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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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是病了吧,浑身酸痛不已,整个人昏沈沈的,又开始作梦了吗?怎麽这麽多梦啊,乱七八糟的,都弄不清这梦境是真的还是假的了,感觉魂在悠悠的离开身体,不知飞到什麽地方去了。
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了,可能是解放前吧。我记的那时省城有家最大的皮毛商铺,周记皮毛,那是我家开的。
这儿靠近闽北山区,几乎所有的猎户都将他们所猎的各种皮毛卖於我家,有些老猎户从我爷爷那辈起就和我们家有交情了,只因我们家收购价总比别家的略高那麽一点,所以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山里的猎户就挑著成捆的皮毛,千里迢迢的赶到省城找到我家,同我爹商谈生意。
之所以用商谈,是因为我父亲为人平宜,作事公道,总是从目前的局势,市场上的成品毛料价格来决定今年的收购价,同猎户们一起分析皮毛的价格走势,力争做到皆大欢喜。因而常能收到些极品皮毛,我见过豹子皮,金丝猴皮,还有一件据说是北地过来的熊皮,雪白柔软,没一根杂毛。真是奇怪了,熊还有白毛的?不过我对这些毫无生气的皮毛不感兴趣,看这些皮毛只是出於好奇心,可以想像出它们活著时的样子,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生气和美丽啊!
见的皮毛越多,我就对遥远的森林越是充满了无限的暇想,每当春天来临,山上的猎户来到我家铺子里卖皮毛时我就早早从学校偷跑回来,从门外跳进来拉著那样猎户的衣袖问山里的稀奇事。猎户们大多认的我,见我好奇,又是小孩子,就越加眉飞色舞起来,什麽五彩毛的鸟啊,会哭的鱼啊,会变**形满山跑的人参娃娃啊,会吃人的斑斓大虎啊。听的我一惊一咋的,高兴的不行。然後他们会变戏法似的从腰後,袖筒子里掏出一只小雀儿,或是只小松鼠来,喜的我嘴的合不上了。赶紧取来小笼子,将它们装进去,宝贝似的抱回了家。
因为时常能得到些山里的稀罕物,从小到大我在夥伴们中间就很有些威望。小孩子们谁架的住这些宝贝的诱惑?个个都来争著和我要好,只求一饱眼福,而我只给和我亲近的几个夥伴们看看,一般人是不给看的,弄的他们天天围著我苦求,我得意的不行,整天抱著笼子,拿块布盖著,在学校里到处晃荡。後面跟著一群愁眉苦脸的男孩子们,眼巴巴的望著我,指望我能突然开恩,让他们瞅上一眼。
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想看就拿东西来换,他们珍藏的各种宝贝,比如小人书,炮仗,弹弓,小面人儿,各种吃食,但凡我能瞧的上眼的,就借机搜刮了来,我的书包里整天都是装的满满的,搞的跟小地主似的,富的不行。

当然也有些讨人嫌二赖子,开始哭著喊著奉上自家的宝贝说只为看一眼我的东西,可没过几日等把我的鼠啊,雀的玩厌了後,就开始後悔了,哭哭啼啼的要把原先上缴的物什要回去,我大怒!很不屑的那些个破玩意丢还给他们了,跟他们说以後再别想看我的宝贝了。他们当时应的挺干脆,不看就不看!可是没多久我就又会从猎户那得到新的,更可爱的小动物,那时我就再不理他们了。他们只好跟那些没什麽让我看的上眼,与我又没什麽交情的小孩子们一起眼巴巴的跟在我身後。
其中有个叫王春勇的二赖子,家里又穷,父亲是个做煤球苦力,因舅舅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小教员,帮了点学费勉强在学校里借读,浑身上下乌漆灭黑的,一天到晚拖著两管浓黄浓黄的鼻涕。我看了就作呕。他对我的鼠啊,雀的喜欢的不得了,可又拿不出什麽东西来交换,天天抓耳挠腮围著我直转,我嫌昏了他,连正眼都没瞧过他。
有一次他看到有个小孩子拿纸折了方片宝跟我交换,见我收下了,喜出望外,也去寻了几纸旧报纸折了几个脏兮兮的方片宝来给我,我一翻眼皮子:”那麽脏,我才不要呢。”那家夥失望而回後竟把上课用的课本整本书都撕了,整整齐齐的折了三十多个方片宝来给我。我笑的前仰後合,这个蠢货,读的什麽书哦,白糟蹋粮食呢。我才不会傻的去收这些个方片呢,他这次祸闯大了,迟早会被老师知道的,我要是收了,到时连我都脱不了干系。果然,没过几天,老师发现他上课总没课本,追查下来,发现课本全都折成了方片宝了,把老师气的直哆嗦,叫了他舅舅,老爹来训话,出来後他爹把他那个好一顿打啊,全校的学生都趴在窗子上看热闹,他爹捡了根树枝在他身上没命的抽,他抱著脑袋在泥地上打著滚的嚎哭,别提有多好笑了。
我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是得意,看著他那倒霉的蠢样子,和小夥伴们站在楼上笑的直喊肚子疼。
那次後好几天他都拿怨毒的眼神看著我,不过没过多久他又巴巴的来找我了。我一笑,”这样吧,你给我磕几个响头,叫声大爷,我就给你看。”
那蠢才两眼放光,”好!”真的跪在地上咚咚咚给我磕了三响头,还叫了大爷。我得意又不屑,不过还是给他看了我的宝贝。
从那时起,他就常来给我磕头,叫了我多少声大爷我都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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