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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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市监狱。
关押犯人的大楼被隔成一间间狭窄的囚室,犹如蜂巢一样。犯人们趴在铁栅栏上,冲着过道大喊大叫,吹着口哨,整栋大楼都充满了他们的嘈杂声。
“小子,走出去,千万别回头!”“小子,今天晚上找个小妞好好乐一乐!”
在两个狱警的陪同下,沿着过道往外走的江南露出矜持的微笑,向那些冲他大声嚷嚷的犯人点点头。
狱警并没理会犯人们,这样的情景,在每次有犯人被释放出狱的时候都会出现,他们已经司空见惯。这已经成了犯人们枯燥牢狱生活里不多的娱乐方式之一,他们这样大吵大闹,纯粹是想借机发泄一下他们旺盛得过头的精力而已。
江南被带到档案室,在那里,一个中年狱警向他宣读了释放他的文件,并让他在文件上签字,然后找出他的东西交他。
江南接过装着自己东西的包裹,犹豫一下,问道:“警官,有人来接我吗?”
中年狱警很干脆的摇摇头:“没有!”
江南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虽然他早已经料到这样的答案,但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天空阴沉灰暗,东海市位于中国南部沿海,入冬后不是很冷,但走出监狱大门的江南还是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得身子颤抖一下。江南已经换下了囚衣,穿上以前的衣服。这几年他身材比以前高大了许多,也强壮了许多,以前的衣服已经不合身了,套在身上紧巴巴的,而且有些短小,江南感觉自己就好像舞台上的小丑一样。
“祝你好运!”看门的狱警友善的向江南伸出手,和江南握了握手,“我可不希望以后我们见面还是在这里!”
江南笑了笑:“我绝对不会再和你见面!”
狱警关上门。江南看着被高墙和铁丝网包围得严严实实、如同堡垒的监狱,心里有些感慨。他在里面关了五年,现在终于可以走出来了。
东海市监狱位于东海市郊区离国道五、六公里的山脚下,江南需要沿着通往监狱的水泥路走上一个小时,才能到国道边打车回市区。
背着一个背包,江南开始向国道方向走去,一路上不是有车子从他身边毫不停留的奔驰而过,开往监狱方向。这些车子,都是去接出狱的犯人的。很显然,江南不属于被接的行列。
国道上来往车辆很多,但出租车却很少,江南一直在国道边等了近两个小时,才拦住一辆路过的空车。
“去哪?”出租车司机一边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江南一边问。江南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短短的发茬,细细的胡渣子,脸色有些苍白,一看就知道很少见到阳光。
“西山陵园。”江南被司机的眼神打量得有些不自在,他报上一个地名后就把脸转向车外,借看窗外的风景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西山陵园位于东海市西郊,规模并不大,只是一个不高的山头。这个山头三面环水,山头上树木繁盛,风景宜人,而且据说风水很好。东海市的富人们都争相在这里买墓地,把这里的地皮炒得比市区某些地方的房价还贵,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也不为过。对于那些连在郊区买个房子都买不起的普通老百姓来说,花钱在西山陵园买块墓地显然是一种奢望。所以西山陵园成了东海市富人们的专用墓地。

江南捧着一束百合花,沿着用白色花岗石铺成的台阶,走到西山陵园半山腰上的一座坟墓前。这个坟墓不久前刚清理过,坟头上只稀稀疏疏冒出一些细嫩的小草。坟墓前已经放了一束百合花,色泽还相当鲜艳,一看就知道没放上去多久。江南拿起那束花,喃喃的说:“知道她生前喜欢这种花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那个人。他,来过这里?”
江南把两束花都放在墓碑下,然后久久的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岁左右年纪的清秀女人,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温柔的向前看。
“妈,我回来了!”江南跪在墓碑前,两行清澈的泪水从脸上滑落,滴在坟墓前铺着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缓缓驰来,在西山陵园的入口处停了下来。一身淡蓝色制服的司机走了下来,拉开后座的车门。
一个五十多岁、鬓角斑白、一脸憔悴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黑色大衣,从司机手上接过一束百合花,慢步向陵园走去。
司机跟在他身后,心里暗想:“老爷对二太太情深义重,每天都会来她的坟前看看,二太太泉下有知,也应该感到很欣慰了。”
“哎呀!”司机光顾着低头胡思乱想,没想到中年人突然停下脚步,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老爷,我……”司机正想说点抱歉的话,却发现中年人眼睛呆呆的看着半山腰上二太太坟墓的方向,神色复杂。
司机抬眼望去,见二太太的坟墓前有个黑影,一个人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不动,不禁惊讶的“咦”了一声。
“那是……”司机显然猜出了跪在二太太坟前那人的身份,下意识的想说出来,却又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哼!”中年人冷哼一声,转身把花交给司机,“我们回去!”说着走到车边。
司机有些犹豫的接过花,又看了半山腰上二太太坟前的那个黑影一眼,暗暗叹息一声,赶紧走过去给中年人拉开车门。
“老爷……”司机慢慢的开着车子离开西山陵园,车子开到已经看不到西山陵园的地方之后,司机低声说:“您就真的忍心以后都不见他?毕竟他也是您的儿子,二太太泉下有知,也不愿意看到你们两人关系搞得这样僵的……”
中年人眼神有点迷离,他喃喃的说:“那个逆子,竟然作出那样的事来!他还有脸来见我,见他母亲吗?哎,也怪我平时太忙,没时间关心他,管教他……”
中年人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掏出一张样式很老旧的手帕,捂在嘴上,等咳嗽停下来才拿开。司机从后视镜里默默的看着,心里十分感叹:老爷就是这样念旧的人,这张手帕,还是当年二太太留下来的,老爷一直带在身上,不舍得丢掉。这几年老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最近经常咳嗽,有时候都咳出血来。哎,他忧心的事太多,大少爷虽然接管了公司的事,但却经营不善,把公司搞得乱七八糟,还整天花天酒地,也难怪老爷三天两头发火,二少爷就更不让人省心……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老爷的身体就垮掉了……
后座上的中年人看着手帕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内心无言的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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