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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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连彩凤是个三十五六的中年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从十三四岁时就下了海,算是老辈子人了.见了韩狐狸只是以笑骂来相互问候,这是东三省特有的习俗.
连彩凤;‘龟儿子来啦?我还当小皇上出来了呢,爷俩个咋那么像呢?听说最近过的有滋有味的,怎么今天想起来看看你这个姑奶奶来了?‘
韩狐狸;‘虎大哥说了;又有了相好的了,不要你了,把你让给我了.‘
连彩凤;‘你天美吧,八辈子也轮不到你这龟儿子来孝敬你姑奶奶,还是好好侍候侍候你怀里那个母吧.这个小伙子是哪儿来的?看着面生.‘
连彩凤也是九台人,跟农安张淑珍是干姐妹,都是一个辈份上的人.张淑珍跟了大龙,江湖上就管张淑珍叫开了驮龙,起初也是笑骂.久而久之就把原来的名字盖住了,人们知道驮龙是谁,而不知道张淑珍是谁?入了黑道的人们都有一个江湖名号,隐去原先的真名实姓.
韩狐狸;‘兄弟我是怕你寂寞,给你从头台子弄了个小白脸来,兄弟我也跟着借借光.‘
连彩凤;‘你不怕大当家的把你敲了?让你那个母守活寡.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姑奶奶可没有工夫跟你在这儿闲扯犊子.‘
韩狐狸;‘你没听说过前一阵子咱们九台出的那一连串案子么?有一个疙瘩还没解开呢,那就是王老狠家的二丫被错抢进山里去了,至今查不出个眉目来.今天我这侄小子找上了我,我就把他领到这儿来了.想求你给大当家的带个话,帮着查访查访,刘,王两家都白不了你的.‘
连彩凤;‘你这是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腿.姑奶奶不缺你那两个臭钱,留着给你养那个母下犊子使唤吧.官家这一阵子查的挺严,哪个敢随便上山,还想不想吃这碗饭了?除非刘,王两家自个儿出头露面,我在这儿捎句话,就算是给搭个桥,也给下辈子积点阴德.‘
于小屁连连道谢,留下了果品跟韩狐狸退了出来.东山虎若是一出面,准保能查出个水落石出,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回去跟刘二丫一说,刘二丫也挺高兴的.刘璃猫跟王老狠都不肯出面,进山里的事情就落到了于小屁的头上了,不得不闯一下龙潭虎**.于小屁是个本份人,也不惹人注意,就顺利的进了山.其实山里的胡子跟山外的农户们没有太大的区别,上山就是匪,下山就是民,闯关东的人们都多少有些匪气.
东三省地阔人稀,卡伦没有多少兵,关东大地土匪多如牛毛。东北胡子是不开面的,绑肉票,砸窑,吃票,靠窑等等啥买卖都干,有些地区兵匪就是一家.朝廷招安了一些,成为地方治安武装,还是改变不了江湖上的习惯.胡子不抢赌场,不砸窑子,盗亦有道,小绺子只有七八个人.东山虎原先是小皇上手下的炮头,也就是神枪手.小皇上栽进去之后,东山虎就逐步把场面闹大了,成了大当家的.他手下设了四梁八柱,四梁又分里四梁跟外四梁.里四梁是指炮头、粮台、水香和翻朵。炮头就是带兵打仗的神枪手,相当于先锋官。粮台管理兄弟们的吃喝,相当于队伍后勤。水香是管理站岗放哨纪律的,相当于参谋长。翻朵就是军师,通常都是江湖上的算卦先生。
外四梁是指秧子房、花舌子、插千的和字匠。秧子房是管理关押肉票的头目。花舌子属于联络官。土匪绑来肉票之后,由花舌子给被绑票的人家通风报信,并亲自交代赎人的价码。插千的是在攻打某个地方时,先去探察情况的人。字匠也叫先生,主要的事是给被绑票的人家起草信件。
八柱有:开路柱,扫清柱、狠心柱、佛门柱、白玉柱、青天柱、通信柱、引全柱。这八柱各司其职,是土匪队伍里的骨干,都是积年大盗。除了四梁八柱外,便是土匪队伍里的兄弟,称做崽子。崽子是土匪中最小的,也是人数最多的成员。
‘一不在梁,二不在柱;只搬过大顶,啃过富。’
意思是说,在土匪队里没担当什么角色,只站过岗,放过哨,吃过饭.于小屁被蒙上了双眼,来到了东山虎藏匿之处.东山虎也是九台的人,是从鸡冠山开始吃上这碗饭的.东山虎为人仗义,又有连彩凤跟韩狐狸的人情在里头,就一口答应帮这个忙.三天之后来了回信;王二丫是被转卖给了石湖沟里的马瞎子,而且新近为马瞎子生下了一个儿子.马瞎子眼睛不好,瞎狠瞎狠的,跟东山虎是同辈份的人,他所住的那条沟人们称为马瞎子沟.
于小屁见到了王二丫,王二丫已经没有个人样了,整天披头散发的,有些神经不正常.马瞎子脾气暴躁,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王二丫成了他的出气桶.见到了于小屁王二丫也是呆呵呵的,连哭都不会哭了,完全变了一个人.于小屁趁马瞎子不在家,跟王二丫说明了来意,王二丫也没什么表示.马瞎子对王二丫不好,对儿子可是喜欢的了不得,回家之后先抱儿子后吃饭,王二丫就是他花钱买来的奴隶.过了几天之后,于小屁见到了马瞎子,跟他商量接王二丫回家一事.马瞎子一口拒绝了,就是出多少钱也不行,马瞎子缺的不是钱.

王二丫早已心灰意冷,于小屁的到来引起了她强烈的回忆.她想念刘大宝,想念从前那个家,想念山外那个儿子.她厌恶山里的一切,包括这个亲生的骨肉,她对生活早已丧失了兴趣.马瞎子不答应,于小屁是没有可能把王二丫领出大山里面的.简易的破窝棚里充满了酸臭的气味,于小屁不知道王二丫这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从前那个整洁干练的小媳妇不见了,只有一个浑身肮脏的蠢婆娘,跟于小屁连句话都没有.
王二丫其实早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被错抢进山里面就啥都明白了;是亲生父母做下的孽,由自己来偿还了.这个日子没有个头,她已经被转卖三次了,处境一次比一次更糟糕.她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了,只是个活死人.于小屁的到来使她那颗僵死的心又开始复苏了,可是没有丝毫的希望,马瞎子更有理由加重了对她的毒打.马瞎子从她的痛苦声中感觉到了快乐,强者施虐于弱者的快乐,这是金钱所买不到的.眼睛的残疾使得马瞎子的人格变得扭曲,毒打买来的女人成为他生活内容的一部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马瞎子就是这么个人.他把外部世界加给他身上的磨折都加倍的还在了买来的女人身上,拿那个女人当做自己所痛恨的对像.王二丫对这一切早就习惯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她是了解马瞎子的为人的.
于小屁走了,王二丫的魂也跟着于小屁走了,连孩子的奶水都不肯喂了.马瞎子只要听到婴儿的哭声,就是一顿毒打,有时用火红的木炭烧王二丫,逼迫她好好的奶孩子.马瞎子套了几只山鸡,几只野兔,说是给王二丫补奶水,其实为的是那个儿子.王二丫如同个木头人一样,机械的做这做那,她的魂魄似乎早就飞走了.
马瞎子又一次无缘无故的把王二丫毒打了一顿,喝醉了酒,在炕上呼呼大睡上了.这一次婴儿再也没有啼哭,王二丫将婴儿弄死了.她不但弄死了自己的骨肉,而且恶意的将婴儿砍碎炖在锅里,等候马瞎子的醒来.马瞎子睡醒了,询问儿子怎么没有动静?王二丫谎称孩子睡着了,盛上了一大碗肉给马瞎子吃,马瞎子觉得肉味有些个特别.
王二丫谎称炖的是兔肉,马瞎子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等马瞎子吃完之后,听到了疯狂的笑声,不是人发出的笑声,而是凄惨的鬼怪叫声.王二丫告诉他刚才吃的就是马瞎子的儿子,那个父亲的心头肉.马瞎子痛苦的嚎叫着,拼命的往外呕吐着,他已经陷入了十八层地狱里了.马瞎子的暴怒是极其可怕的,王二丫被活活打死了,被马瞎子打得稀烂,看不出人的模样了.马瞎子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也不知道马瞎子去了哪里?马瞎沟成了狼窝,在鸡冠山下石湖沟里只留下了马瞎子沟的传说,人们只记得一个疯女人杀死了亲生骨肉,把孩子炖熟了让马瞎子吃了.
山外的生活还在继续,张老丫的亲事虽然没有说成,花如玉跟王祥云的婚事却说成了.花如玉长着一双勾魂眼,眼神那么一飘,王祥云的魂就被勾走了,非花如玉不娶.王氏只能依着兄弟的性子,毕竟还是他们小两口在一起过日子.订下婚事之后,花在春催着王家快些迎娶,自己还得外出跑生意,王氏只好答应了下来.叶成万也来到了四台子,对这个小舅子媳妇还算是满意.找房子没有合适的,就在左厢房先成了亲,跟姐姐在一起住.王氏是一家之主,当家作主也形成了习惯,花如玉有些个心里不平衡.在一起住了没到半年,花如玉就怂恿丈夫在外面找房子单过,说她见了大姑姐就怵的慌,亲戚还是远来香.王祥云是在李高屯赵大户家管帐呢,也不常在家,这件事只能听媳妇的.赶巧西邻住户往外典房,也是前往京城供职,平价往外转让.叶成万想法子筹措的银两,就把房子典了过来,帮着小舅子安顿了下来,两家就隔着一条巷子,平常总没断了往来,花如玉就自己挺门过起了日子,也没什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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