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再缓缓坐入水中，突然很好奇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了什么能力。她试着用意识去控制火球在周身流转，并刻意地压制冰意。很快地，小湖里的水就开始变得温暖，而且温度正一点一点地升高。
“**啊，”若水慵懒地想，湖水丝丝地散发着热气，许多火树的叶子漂在水面，小湖就像一个巨大的温泉。
若水拾起一片树叶托在手中。树叶已经泡透了，有一种淡淡的异香。若水把火球引向手掌，树叶的香气变得愈发地浓郁，接着边缘开始卷了起来，树叶的中心开始发白，接着变黑，一颗小小的蓝色火苗盈盈现出，眨眼间若水的手中便只剩下了一小堆紫色的灰烬。
温泉。香熏。水面上的浮叶。清晨无人时分。
若水从心底深处涌出了一个似乎不应该出现的念头。落叶很多，基本上全部遮盖住了水面，看不到水下。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晨起的鸟儿时不时的叫声。数丈外的树林连风吹的沙沙声都没有。
若水迟疑了片刻，终于抵抗不住诱惑，飞快地在水下脱去了外衣。那条龙挤眉弄眼的样子给若水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她不敢去掉内衣，那是一个十岁小女孩的红绸肚兜。
若水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全身都浸在了水中。虽然潭水会一波一波地涌入给小湖带来寒意，但若水周身的热气温度实在太高，整个小湖都是热气腾腾的，白雾升腾，火树的叶子更香了。
多亏小湖上白雾的笼罩，若水没能看见在寒潭另一边的北岸上现出了青泠的身影。青泠狼狈万分，几乎是从水里逃了出来，从脸一直红到耳朵根，目瞪口呆，心如鹿撞。潭面水波汹涌，潭水翻滚，如青泠翻腾的心湖。巨浪滔天。
若水同样没有注意，寒潭的水面居然下降了数寸，潭水再不往小湖里涌来。
数百里外，一座草堂。
草堂颇为讲究，以细竹破开编成竹墙，涂上杂以香木屑的紫泥后，再加上一层同样的细竹墙，再涂，再加，如是者三。但那细竹显然并非寻常竹子，蜀地多竹，且竹多为青色，此竹却是紫黑色，还隐有蓝芒。草屋三间八柱， 二室四牖，窗上竹帘正随晨风轻动，屋顶苫满在朝阳下闪着油光的茅草。木柱呈黄褐色，略带浅绿，香气隐隐，此时，一缕朝阳正洒在上面，阳光下映出纵横交错的金丝，竟是金丝楠木。
一黑衣人正跪伏于堂前，额头触地。堂上有一张大大的素屏，一名同着黑衣的青年男子，正面对素屏负手而立。
“禀季子，西北发现了尹家后人踪迹。”
堂上那男子沉吟片刻道，“唤玄暗。”
寒潭边。
等若水终于满意地离开小湖时，已经日上三竿。如法炮制地用火球烤干了身上的短衣，她开始坐在潭边的石头上等青泠。
至少，走之前应该道个别吧？若水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似乎还期待着什么，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很想请青泠和自己一起走，毕竟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可以依靠怎么都会更安全一些。只是开不了口。
青泠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出现。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厉龙化身的男子。青泠有点不对劲，而厉龙则垂头丧气地站在他身后。
“我要走了，青儿。”若水说。
“嗯”
“我有一句话一直很想对你说。”
“嗯”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还谢谢你让我看到了龙，哦，还有八百岁的小乌龟”
“嗯”
“希望有一天还能再见到你。”若水连场面话都说出来了。
青泠还是简单地嗯着，心不在焉。
若水实在无话可说。她奇怪地看着青泠，不是没有想过告别时的情形，唯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前路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没有请求青泠同行，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若水没有玩过虚网游戏，但直觉告诉她，这真的不像个游戏，如果是在游戏中，若水一定会请求青泠和她同行，但在这里，若水还是说不出口。她突然发现为什么自己觉得青泠不对劲了，本来青泠在红儿的洞里像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那天在寒潭边露出了惊人的气势之后，现在竟然已如一个成年男人。奇怪，为什么自己在红儿洞中像是长大了五六岁而青泠丝毫没有改变，但却似乎在一夜之间，这个男孩子就长大了？
沉默。潭面上一丝风都没有，水波不兴。潭下，却暗流澎湃。
若水终于忍不住了。“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等，我跟你一起去。”
若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敢相信青泠会主动提出和她同行，但更主要的是，这好像不是青泠的声音。
声音是从青泠身后发出来的，是那条垂头丧气的龙。
青泠也说话了，还是心不在焉，“是的，厉龙陪你去，他说他从来没有下过山，想出去看看。”厉龙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和一条龙同行？若水开始有点相信这是一个游戏了。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使得动它？几天前它还想吃我来着！若水狐疑地看着青泠。
“你可以让厉龙变成剑或是簪子什么的，别人就不会知道有龙和你在一起了。好了，走吧。”青泠一点也不废话，转身走向寒潭。若水终于知道厉龙为什么愁眉苦脸了。
青泠停下脚步，厉龙还是苦着脸，但坚定地挡在青泠面前，青泠用威胁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厉龙终于再次败下阵来，恢复了赖皮龙的本色，“又要有好久回不到这里，总要让我好好吃上一顿再走吧？”
青泠和若水无语地等待着返回潭中的厉龙。若水搜肠刮肚地想找点话题来说，可青泠还是那个心不在焉的样子，最后只好沉默。潭水汹涌，如不平静的心湖。或者，是厉龙正在水下大开杀戒。
青泠还是无端地觉得不安。前途风雨，他不放心若水一人离去，毕竟好不容易救下一条命来，让别的什么东西吃了太不划算，他对自己说。何况山下的人间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他也很想知道，近千年不曾踏足人间了，世事沧桑，只怕已是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了吧？
青泠能预感到和若水在一起会遇到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尽管未知祸福，但同行的打算就是说不出口。和红儿相交多年，他知道红儿预知未来的能力比自己强，强很多。那么若水临走之前，红儿让若水好好照顾自己又是什么意思？强大，而且历经无数的岁月，自己还会需要一个“人”的照顾？
既然自己找不到理由去，那就让厉龙去吧。厉龙倒是很高兴和若水一起下山，这么多年，他早就厌烦了在寒潭里呆着，虽然不时地化为人形出去走走，但他在人群中实在太醒目，最后总能被认出来不是人。有几次他遍身伤痕，很狼狈地被方士追杀回来，而更多的时候是带了一大堆据说是人类的贡品，得意而归。再闹了几次之后，山下的人类居然开始到潭里来上祭，弄得青泠烦不胜烦。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水果，面点，牲畜一类的，也就罢了，后来居然开始送童男童女，甚至给厉龙送新娘！当然那些被送来的人无一例外的不是吓死就是摔死了，到潭里时一个活的都没有，厉龙又不吃人，尤其是死人，于是青泠还得想办法收拾。
真想一走了之。
可是自己为什么不让厉龙化为人形和若水一起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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