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盛兴三年，北汉嘉平十五年，十月二十八日，北汉名将楚云亭率军南下以来第一次遭遇重挫。当日一战楚云亭的隐藏杀着被唐军看破，却不知情，为唐军将计就计，汉军战死一万五千余人，伤者高达两万余，步军裨将伍廷召阵亡，阵亡校尉军官五人，都尉及其以下军官不计。商阳南唐守军也伤亡惨重，战死约半数，余者几乎人人挂彩。旗牌以下军官几乎都被接替更换，都尉一级军官阵亡五人，校尉方艺身负重伤无力再战不得不由副手顶替。虽然当日一战给予了汉军极大的杀伤，但是唐军也陷入了绝境，不仅守军锐减而防御薄弱，很多器械物质出现了不足，尤其弩箭不足千支。
经过各级军官反馈的战场信息，楚云亭对自己的失误感到十分负疚，在判断出唐军看破己方意图时因为过于谨慎，担心敌情不明不知道唐军还有什么阴谋而造成更大伤亡，结果在控制了部分城头时下令撤退，使得即将到手的胜利成为了泡影，还让部将伍廷召在撤退中被射死。
楚云亭一面下令给伤者疗伤，掩埋死者，一面修书给皇帝讲明战况，首先恳请责罚降级，同时再次呈明因为情报不够详尽，间接使大军受挫，请求追究情报部门失职责任，要求得到关于南唐更加详尽的情报。
虽然伤亡惨重，但商阳唐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过楚云亭没有接受部下连夜攻城的打算。一万五千人战死，还有近两万人暂时无力再战，需要疗伤，楚云亭十分心疼，他不愿意再增加更多的伤亡。同时，他也接到情报，洛王次日早晨就将到达汇合，顺水推舟把攻下商阳的功劳送给洛王做个人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管自己在军中威望有多高，今日的失利绝对会被朝廷的言官们攻击问罪，有洛王为自己说两句好话总比孤立无援的好。楚云亭安排继续围住城池，传令各部抓紧时间休整，同时让后勤辎重加紧制造攻城器械。
商阳城内，幸存的唐军抓紧时间休息，而民夫则把战死于城头的敌我双方军士尸体抬去掩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商阳陷落早晚的事，但是当日给予汉军如此大的伤亡仍然让很多人兴奋不已。
也许是为了庆贺当日的大捷，也许是为了鼓舞士气，江石把军需库里面能够用来奖赏的都搬了出来，还打开了柴桑郡府库，把官银给搬了出来分发奖赏。擅自动用府库官银是要问斩的死罪，江石的部属都明白，不过没有人阻止。按照大胡子校尉陈当的说法是：“奶奶的，老子都要死了，弄点银子花花总比留给敌人好。”每一名士兵都分到了白银二两四钱，相当于普通士兵四年的年俸，而有战功的还更多，战死的士兵以及民夫每人的亲属得到抚恤白银三两。
分发奖赏抚恤完毕，尚有剩余，江石又按照每户发放白银二两发给了城里尚未渡河的百姓，资助他们逃难到红河南岸后能够安身。
当日晚上的伙食也丰盛了一些，每名士兵一大碗白米干饭，一个大肉饼，一个咸鸡蛋，还有一碗肉汤，尽管汤里几乎见不到肉片，但是鲜美的味道还是让每一个士兵面上绽放着笑容。
听着城内士兵们的欢笑，江石叹道：“大家想必都知道时日无多，趁着此时尽欢忘却烦恼与死亡恐惧吧。”
“将军，不管怎么样，今日我们已经取得了一场大胜，值得庆贺！”校尉黄赞道。
“将军先前所做之事很得人心。”萧离一旁道。
江石笑笑：“虽然这样做战死后朝廷可能会因此不给予我任何褒奖，不过无所谓了，我身为商阳主将不能保得百姓平安实在是愧对父老乡亲！能够做这么一点事即使战死我也能良心甚慰。柴桑郡既是军事重镇，也是财赋大郡，百姓交了那么多赋税，却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整个柴桑都快丢了，我们如何心安？与其把这些本要运到江陵的赋银留给敌军不如还之于民。”
大胡子校尉陈当举起酒盅大声道：“将军！老陈爱听你这句话！不管以前别人是否认为你是因为是博望侯的旧属而升为将军，但是今日你的功绩以及你的所为配得起将军的称呼！老陈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将军愿意与商阳共存亡，老陈奉陪！将军！敬你一杯！干！”说罢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几名都尉以上军官也纷纷起身干了一杯。
“谢谢诸位！说实话，本将远不是楚云亭的对手，今日大捷全赖萧离萧都尉看破了楚云亭的隐藏计谋，我们应该敬他一杯。”
“侥幸侥幸！”萧离连忙谦让道，“我们能获胜是因为楚云亭很谨慎，他在知道我们知道了他的意图后出于谨慎考虑选择退兵是本能的选择，毕竟我们在东门和西门给予他们了很大的杀伤。他没有直接处于第一线，不能第一时间知道汉军已经占据了北门部分城头，因而错过即将到手的胜利对我们而言纯属运气。”
“不管怎么说，今日一战对楚云亭是一个极大的羞辱吧，哈哈，何况你还射杀了他一员大将！”江石大笑道。在众人殷切之下，萧离只得干了一杯。
“蔡姑娘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可惜你是女子，而且年龄尚小，要不本将也会给你一个军官的职位。”江石冲坐在萧离身边的蔡香儿笑道。
“女人难道不能做将军？”蔡香儿不满道。
“哈哈，蔡姑娘志向不小哇！萧都尉，你看看，你这个义妹可比你胆大啊！”江石大笑，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她一个小丫头，别听她胡闹。战场凶险，以后不会让她再上战场，如果有意外就负了蔡大人之托了。”
“又来了！你看看，今天我有负伤吗？”蔡香儿嗔怒道。
“那是因为我在你身边照应！”萧离回应道。“对啊！只要在你身边，难道还怕有什么不测吗？”蔡香儿诡辩道。萧离一时语塞，无言应对。
江石等人饶有兴趣地笑看着两人斗嘴，见萧离语塞，江石解围道：“其实蔡姑娘武艺不弱，只是没有明师指点，缺乏实战经验。萧都尉，如果你能把战阵经验教与她，她一定会是你的好臂助。”
“就是嘛！还是将军大人好！”蔡香儿喜形于色，给江石斟上一杯酒。
江石笑笑对满脸无奈的萧离道：“女子为将虽然很少却并非没有。以你之才将来军职爵位绝对远在我之上，蔡姑娘与你关系不比寻常，将来你能统千军万马时，让她替你带一支人马可比别人放心得多，而且也能遂了她做女将军的心愿。”
“你瞧瞧，将军大人就是比你有见识！”蔡香儿站到江石身旁冲着萧离故意撇撇嘴。众人看着苦着脸的萧离又大笑起来。萧离摇摇头，两手一摊，示意对这个义妹毫无办法。
“其实在我大唐就曾经有一位女将军，只是为其夫光芒掩盖而鲜有人知。”
“哦？将军知道？”
“当然，这位女将军就是右将军镇北侯的夫人。”江石看着萧离道。
“没有听说过。”黄赞道。萧离也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陈当也摇头表示不知。
“将军大人快讲讲吧。“蔡香儿一旁催促道。
“夫人在右将军故去后自杀殉夫，在这里我也就不提夫人的名讳。将军在沙场多年时部下曾经有一位亲信大将，号‘飞雪将军’，因为夫人名中有一个‘雪’字。当将军大婚后，这位‘飞雪将军’就离奇失踪，当时军中曾经还到处寻找过，其实大家不知道‘飞雪将军’已经成了将军夫人。至于将军如何知道‘飞雪将军’是一位女子我们就无从得知。夫人就是‘飞雪将军’只有将军的亲信大将才知道，我原来在将军麾下只是一名校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夫人偶然中救过我一命，我们校尉以上的军官都见到过‘飞雪将军’的面，所以见到夫人时我非常的震撼。说来惭愧，本来我是奉令护送夫人及公子小姐从边城回商阳，半途为汉军骑兵偷袭，却是夫人救了我一命。”江石起身一声长叹，“现在追忆起来，将军与夫人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百姓苦啊，将军在时红河以北诸郡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汉军不敢南下。可是将军一去，不足一月，红河北岸诸郡陷落大半！”言罢，江石在案几上重重拍了一下。
一时之间，议事厅内一片沉寂。
“将军，听说新城战死的苏文校尉原也是右将军部属？”陈当询问道。
“是的。”
“可惜未能见到右将军一面！右将军部下都是铮铮男儿！”
“未必全是！”江石道，“我以前的上司如今的博望侯就背叛了右将军！”众人一阵沉默。
萧离起身道：“将军，我们都散了吧。抓紧时间休息，明日尚有恶战。”
“也好！本将也要修书一封。”众人散去。
商阳城内除了陆续从南门前往渡口渡河的百姓引起阵阵声响喧哗外，城内的军士在安排了警戒岗哨后也开始了休息。
商阳城没入了夜幕之中，巨大的城郭阴影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等待着猎物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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