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散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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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陌却好像没有听见,闭了眼口里喃喃的依稀是迎神曲。
几番轮回,梵天光芒更甚。
周遭屠杀的人群仿佛被隔了开来,只留下梵天特有的透彻铃音飘荡。
叶步影只觉得浑身发烫,被那光笼着竟像是着了火一般,不知不觉蜷起了身。“沧陌……停下!”好难受……昏昏沉沉想上前拽住沧陌衣襟阻止他的动作,却只看到他张了眼,幽紫一片。
“你……”
好不容易发出一个字,却惊见沧陌沧陌不知何时划破的手腕递到了她面前。
伤口只一线,血如珠玉。
“不要!”她决不当吸血的怪物!
“鸿……”
一声喟叹纷乱了叶步影的心绪,待她回过神入眼的是沧陌近在咫尺的脸。唇上忽的覆上濡湿,却是沧陌微凉的唇贴上她的,像是秋日里一掬泉水灌下喉间,凉得温润,痛得纠结。
“沧陌,你……”
才一张口,却被他钻了空挑开唇齿,微凉的舌滑入,叶步影忽的停了万般思绪。
揽在她腰间的手倏地加紧,逼得她紧贴上他的身躯。
紧贴的触感引得叶步影不适,试着推开却正好对上沧陌眼波流转,迷蒙如水影。
辗转,沉浸。
直到口里血腥泛滥。
竟是苦的。
身体霎时如同火烧,伴着揪心的痛,惊得叶步影一把推开他,却见沧陌唇色嫣红,像是抹了胭脂般,分明是方才咬破唇舌灌进她喉间的血。
“你……”
“禁卫听令,捂住口鼻退开!”
忽然想起声嘶力竭的一声,出自捂着胸口喘息不止的七音,阴沉的目光掠过叶步影,竭力扬声道。“退后到出口!快走!”
泛光的两人,还有铺天盖地的带着血腥之味的奇怪香味……
如此程度地异香,如果不赶紧带禁卫离开,今天怕是要将这皇庭禁卫尽数填命在祭风神坛!
话音才落,就有禁卫支持不住浑浑噩噩倒了下去。首发
余下的人方然醒悟。赶忙后撤。
仗剑七音,绿衣作陪,真的回不去了。
摘星零阁的影姑娘啊。
七音跟在队伍末。远走前望了人群中笼着光芒的绿衣一眼,忽地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
时秋,风过,绿衣翩飞。
该是高飞的时候了。
心在痛,他还是摘星楼的仗剑七音,他终究是,放不开。以万人血祭天已有百年。百年后终于凤神动容将于祭风,在其危亡时候拯救了祭风一脉。
传闻那日摘星楼公七音带领三千禁卫血洗祭风,原本逼得祭风教主携精锐弃教逃亡,只剩下一群没有反抗能力地老弱妇孺,却不想突遇异香无故仓皇撤出祭风,留下祭风残喘生存。
也不知是谁下了禁口令,偌大的江湖,居然无一人知晓那日在祭风神坛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就连摘星楼内人都绝口不提。也有大胆的去深入祭风去一探究竟的,却只有去无回。
如是怪异的氛围里,悄悄过去已有一月。已是深秋了。
凤神花是个异变的花种,越是深秋反倒越发茂密。自凤神血裔归来教主易位后祭风教总坛里那遍地的凤神花像是有了感知一般开得像那月中的潮水似的,近乎泛滥。
而这祭风教内凤神花开得最茂盛地向来是那被封的前血裔教主宅邸清院,此番教储归来没有另开宅,而是就近住回了清院。
清院内,就更开不出秋色了。
花架下有一石桌。桌上趴了个人。艳红的纱衣散漫地耷拉着。一头青丝未束,被胳膊凌乱地压了一大半。余下的绕过脖颈于与衣服缠到了一处。青丝下的脸生得玲珑剔透,眼睫弯弯却带了几分媚色。
姿态舒适得很,眉头却微皱。
没想到会清醒地碰上这个东西。叶步影知道此刻的意识是清醒的,却动弹不得,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心神一般。
花香摄魂,早就知道凤神花夺魂,却没想到身为凤神血裔也有被它迷醉的一天。
又或许是花香不摄魂,摄魂地是被这清院压得喘不过气的
忽闻气息微动,叶步影眼睫微颤却依然双眸紧闭得如同从未醒来般,不是不想睁眼,而是没有力气。首发
来人身上带着股淡雅的异香,哪怕在这花香浓郁地清院里,也还是特殊得很。
是沧陌。
此刻她睁不开眼,发不出声音,沧陌到来微微使她心安。
她本来以为沧陌会上前叫醒被梦魇困到的自己,却没想到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在边上沉默了许久没有声响,这让她心急。
等了许久却不见他行动,叶步影心焦,奋力挣扎却仍然不能醒来。沧陌……救我……
她正想放弃,忽而脸上有风掠过,抚散颊边凌乱的发丝,让她顿时清醒了几分。有凉凉的触感自眉宇间起缓缓沿着鼻梁到唇,再到颊边,微微发颤。
如此靠近,如果不是那熟悉的气息让她确定来人是沧陌,即便是动弹不得她也早就想办法杀了那人。只是沧陌例外,而已。
“鸿……”
静默了不知多久,空气里才轻轻飘荡开一丝叹息,像是裹着刀刃的绸缎,柔且寒。
叶步影只觉得身被扶了起来,落入微凉地怀抱里被抱紧。脸上滑过凌乱地气息有些泛痒让她稍稍皱了眉,下一刻眉头就被温润的触感覆盖,一路辗转到唇。

本是清醒地梦魇。此番竟像是回到十年前圣殿大火,满殿归去花烧成了灰烬般炙热,又依稀是凤宫那片桃林那片剔透,十里桃花,一池泉水。
有咸咸的味道在唇上蔓延。越发濡湿。
叶步影不觉醉了。
梦魇就梦魇,此刻不想她多做挣扎了。
再醒来已是夕阳满天,一院斜阳一地花。石桌上也笼了层红纱帐般鲜艳得紧。
她也总算可以睁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斜阳不是凤神花,而是数丈开外地上跪着的白衣灰发----刺痛了她地眼!
“你干什么!”叶步影气急败坏地吼出声,猛地站起身,顿时一阵晕眩。
沧陌!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衣服被叶步影揪在手里,沧陌惶然回神,嘴角勾起一抹笑,竟是比哭还惨淡。
“奴仆……拜见教主。”
傲然如沧陌,此刻匍匐在红衣脚下自称奴仆。视尊严如无物。
“沧陌!”
“教中精锐被青月痕带走,长老们已经亲自追赶去了。”
“你……”
“教主……自重。”说着,一寸一寸将衣料从眼前红衣人手里扯了出来。明明身手了得,却只用了执念慢慢扯,扯得嘴唇都泛了白。
叶步影忽的松了手。她看见了,他的手在发抖。
“此次我教伤亡惨重,全靠教主牺牲了半个魂魄祭祀凤神才得以击退摘星楼……往后祭风一族,就得靠教主倾力扶持了。”
青月痕!
听到这个名字。叶步影顿时怒火中烧,任凭指甲生生扎进了手心。
“我为什么要扶持祭风教!”就是这祭风教,绑得沧陌奴性至此。她拿什么立场来守护它!“我明日就启程,离开祭风。”
沧陌猛然抬了头,满脸震惊,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还请教主慎重。”
慎重?呵,还有什么比这次救祭风更不慎重的?
好似看一个笑话,叶步影退了一步嗤笑出声:“永远不可能!”她叶步影永远不可能继承祭风教。待在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风霎时凛冽了起来。
十日前摘星楼血洗祭风就像一场噩梦。不仅是叶步影与沧陌地,更是整个祭风一族的噩梦。少了青月痕带走的一干精锐。祭风教如同被抽空了地模,只有一个小小的冲击就可以将它击得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祭风上下人人自危,却也因为分神血裔归来而稍稍得意安定。与其说是实质领袖,教主的存在反倒是精神抚慰居多,此时若是没了叶步影这凤神血裔,祭风势必骚乱。
这一点叶步影知道,沧陌更知道。
“如果你是教主,我就是你奴仆。”沧陌微微眯了眯眼,抬头望着她轻道,“如果你离开祭风,就是灭我凌家之人。你知道吗?”
极轻的话语,隔着一尺的距离却遥远得让人听不清。
他选了个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握紧了拳头,白衣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被他随意揽在一边。“我们还有四念虫牵绊着,对不对?你踏出祭风之时,就是我们同死之际你可知道?”
“留着又如何,你做你那可笑的奴仆,我做我的教主?”
叶步影期待他能说些什么,却只换得他低头不语。抬眼瞄见沧陌唇上嫣红一片心中一紧,本能地伸出袖上前擦拭,本以为他会躲闪,却没想到他任由她的手触上唇瓣擦拭血迹。
待到唇上血迹被袖吸干她才开口:“若我执意要走呢?”那唇上地血擦明明擦干了,被沧陌一抿又渗了出来,让她皱了眉。
哪知沧陌突然一把推开了她,一字一句道:“绝不手下留情!”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任凭夕阳落山,夜幕低沉,寒露悄起,都没有人肯先坑声,也不敢擅自行动。
有时候目的和目的总是挨得太过巧妙,不论是利益或是感情。两个太过相近的人不伤到彼此就只能伤自己,她与他皆躲不过太过执念。
“沧陌,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只一步的距离,终究是叶步影迈开了脚步,慢慢拉拽上了沧陌的衣袖,稍稍欠身靠近几分闭上了眼,像是很久以前做的那般。只是那是两小无猜,如今亲近无路。
叶步影靠上的那身不温暖,甚至是带着寒意,却让她安心得很,不觉想起了年幼时候在凤宫睡着了,也是这般靠着不比她高地别扭的男孩。只是十里桃花依旧,人却变得不认识彼此了。
“如果我没有灭你凌家满门,”叶步影悄然抬了头,伸手缠了他一束发丝轻道,“沧陌,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如何?一起荡舟,采药,为了生计去当个坑蒙拐骗的江湖医生,卖个膏药捉个鬼……”
沧陌僵直了身体,任由她挨近贴上他地身,抬手似是想环住贴在胸口的她,却还是垂下了手。忽而眼中精光乍现又马上黯淡,终于叹了口起拥住眼前人。“如果你是真心说的该有多好,”才说着,竟是紫眸晶闪,一眨眼有泪滑落脸际,“你都已经把剑搁好了,倒是用力啊!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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