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院幽幽往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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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不信亲恩唤不回
一、小院幽幽往事新
那是一座不大的院落,小小的柴扉上面挂着几根淡淡鹅黄的绦子,系着风干的花瓣,风一吹便送来几缕清香,走进去,青石板的小路,却没有半点缀饰,直通向里屋。那屋子,竟然是竹搭石砌的,十分雅致,还有一串珠帘,若是碰到便是一阵叮当作响,煞是悦耳。在看屋门口,摆放了一支草木扎成的小马,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竟十分可爱,且脖子上又挂了个铃铛,一旦触动就叮当出声,一如真正的马匹一般了。
夏雪宜见到这院子的时候,着实呆愣了片刻,然后便是冷笑,咬了咬牙,体内神功运作,竟是要毁了这小小院落!
“雪宜!”温仪并不知道其中缘由的,忙叫住脸色大变的夫君,阻止他破坏着小小的宁静,“如何要毁了这里,怎么说也是公爹的一番美意……”
“阿仪,他不是你公爹!”打断她的话,夏雪宜又觉得十分不忍心,忙搂过她,“阿仪,我不是恼你,不时地……只是那个人他,他……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阿仪,你不要疑心。”
“雪宜,我怎么能疑心呢。”温仪在他怀里,十分的温顺,但是骨子里的刚强却让夏雪宜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姻缘——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这对父子间的心结,断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开的。
“这个院子,是那个人按照我家旧貌所造——挥手而成的东西,拿来讨便宜罢了。”夏雪宜冷笑,拉着温仪走进柴门,或许,也该让妻子看看他打小儿生活的景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可是在他心里却还是那么特别,“门上的绦子是我娘亲手打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跟那个人栽的,还有那珠帘……”
“雪宜……”失去的一切的时候他才几岁,却对着满眼的一切如数家珍,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那般恨着公爹么?或许,有些东西曾经拥有,却一夕失去的时候,最是心痛,因而记忆也就更深刻,恨意也就更明显。温仪是敏感而又温柔的,所以她能解开他曾经的一个最大的心结,也能得到他那颗孤独而又高傲的心。现在,听着他讲述儿时的一切,带着笑,也带着宠,“雪宜,这个木马这般活灵活现,何处买来的?”
木马,栩栩如生。那年,自己一定要骑马,他,是被自己缠不过了,便动手扎了这个木马让自己可以想象成驰骋沙场的将军,只是,家里的那个原本被自己磨得有些掉色的木马在那个人走了之后,被舅舅扔到灶坑里,付之一炬,成了灰烬……夏雪宜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一年,曾经的往事历历在目,疼爱自己的少年父亲对自己的胡闹显得有点无可奈何却又宠溺非常,于是,夜半时分,自己便听到轻轻的敲打声,还有母亲那轻轻的咳嗽。
“毓哥,怎么还在做这个?”母亲的声音很轻柔,不过二九年华,却着实有了成熟的风韵,看起来比父亲还要年长些。
“雪儿闹着骑马,他那么小,就算是肉身强健也免不了受伤,给他作个木马,权作游戏不好?”父亲的声音里满是疼爱,“湛露,你快坐下吧,别受了风寒,天也冷了。”

“我哪里那么娇弱了。”母亲难得的撒娇,“我陪你。”
“……好。”
然后,就听不见说话了,只有轻轻的敲打声,然后是轻轻的叹息,在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雪宜?”温仪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又瞟了木马一眼,方才扶过温仪,穿过正堂,他记得自己幼时住的,是西边的小跨院,南面是外公的居所,东边则是舅父一家,北边便多是杂物了。
点点滴滴,毫厘不爽。
打开门,西厢房的摆设也没有丁点儿的变化,还是那年的样子,窗明几净,梳妆台上插着几枝老梅,开得萧索。
“雪宜,你看!”桌子上,一张镇纸压着的薛涛笺静静的且又平平整整地躺着,温仪走过那起来递给他,夫妻二人同观,赫然是半阙《长相思》。
恨也休,
梦也休,
孰是孰非不到秋,
平白将心揪。
字迹工整,却有些虚浮,字体偏偏是难得一间的好看,颇带了古风,却在最后两个字上又被水晕开了的痕迹。
雪宜当然是认得这字的,他,也曾经偷偷藏起来过那个人抄写的药方——虽然后来给舅舅发现,责罚了一顿了事。
“才得是半阙,咏不上口,雪宜,你可知道是谁做的?讨了下阕方才见得和不和我这十几年来的苦楚——天可怜见,你若不在,温仪决不独活。”一手捏着薛涛笺,一手抚上他的眉眼,温仪又庆幸起来,人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今日方才遂了心,往日苦楚一如云烟消逝,虽有痕迹,却最终可以平复悲伤,相较而言,她何其有幸!
“阿仪……”就算他死,在阴间,也愿苦守孤寂,留个希望,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等她,越久越好……若是那个人的心思,或许,他听取舅舅的片面之词是多些,但是心中浓浓化不开的恨意,却偏偏那么深,那么深。其实,到底恨他什么,夏雪宜自己到现在也还云里雾里,这点,温仪看得明白,却也不说破。
小小的院落,却没有了往日的亲人。
夏雪宜依稀还记得,自己当年站在窗棂上玩耍,被父亲抱下来戏谑地打了两下,然后自己便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趴到娘亲身上假哭……不知为何,那些岁月,至今却十分的清晰。
“这个……还在?”眼见窗棂上清晰可辨的刻痕,夏雪宜也愣了,这里,真的是那个人变化出来的么?当年,自己为了报复被打了的“耻辱”,特别在这窗棂上用小刀刻下了“打倒爹爹”的口号,如今,居然还在……
“爹,娘,吃饭了!”忽然,辰风闯了进来,幸好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什么亲近镜头,也就转过去低声笑了笑。
夏雪宜看看女儿,伸手就拍了一下这丫头的头,似乎……这个动作,小的时候某个人也经常这样对待自己……
天色不早,虽然这一家子没几个凡人,却也是烟火不忌,且又都是食不厌精的主顾,尤其是晚饭,更为奢华,除了素斋,更有烧得金黄的牛肉,烤得香酥的全羊,甚至还有些辨认不得的物什儿,摆得十分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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