快:龙七。
二十岁以后,每个人都尊称他为“龙七先生”,“神捕”之誉也早已盖过了“捕王”的风头,成为六扇门的第一高手。
龙七的快刀,和他的人一样出名。
他曾经一刀就杀死了武功比他高出好几倍的高手。
他也能忍。
十八岁那年,他就曾经身挂二十几道红彩,最后一刀砍下了对手的头颅。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历过大小战役一共一千六百三十二次,虽然总是不断的受伤,但名气却也越来越大。
但关于他的师承来历,却是个谜。
有人说,他是当年“大少爷”韩彻的关门弟子。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据人们猜测,就算他不是韩大少的传人,多多少少也和韩大少有一点关系。
六扇门中,绝对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和名望;江湖上,绝对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追踪术是最出色的。
每一次追踪,他从未失手。
但这一次,他终于失手了。
任我杀好像空气一样,突然消失了。
黑夜。
白雪。
官道。
龙七和司马如龙并肩而行,走到这条通往金陵的官道上时,竟意外地发现,积雪上居然印着车辙马蹄。
痕迹犹新。
是什么人在这深沉的雪夜中迎风赶路?
两人发力飞奔,追出十余里路,就发现了一辆马车。
夜风拂过,一缕淡淡的幽香传来,沁人心脾。
龙七笑道:“追上去,也许会有线索。”
马车行驶不徐不疾,两人展开轻功,飞奔追出。
车夫是个年约四十的健壮大汉,也许是因为天气实在太过寒冷,他几乎把整个身子都缩入了藏青色的棉袄里面,头顶皮帽,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个脸。
风寒雪冷,夜色茫茫。
那车夫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拦截马车的去路。
他轻轻一声低叱,手中缰绳一紧,两匹健马立即驻足。
车夫脸也不抬,沉声道:“两位大爷……莫非是强盗?”
强盗?
龙七忽然笑了。
他身为捕快,已经抓强盗抓了十几年,被他人误会成强盗却还是第一次。
司马如龙笑道:“大哥误会了……”
车夫道:“这附近荒无人烟,你们深夜截车,不是强盗是什么?”
龙七道:“大哥别担心,我们只是赶路的。”
车夫道:“赶路?”
龙七道:“大哥看在下这身行头就应该知道在下没有说谎。”
车夫抬眼看了看,道:“你们是六扇门中的人?”
龙七道:“在下龙七。”
车夫道:“哦?你们这是……”
龙七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夜深雪大,行走不便,不知大哥能否顺便载我们一程?”
车夫道:“你们要去哪里?我可是要回金陵。”
龙七道:“我们正好同路。”
车夫摇头道:“不行。”
龙七道:“我们可以付给你双倍车资。”
车夫道:“你们就是送给我一座金山,我也还是不能答应你们。”
龙七道:“为什么?”
车夫回头望了望车厢,道:“因为我已经有客人了。”
龙七微笑道:“车厢这么宽大,多坐几个人也不会垮的。”
车夫道:“我这个客人可不是一般的客人。”
龙七道:“莫非你是担心这位客人不肯同意?”
车夫道:“嗯!”
龙七沉吟道:“大哥何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车夫道:“现在她只怕已经睡着了。”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车厢中一个人娇声道:“没关系,让他们上来吧!”
车厢中的这位客人,居然是个女人。
她虽然蒙着脸,但从她的气质和风华中,仍然可以感觉到她的年轻和美丽。
尤其她的眼睛,温柔如三月雨丝,明亮似一泓秋水。
龙七本来绝不会像那些登徒子般瞧着一个女人看的,可是这少女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令人不能抗拒的魅力,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美丽的女人。
他依然记得,他的第一个女人,就是一个美丽而成熟的女人。
这个女人,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那一年,他才十八岁,而她却已经二十八岁了,有着少女的妩媚,也有妇人的成熟。
那时候,他才刚刚在六扇门中暂露头角,而她却是福州城里第一楼“随君欢”的当红名妓。
那个女人虽然也有一种令人着魔的魅力,但和眼前这个蒙面少女比起来,就变成了一只毫不起眼的麻雀。
司马如龙却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蒙面少女。
昨天在“天涯海阁”,这少女不过几句轻言曼语,就化解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干戈。
但他绝对想不到竟会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遇见欧阳情。
欧阳情本来在支额沉思着,忽然回头道:“你们看什么?”
龙七脸色有些发窘,讪讪笑道:“看你。”
他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
像他这种人,一向都不喜欢说谎话。
如果实话说得好,其实比谎话更让人开心。
欧阳情似乎也在笑,淡淡道:“我有什么好看?”

龙七道:“你就是好看。”
他说的还是实话,对女人,他也从不说谎。
欧阳情道:“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好不好看?”
龙七道:“一个女人的声音都可以美仑美奂,她的人当然也长得很美丽。”
欧阳情道:“你这人倒很有意思,嘴巴真甜,看来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
她忽然发觉,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非但有一种令女人迷醉的魅力,还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亲近。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任我杀。
任我杀太冷,太忧郁。
也许他并没有这个男子的成熟和风度,但他的魅力却比这个男子更浓烈。
他那忧郁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为之心碎,而他的轻轻一笑,就像醇酒,未饮先醉。
想起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少年,欧阳情不禁叹了口气,淡淡道:“你们也去金陵?”
龙七道:“嗯!因为贪图赶路,所以错过了投宿。”
他微微一顿,问道:“姑娘是金陵人吗?”
欧阳情摇头道:“不是。”
龙七道:“姑娘说的好一口吴侬软语。”
欧阳情道:“我父亲是南方人,母亲是江南人,我自小就在金陵长大。”
龙七道:“哦!姑娘芳名……”
欧阳情道:“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既已认识了人,又何必记住名字?”
龙七一怔,笑道:“姑娘真会说话。”
欧阳情淡淡道:“每个人都有一张嘴巴,除了吃饭,当然就是用来说话的。”
龙七莞尔。
司马如龙本不苟言笑,此刻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欧阳情秋波流转,却毫无笑意。
她又想起了任我杀。
任我杀,你在哪里?
此刻在这里陪着我的人,如果是你……
她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她的心已乱了。
龙七轻咳一声,道:“姑娘一个女子,居然敢在深夜乘车独行,不怕遇上强盗吗?”
欧阳情淡淡道:“别说这条路上非但没有强盗,就是有也不敢出现。”
龙七道:“姑娘倒很自信。”
欧阳情道:“有两位大爷在此,他们来了岂非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龙七道:“哦?”
欧阳情道:“两位大爷一个是镖客打扮,一个是捕快行头,强盗最忌惮的就是这种人,又怎会自己送上门来。”
龙七笑道:“姑娘好眼力。”
欧阳情道:“我虽非江湖中人,但平日里接触的江湖人却也不少。”
龙七心头一动,迟疑着道:“姑娘莫非是……”
他突然闭上了嘴,欲言又止。
欧阳情道:“莫非是什么?”
龙七摇摇头,讪笑道:“没什么。”
欧阳情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冷冷道:“莫非你以为我是金陵城里某一青楼的烟花女子?”
龙七心事被她一语点破,更是大窘,不敢作声。
欧阳情淡淡道:“我从小经商,并非是你想像中的风尘女子。”
龙七脸上一红,陪笑道:“倒是在下唐突佳人了,姑娘犹如天人,实在是不容世人侮辱的。”
欧阳情轻叹道:“此去金陵,尚有百余里路,明晨方能到达。两位大爷风尘仆仆,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歇一歇?”
她不再说话,慢慢阖上双眼,倚着车厢,仿佛已入了梦乡。
龙七轻叹一声,目光从车窗望出去,只见黑夜如泼墨,也不知隐藏着多少诡谲的事情……
金陵。
清晨。
昨夜下了场大雪,整座金陵城都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白色,街道是白的,房子是白的,树木也还是白的……
任我杀在下雪的黑夜里足足走了一个晚上。
用脚走路,对他来说是一种休息。
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大醉一场。
他实在太累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太诡秘,好好地醉一场才能让他完全放松自己的心情。
他下意识地信步走入了“天涯海阁”。
她是否已经回来?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欧阳情。
这个少女的出现,已完全扰乱了他心湖的平静。
想起她,任我杀的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骚动。
他没有看见欧阳情,却看见了安柔。
安柔清丽的俏脸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一见到他,她的笑容简直比中秋的月色还温柔。
她微笑着,问道:“你……一个人回来?”
回来?
他没有家,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但这里有酒。
他淡淡道:“我是客人,我是来喝酒的。”
安柔怔了怔,道:“米先生的伤是否已无大碍?”
提起米珏,任我杀冷漠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些温情。
米珏是他的朋友,好朋友。
他宁愿自己多一个敌人,也不愿意自己的朋友少了一份关怀。
他的生命,早已只剩下一片空白,对于自己的生与死,他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米珏不同,他有家,有妻儿,还有名誉。
能有这样一个好朋友,任我杀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他缓缓道:“他很快就会没事了。”
安柔道:“大当家呢?”
任我杀道:“她很好。”
安柔道:“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任我杀道:“她有她的路,我有我的路,每个人都在走着一条不同的路,我和她本来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安柔怔了怔,摇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任我杀冷冷道:“我想喝醉,你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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