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封匿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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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侯镇在办公室处理公务。突然,有人敲门。“请进!”侯镇喊了一声。门开了,传达室老孙头儿拿着一封信走进来。递给侯镇。侯镇接过信一看,这是一封挂号信,信封上只写着公安局刑警队侯镇同志收。没有寄信人地址。侯镇又看看盖在2.80元邮票上的黑邮戳,是本市邮局的钢印,看来信是在本市寄出的。侯镇放下信,从抽屉里拿出剪刀,把信从右侧剪开,从中抽出信纸。打开一看,只见信上写着:
侯镇探长:
您好!
您正在办案吧!案情进展得怎么样了?我想帮帮您,我知道您现在办案陷入困境的症结所在。办案应有重点。就像箭和弓是一体,箭是由弓射出的一样,看到箭应想到有弓,控制住弓,箭也就不会再发出了。
您了解何少康吗?表面上看,他是个好人、能人、企业带头人。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何少康外号何大拿。为什么这样叫,不就是因为他独断专行吗?工作上,粮库男职工被他欺压的比比皆是。生活上,粮库女职工被他霸占的难以胜数,可到他办公室看一看,他的脸盆、暖壶、茶杯,几天就得换一茌,都是他在自己办公室污辱女工不从,被女工摔碎的。看看男职工,谁不给他上泡,他就百般刁难。他一年搞两次企业内部改革,所谓企业改革,就是企业内部人事变动。没有上泡的科室人员,都要充实到生产一线,去扛200斤麻袋。有些人身体适应不了,就得认账,就得上礼,百元大票就得多攮点,实在不行把媳妇献给他睡也行。在粮库流传着这样的话:谁要想好,一靠后台,二靠钱财,三能献出一块宝地(女人),要不你就装傻发呆。粮库里,最没能力的人要数当打更的了。可就是这些打更当经警的,也得经常到他家串门,否则也别想消停。在粮库有这样一句话,要想在粮库干好,男的,你得有钱,女的你得豁出一头来。何少康常年打麻将,一场下来,输赢都在数万元。钱从何来?他一月工资多少?几百元而已。那么,他的钱是从何而来呢?必是从搜刮民脂民膏,挖社会主义墙角而来。在粮库,他是,他用别人千般好,别人求他一事难。有一名粮库职工,是个有名的笔杆子,常年替他写材料,念函授,当小沓,可当那名职工想为其老丈人批点苇苫子时,他却说不愿管这事。无奈之下,这名职工千求万求,并说孩子让老丈人看着,买不回去不好交待,贵点也行,这才高价批给了20块。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良心的天平已严重失衡。由此判断,304案的幕后指使人就是他。绝无旁人。
一个知情者
1997年8月13日
侯镇把信反复看了好几遍。他觉得反映的内容必须查实后才能做出处理。涉及党纪方面的,应由市纪检委出面查处;涉及到法律的,当然要由刑警队侦破。眼下,他觉得这个案情比较复杂。不象往常的案子,抓住线索,顺藤摸瓜。没多长时间就可结案了。正看着这封信,电话铃响了,他接了电话。然后下楼,去处理又一个案子。
晚上,侯镇回到家里。简单地吃了几口饭。就躺在床上,看一本《日本推理小说选》。其中松本清张写的一篇<奇特的被告>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小说中那名杀人罪犯植木寅夫,先是主动自首,编造出与事实明显不符的谎言。然后在法庭上又说警察刑讯逼供,否认供词。法庭在重新调查中,发现事实和口供的龃龉,警方陷入了罪犯设计好圈套。最后被法庭无罪释放。后来辩护律师看到一本英国詹姆斯·海顿《无罪判决案例研究》,并发现罪犯是读过这本书的,用理论指导了实践。警方上了罪犯的当。这是一个典型的罪犯耍警察的案例。侯镇一边看着,一边想着自己的案子如何侦破,想从书中受到启发。看了半宿,还是没有头绪。他就和衣而眠了。
次日一早,侯镇拿着信来到局长办公室。一进门,见夏局长正在看一份文件。他向夏局长简单扼要地汇报了情况。把信交给了夏局长。夏局长放下文件,把信打开,简单地看了一会儿说:“你来得正好。市纪委刚才来电话,说他们也收到同样的信,正准备开始调查。我看这样,你同纪委同志一道,下去搞一下群众调查,多听取群众反映。这样可以扩大侦破范围,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样,我还要到市里参加一个会,具体事宜你跟庄副局长商量吧。这是他分管的工作。”侯镇走出局长室的门,又来到庄德相副局长办公室。庄副局长可能还没吃早餐,他拿着一个烧鸡腿正嚼着。听了侯镇的汇报,庄副局长说:“小侯,这种事最好不查为好。最低起码,免得对我们个人前途不利。你可是有发展前途的呀!”将近50岁的庄副局长,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偏大,他身体肥胖,小肚朝前,双下颏,细长的眼睛,花白头发在染过的头发根部又冒了出一毫米左右。他坐在皮转椅上,刚放下鸡腿,又点燃一支绿摩尔烟,慢悠悠地说。“哪夏局长要我们查,这……”“唉,出了事,领导能说不让查吗。现在的事是牵耳动腮,别忘了,《红楼梦》里的一句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谓查,一要看上级领导的口气,有时看领导横眉立目,急风暴雨,一定要查。这时要按领导意图去查,牵扯领导本人的事,一定要打埋伏,不能真查,二是群众有举报信,上级不得以而为之,这时不能认真对待,因为领导能明说不查吗?那时你去走走过场。简单汇报一下,以查无实据,平安无事了事。如今官场的事,都是假的多,真的少,一级糊弄一级。千万别当真,免得妨碍自己前途。”“庄局,哪您说我怎么做?”庄副局长往桌上的白色烟灰缸上掸了掸烟灰,然后说:“最低起码,大面上的事,还是要走的。这件事,我们不要当头,要纪检委牵头。得罪人的事让别人干,这样,最低起码有好事咱就捞一份,出了事由别人兜着。最低起码,我们坐享其成,当个骑墙派,这多好呀!”听着庄副局长的讲话,侯镇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党的干部,尤其是上层领导干部,对党的事业,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一事当前,先为自己打算,那党和人民的利益谁来保护?侯镇虽然不同意庄副局长的看法,可转念一想,人家毕竟是上级,也许是出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再说人家也说,对与不对,仅供参考,看人家谦虚的态度,也不好争辩什么。先干干看吧。于是,坐了几分钟就出来了。

侯镇穿上便装,一个人来到市委大楼。在一楼,他根据门牌号找到了市纪检委党风室。一进门,见党风室主任莫秋清和科员郑磊正等着他。他们俩,一个矮胖,一个高瘦。莫主任大约三十多岁,身体微微发福;郑科员二十几岁,细高挑的个子。一看就像个干练的人才。三人交谈了几句后,开始研究下一步对策。“侯队长,你看这个案子怎么查合适?”莫主任递过来一杯茶,笑着问侯镇。侯镇笑着说:“查这类案子,我没什么经验。一切听您的。”“唉,不能这么说,咱们商量着来吗。这样吧,我先谈谈个人看法。何少康,这是个有背景的人。目前,我们所掌握他的材料,还仅限于个别群众举报。在没有查实的情况下,组织上还不能做出处理意见,也不能对他进行双规。这就给我们具体办案人员增加了许多困难。根据我们已往的工作经验,不实行双规的干部,即使有问题,一般群众也不敢揭露。要想开展好工作,我们最好找跟我们熟的人。我们一定做好保密工作,让他大胆地跟我们讲实话。侯队长,你在粮食系统有没有熟人呢?”侯镇想了想,用手拍了拍前额,说:“我认识粮食局的阎副书记。他已退居二线了,就在本市。”那我们就先从他这儿开始。你领我们去吧。”
侯镇一行又来到已退休的阎副书记家,想通过他,了解一下何少康的个人经历。阎副书记是粮食局党委副书记,教师出身,现住在粮食局家属楼三单元三楼301号。侯镇领着人敲开了阎书记家门,阎书记正好在家。走进客厅,侯镇见这里挂了不少字画。有八大山人的水墨丹青,郑板桥的翠竹画,黄庭坚的书法。王羲之的《兰亭序》,侯镇欣赏了一会儿,坐在沙发上。然后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阎副书记热情地说:“何少康吗?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还是我的学生呢!”阎书记这人总一脸和气,细声慢语,平时喜好读书看报。这几天正没人陪他聊天,所以对侯镇一行的到来非常欢迎。侯镇坐在沙发上,打量着阎副书记老伴,好像在那见过。当她给侯镇端来一杯茶水时,侯镇猛然想起来了。她就是许明芳单位的领导方丽媛。“咦,这不是……”“对,我是方丽媛。跟许明芳在一个单位。”方丽媛笑着说。“你们认识?”阎副书记问。“前几天,他们上我们单位去过,想了解许明芳的情况。”小徐问:“大婶,今天不是星期天,怎么待在家里呢?”“啊,我们是倒班制,现在串到白天休息了。”接着,阎副书记讲了何少康的一些往事。
听阎副书记讲完,侯镇觉得方丽媛那天好像没跟他说实话。于是,就缠住方丽媛,要她再讲讲许明芳的情况。“老方啊,你要知道,就跟组织上说吧。要相信组织,相信党,把我们这点晚年的余热都发挥出来。”方丽媛看实在托不过去了,就说:“这样吧。我说的话只做参考,你们别记录在册。因为我没有实际见到,只是听说的。我们上班时候,有人说许明芳的爱人是粮库主任。他好像跟同一单位的女职工挺要好。听人说何少康常把那人往自己家里领。我们姐妹们一核计,有时不忙。许明芳的那份工作就由我们担了。让她回家去住。可是,尽管我们经常让许明芳回家,可也没听许明芳说她爱人有什么不好。并没有发生什么夫妻不和。我们知道,许明芳和何少康是经人介绍结婚的。当时何少康开是个临时工,许明芳就已经接班在铁路部门工作了。按说,许明芳人挺好的,就是长相差点。不过,也能顺得过眼。现在社会上各种传闻都有,甚至有人说许明点芳就是何少康亲手害的。”……
从阎书记家回来,侯镇又回到刑警队。他有些闷闷不乐,坐在办公室里抽闷烟。因为没有找到跟破案有关的线索。虽然方丽媛讲了一些何少康有外遇的传说,可目前看,好像跟这案子并无多大关联。
下午,他们又去了一趟组织部档案室。把何少康档案调出来查阅。根据掌握的这些资料,调查组对何少康这个人的自然情况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晚上,侯镇在自己办公室挑灯夜战。他在写调查何少康的汇报材料,一边写一边翻阅何少康的简历材料。
何少康,生于1957年2月14日(农历正月十五),大专文化,政工师。其父何秉正是一个老实厚道的粮库化验员。其母花月芳没有工作,人很贤慧。在这个家里,何少康上有三个哥哥,下有三个妹妹,他自己排行老四。由于何少康一家九张嘴,全靠父亲一双手养活,早年家庭生活比较困难。
1965年春,何少康先在江水市九泉公社读书,后又因其父工作调转,随家搬到枯树岭。在枯树岭初中毕业后,为了学一门手艺,刚刚十九岁的何少康又回到枯木岭中学,当时高中有一个木工班,他就在那里学木工。当时他学习刻苦,表现积极。老师让他当班长和团书记。1978年4月木工班学习结束,何少康找不到工作,一度在家待业。后来又随其三哥到内蒙霍林河打工。
1979年5月,父亲何秉正因身体不好,更为了解决儿女就业,决定提前退休。23岁的何少康接了父亲的班,并于同年7月17日在父亲所在的枯树岭粮库当了一名保管员。当时何少康身上还有一个三哥,也没有工作,本应按长幼顺序由哥哥先接,但其兄主动让贤,把方便让给了弟弟。上班一段时间后,何少康从枯树岭粮库调到朝圣山粮库。先后担任劳资员,政工干事,团支部书记等职务。在此期间,何少康早来晚走,吃苦耐劳,深受好评。1982年被江水市团市委授予模范团干部;1983年12加入中国**;1985年4月被提拔为朝圣山粮库党支部副书记。
接下来,何少康在事业上如日中天,越走越红。1988年10月,调到湖平粮库任主任兼党支部书记。成为独立掌管一方人财物的法人代表。1990年12月,他又调入县城,担任市第一粮库专职党支部书记,1992年3月又兼任了粮库主任。成为江水市粮食系统大粮库的党政一把手。
次日一早,他又来到纪检委党风室。“侯队长,你在一粮库有没有熟人,是敢说真话的。”一进门,党风室的主任就对他说。“这个,还真把我难住了,我真没有。”侯镇想了想,又挠了挠头皮说。“我有一个。是我小学的同学。他就在一粮库工作,好像现在开茶庄。”小郑这时说话了。莫主任说:“那可好了,你带我们去吧,我们就从他这儿再找找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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