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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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五看着这一张张兴奋的面孔,在火光的照耀下愈发显的扭曲和恐怖。心中非常的纳闷儿,说起要落草为寇来,这帮汉子们怎么一个个的就这么兴奋呢?这也不用做什么动员、思想工作之类的喊话,十几个汉子围着火堆又吼又叫,方才的颓废之气一扫而空,一个个的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劲儿了。大伙儿这么一喊倒是把九妹吵醒了,九妹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看,自己正睡在哥哥的怀里,四周那些叔伯兄弟们也不知为了什么一个个兴奋的嗷嗷直叫,怪吓人的。
“哥,他们怎么了?”九妹可能是觉得在哥哥怀里睡得很舒服,扭扭身子换了个姿势赖着不肯起来,把眼又闭上,这才迷迷糊糊的问道。
“没什么,他们刚才吃多了撑的,喊几嗓子消消食儿。你要是困就接着睡吧!”马五低头对九妹小声说笑道。
“嗯!哥,你可别发疯啊!”九妹眼皮都没睁,就又睡着了。
……
众人喊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发现三叔仍是面无表情的瞪着眼睛一句话不说,不知是什么意思,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把目光都集中在三叔身上,看三叔怎么决定。
“爹,行不行,您倒是说句话啊!”二哥见父亲还是没出声,有些着急道。刚才就属二哥叫的凶了,此时嗓子略微有些嘶哑。
“你们决定落草为寇了?”三叔看看大家的表情继续说道,“我恒山马家虽说算不上什么世代忠烈,但在河北一十四郡也是小有名气,提起恒山郡真定府马家,哪个不要翘起大拇哥儿说声好。虽说现在没落了,但我也不准许你们做贼,我们不能给马家列祖列宗蒙羞啊!落草为寇这叫什么?《开皇律》里给这定的是谋反、谋大逆,这要诛九族的,这要是让朝廷知道了,恒山郡老家那些个亲戚们还有个好?咱的祖坟都得叫人家给刨了!酒泉之下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见列祖列宗!啊?”三叔越说越是激动,最后忍不住吼了起来,威猛的样子吓得大家谁也不敢出声。
“三叔,咱爷们都被逼到这地步满街要饭了,还守着那些老规矩可不行。”马小七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就是要饭,就是饿死,也不干那杀人越货的勾当!”三叔腾得一下直起腰来,满脸须发皆张,瞪着眼睛好像要吃人似的。几个胆小的吓得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随便发表意见。
马小七见三叔发火了,赶紧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三叔,谁也不愿干那杀人越货的勾当,那是把脑袋拴到裤腰带上玩命啊,有一点办法谁愿意去,谁是疯子!这都是被逼的,你就是想要饭吃你都没地儿要去。咱在老家谁不是老老实实种地过日子,让你种吗?朝廷让你种吗?今天建东都,明天修运河的,咱马家为这死的人还少啊?别的不清楚,修那条永济渠咱还不知道?为了那条破渠,仅河北就抽调了一百多万民夫,听说这就快修好了,那一百多万人有几个活着回家的?朝廷逼得咱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千里迢迢的跑到江南找份活路,哪知到了这里就连那些个地痞流氓都欺负咱们,要饭吃都没地方要去!这是他妈的什么世道!这样的朝廷不反?不反哪还有活路?难道真要像老四说的,跑的域外番邦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说到后来激动处马小七也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对天怒吼,好像要把这几年受的委屈,在此时此刻全部发泄出来。
“三哥,小七这孩子说的对啊,官逼民反!这是朝廷逼的!这是老天爷逼的!”四叔的情绪此刻也很是激动,对三叔吼道。
马五坐在地上四下看看发现,现下除了三叔,只有自己抱着九妹还坐在地上,周围这十几个汉子都站了起来,围着火堆一个个的都是咬牙切齿,满脸的愤恨,刚才那几个被三叔吓得低头不敢出声的汉子,现在也是跳着脚直叫唤,显然都是被马小七说道了心中的痛处,这些人哪个不是因为开挖运河,才弄成如今这妻离子散的地步?哪个不是跟朝廷有着血海深仇?为了开挖运河,恒山郡十室九空,一点儿也不为过!
“爹,咱反了吧!干他娘的,狗屁朝廷,老子反了!”二哥的火爆脾气被马小七一点就着,在他爹眼前跳着脚嗷嗷乱叫。众人之中就属他闹得欢。

“都小点声别喊了,山洞里还有人睡觉呢。坐下,都坐下!都吃饱了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们,瞎叫唤什么?这种事能随便吵吵吗?”三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发话把大伙儿的情绪压了下来。听这话的意思,三叔的想法也有些动摇。三叔四下打量一番,众人的表情谁也没有放过。
“小五子,你的伤好点没?”三叔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马五身上,轻声问道。
“还行,好多了,再过几天估计就没什么事了。”马五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微笑着说道。
“这就好,”三叔盯着马五的左手看了好一阵子,才接着说道,“小五子,你说说吧,我看刚才就你没有出声,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觉的大家说的都挺好的,都挺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该听谁的。”马五觉得现在最好还是谁也不要得罪的好。
“那就说说你自己的想法。”三叔对马五刚才含含糊糊的回答,很是不满意。
“就是,小五子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平时你可以不说话,现在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四叔也很想听听马五的意见。
“我真没什么主意,”马五看到三叔把眼珠子一瞪,赶紧补充道,“不过我觉得刚才大伙儿都忽略了两个问题,不管咱们下一步怎么走,这两个问题解决不了,什么也干不成。”
“什么问题?”二哥赶紧问道。
“一个是伤病,一个是粮食。”马五不紧不慢的道,好似生怕吵醒了怀中熟睡的妹妹。
“这算什么问题?缺医少药,没吃没喝的咱就抢呗!”二哥很是不屑道。
“别插嘴,听小五子说。”三叔瞪了二哥一眼说道。
“二哥说的是,咱要是缺什么东西是可以去抢,问题是谁去抢?大伙儿都在这坐着呢,瞅瞅哪个身上不带伤,还有几个能动手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就咱们这几块料,手里连个像样的家伙也没有,拿着木棒、石头去抢?能抢谁的?顶多做点背后敲闷棍的勾当,这能解决什么问题?三十多张嘴还等着吃饭呢。
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要把咱们这些伤病解决了,二十多人谁不需要药?只靠四叔采那点药够用吗?抢药?去哪抢?九江城里有药铺子,谁敢进去抢?就是去了谁能抢的出来?河道码头上也可以抢,经常有运送药材的船只经过九江,南来北往哪的也有,现在这世道,谁家出门做生意不带着十几个保镖护院的敢上路?
咱退一步讲,就算解决了伤病,粮食怎么办?三十多张嘴等着过冬呢,庄稼这倒是刚收上来,可以抢老百姓家的存粮,你们谁恨得下心?大户人家的东西是那么好抢的?就算粮食解决了,盐呢?这多少日子没吃过盐了。盐船上的保镖比哪一行的也多。这些问题谁解决的了?”马五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众人都没吭声,这些问题不是没人想过,只是大家都在刻意的回避这些问题,伤病问题没法解决,谁能活下来就算他命大,这年头缺医少药的,从永济渠河道开始逃难,大家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受了伤、生了病就硬扛着,扛不住只能等死,就是亲爹病了也没办法。死个人还能省口粮食呢。可是今天被马五当众提了出来,谁也没办法回避。
“是啊,确实是这么回事,说说吧,刚才不是都叫唤的挺凶嘛,接着说啊!小四、小七你们都说说怎么解决?”三叔开始一个一个的发问。见还是没人吭声,对着马五道,“小五子,听说你今天用的那种包扎方法挺好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好主意啊?”
“现在我也没什么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今天我发现湖里螃蟹不少,这两天大家没事多逮点,编几个竹篓子把它们盛起来,拿到码头上看看在货船上能不能换点东西。至于以后的出路,到底该何去何从,这种事急不来,还是留待日后再作讨论吧!”马五还真是一时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看来只能这么办了。”三叔想了想,眼下还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
“对了,三叔,虽然现在咱们不能打猎,但可以在山上多设几处陷阱,说不定能逮到点儿什么好东西呢,就算咱不吃也可以拿去换点儿药。”马五补充道。
“好吧,都听明白了吧?明天就按小五说的办。行啦,歇吧!”三叔最后作出了总结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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