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喋血长街(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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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杀走出十步,远处突然传来犬吠,一声又一声,长而刺耳。
任我杀的瞳孔再次收缩,又扩张。
杀气。
那股杀气似乎已越来越浓,就像长街的雪,冰冷刺骨。
犬吠倏然终止。
任我杀倏地驻足,心道:“来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破空之声连绵响起,至少有十七、八件暗器从各自不同的方向向他射来。
暗器快、准、稳、狠,几乎不带声息,除了风的声音。
夜黑天高,无星、无月,但是这些暗器却在黑暗中发出一种蓝光。
通常暗器发出蓝光,那就表示淬过毒药。
任我杀明白,潜伏的狙击手一定要把他置于死地。
暗器来其不意,来得突然,他似乎已无可闪避。
但是任我杀突然不见了。
他只是轻轻一闪,着地滚入左边最近的一间屋子,几乎是在同时掀脱了木门,隐身在木门之后。
“夺夺夺”之声连绵不绝,每一件暗器全都没有落空,钉入了门板之中。
若非他见机极快,轻功高绝,纵然有一百个任我杀,只怕也已变成了刺猬。
任我杀还未站起身子,对面的屋子的门突然倒了下来。
长街上已多了八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
一人大喝道:“出来。你逃不掉的。”
话声中,八把长刀着地卷来。
任我杀沉喝一声,左手猛一用力,深厚的掌力自手中逼入木门,“嗤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钉在木板上的暗器都被他的掌力逼了出来,射向那八个黑衣人。
那八个黑衣人做梦也想不到他竟会有此一招。
有人大叫:“散开。”
八个人一齐挥刀,一齐闪避,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八声惨叫、厉嚎,然后静止。
八个人一齐倒下。
这些暗器,居然没有一件没有淬过见血封喉的毒药。
任我杀长身而起,还未冲出这间阴暗的屋子,一股劲风已自他身后扑到。
这屋子居然还藏着人。
任我杀没有回头,只是淡然一笑,然后寒光倏闪,左手已多了一把刀。
那把奇诡的刀,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可是它又无所不在。
任我杀随手一挥,刀光闪电般向后划过。
他的刀后发,却先至。
一声惨叫,黑暗中鲜红的血飞溅。
这一刀斩断了那人的腰。
一刀两断。
任我杀一击即中,立即冲了出去。
他刚刚站稳脚步,就发现长街已站满了人。
数十个黑衣人已将他围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大声喝道:“你逃不了的,这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任我杀身子又如标枪般站得笔直,冷笑道:“谁说要逃?”
他非但不逃,反而往人最多的方向冲了过去。
既然身陷重围,就必须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
这是任我杀的原则,纵然龙潭虎**,他从来都不逃。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江湖上一直有一个传说,传说“杀手无情”青龙燕铁衣不仅剑法很好,拼起命来简直就像赌博。
可是任我杀拼命的时候非但很像赌博,更像在玩命。
他像离弦的箭,又如愤怒的狂龙,挥刀冲出。
他的刀化作一条龙白,所经之处,血花纷飞,尸倒如山。
长街本如洗,此时却已被鲜血染红。
白的雪,红的血,更增添了夜的诡异,死亡的恐怖。
雪夜中不断传出黑衣人的尖叫、惨嚎。
一批冲近任我杀的黑衣人倒下,又一批已如潮似浪般围攻而来。
十八般兵器交错纵横。
任我杀并不畏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重围。”
如果想要冲出重围,就只有杀开一条血路,然后踩着这些人的尸体离开这里。
任我杀并不想死,至少不应该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时候。
这个世界有时候虽然很丑恶,但毕竟还有美好的一面。
任何美好都值得留恋。

譬如朋友,譬如酒。
第二批黑衣人倒下的时候,任我杀的身上又多了两道伤口。
一道是刀伤,伤在右肩,伤口长三寸。
一道是剑伤,伤在右肋,伤口长一寸。
这两道伤口并不算重,但血流不止。
任我杀已经没有时间包扎伤口,因为又一批黑衣人冲了过来。
任我杀耸了耸左肩,一声长啸,挥刀冲出。
刀光闪处,三个黑衣人倒下。
任我杀身形不停,狂奔而出,忽然身后掠起一阵疾风。
他手刀立即反手斩出。
背后的人闷哼一声,仆倒在地,然而他的背脊也捱了一记重拳。
任我杀冲势未歇,前面一根长及一丈的银枪已在等着他了。
他忽然感到胸膛一凉,枪头已入肉三分。
他已无路可走,再向前走一步,胸膛势必被长枪刺穿。
他狂吼,手中的刀向前撩起,“崩”地一声,斩断枪头,一俯身,顺势斜滚过去。
那使枪的人眼前一花,任我杀已不见了踪影。忽然之间,他只感到腰际一凉,“卟卟”两声,他的身子已被任我杀斩成两截。
一刀两断。
任我杀一刀得手,人已如闪电般扑入黑暗之中。
他太累了,必须休息。
任我杀躲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三处伤口如火灼一般刺痛。
他是杀手。
杀手的意志和忍耐都非常人可比,这点伤并不算得了什么。
任我杀拔下胸前的枪头,就听见长街中有人在大声怒骂,也有人在大声叱喝:
“直娘贼,王八蛋……”
“出来,你逃不了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任我杀又想起了龙少云的最后一句话:“你杀了我,一样也走不出苦水镇……”
任我杀暗暗苦笑,刚才与龙少云那一番纠缠,显然已惊动了所有人,所以他们才布下天罗地网,等君入瓮,作困兽斗。
外面又传来骂声:“龟孙子,胆小鬼,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出来,你为什么不敢出来?”
任我杀心中猛然升腾起一股怒火,暗道:“我为什么不敢出去?”
他是一个倔强的杀手,绝不容许别人侮辱。
就算死,也要死得有自己的尊严。
那个人还在破口大骂,一条人影突然从黑暗中飞掠过来,瞬间已到了他的身边。
他大吃一惊,仓皇而退,振臂大呼:“大伙儿一齐上,杀了这小子,龙大少必有重赏……”
语声突然中止,他的人已被斩成两截。
一刀两断。
好快的刀。
好准的手法。
任我杀傲然而立,冷冷道:“谁侮辱我,谁就得死。”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卟哧”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条左臂就像是一条被打中了七寸的毒蛇,软绵绵地垂落下来,再也无力扬起。
刚才那一刀,已耗尽了他最后一分力气。
一个黑衣人大声道:“如果你现在还能接我一刀,我就放你走。”
刀光一闪,一把雁翎刀凌空劈落。
天旋,地转。
这一刀好快、好狠,刀风就像无情的风雪恣意地呼啸着。
雪纷飞。
血呢?是不是也会像它一样翩然起舞?
任我杀已无力再接下这一刀。
他的身子依然站得笔直,可是这一刀立即就可以把他分成两半。
他放弃了抵抗。
他不怕死,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死过一次。
死亡,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血染长街,也染红了雪。
长街遍地都是残缺的尸首,有的手或脚不翼而飞,有的却是好好一个身子变成了两段。
六十八具尸体。
这六十八个人,全都死在任我杀那把神秘、看不见的刀下。
杀人的人,总难免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夜,很黑,因为太黑,所以恐怖。
随风飘扬的雪花,似乎正在谱写一首英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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