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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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九台是个小镇,只有十六名巡警,这些巡警就是九台地区的执法官.吉林省总共设有巡警,水警,骑警七千八百余人,长春厅总警数不过六七百人,许多巡警都是过去善扑营的官兵,摔跤擒拿有一套.过去军营所在地有不少的旗奴,女旗奴是不缺的.做了巡警之后,手中的权力就更大了,成了地方的土皇上,凡是涉及治安方面的事,警务公所都有权力去管.在检查完张老丫的身体之后,暂时收监,豆腐张被押了进来.在同一间屋子里,桌上堆放着那些女人的服饰.豆腐张站在丁警目的对面,吓得浑身直发抖.
丁警目;’你一个穷卖豆腐的能有钱置办这些?快说实话,免得老子费事.’
豆腐张;’官老爷,我说的都是实话.臊和尚就用这些衣服换的我那件破衣服,他怎么被人杀了我也不知道.’
丁警目勃然大怒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不给你点颜色你就不老实.’
随着大棒的飞舞,传出一阵阵惨叫声.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豆腐张被丁警长连踢了几脚,喘着粗气.杀人是要偿命的,豆腐张死活不肯招认.丁大棒子拎了一只木桶顶在豆腐张的头顶上,将手脚捆得结结实实的,绑在柱梁上,坐在地上.然后用手中的棒子敲击着木桶边,发出阵阵空洞的声音.这是丁警目的发明,比使用酷刑还有效.豆腐张起初尚可忍耐,后来脑中如同惊天动地,翻江倒海.丁警目每敲击一下他都发出惨烈的哀嚎声.实行新政之后,是不许使用酷刑的.这么一敲,没有外伤内伤,却可以将犯人的脑海中搅乱.豆腐张实在是忍受不住了,这么着活遭罪比死了还难受.见豆腐张肯招供了,丁警目停止了敲打,用警棍捅了捅豆腐张,这种刑法真是不坏,百灵百验,什么样棘手的案子也不在话下.
丁警目;’快招,是不是你们父女俩打死了臊和尚,丢进了枯井里?臊和尚背上的刀伤是谁扎的?你们爷俩谁下的手?’
豆腐张;’不关我家老丫的事,都是我干的.我可受不了了,官老爷可不要再打了,你说啥我认啥就是了.’
丁警目;’这些女人的衣服从哪里来的?快说实话.’
豆腐张;’我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实话,官老爷不信.这些衣服确实是臊和尚留下的.’
丁警目;’你还敢狡辩,这都是那个炸了尸的刘银姑死时家里给穿上的新衣服,怎么到了你家里了?真是山狼性,水贼性,看你那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敢杀人,又敢剥死人的衣服,你这样的刁民啥事干不出来?’
又是一阵子敲打,豆腐张连连告饶,官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丁警目是个公认的干练警务人员,他是希望能够尽快的升为警务公所所长的.那么一来,管辖的范围就增大了十倍,有了权就有了钱,权力越大获取的钱财就越多.警目每年饷银二十四两,外捞超出十几倍.所长每年饷银三十一两,算是武职从九品了,就算是朝廷命官了.丁警目出身低微,算是二代奴,改变命运得全靠自己.这个大案要案若是成功告破,可以记上一功.再向上面使些钱,所长的空缺一职大有希望.
能耐王前来汇报,丁警目很感兴趣.能耐王虽说是个甲长,其实没啥权力,朝廷连一文钱也不发给他,还得靠自己土里刨食.能耐王是个喜欢出头露面的人,也是一个老光棍.跟王老狠都是一家子,上辈子隔了一层,对于王老狠和刘璃猫两家都有些嫉妒.这回的人命案子惊动了官府,能耐王也想趁此机会狗挑门帘露一鼻子.能耐王是想争取做里长的,那可是乡绅们都眼红的肥差,每年征收皇粮国税都扣减二三成粮食水份,干上一年就能闹上个小富贵.丁大棒子可是管着这些里长的,姓丁的说句话比谁都管用.能耐王琢磨了一宿,起大早赶到了九台镇向丁警目提供线索,这事得一步步来.
能耐王;’豆腐张家里搜出来的那些女人服饰,肯定都是刘璃猫家大丫身上穿的.过门子的时候王老狠家给置办的,办喜事那天穿戴的就是那些个,据说都让刘大丫偷着倒腾回娘家去了.后来有人见刘二丫也穿过,刘二丫炸尸的那天好像穿的就是那一身,绣花鞋扔下了,没有带走.不知怎么就跑豆腐张家里去了?豆腐张起的早,家里穷,兴许就做出掘坟盗墓的勾当来了.’
丁警目;’听说刘二丫是炸尸了?能不能是被豆腐张把死人衣服剥下了?那刘二丫的尸身又在哪里呢?’
能耐王;’这可不好说,如今时兴配冥亲,年青女子的尸身比活人还值银子,缺的很.不少大姑娘刚刚下葬,当天夜里尸体就被盗走了,卖给哪一户配冥亲不一定.这种事情朝廷是明令禁止的,所以都是小民私下去做,想查都不好查.可是大伙议论着;豆腐张那早晨如果杀了臊和尚,又到集上去卖豆腐,时间可是不容空了.我琢磨着;兴许是豆腐张掘坟盗墓时被臊和尚碰见了,想讹豆腐张一把,对张老丫起了坏心眼.豆腐张被逼无奈,兴许做出了杀人的勾当来,把臊和尚丢进了枯井里,剥下来的刘二丫身上的衣服没来得及变卖,被官家搜了出来,也不一定.’

丁警目皱皱眉头说道;’你回去传唤刘璃猫到警务公所来一趟,我有话要问他.’
能耐王连连答应,然后屁颠屁颠的走出了警务公所,到外面走路连胸膛都抬了起来,仿佛一下子成为了重要的人物.他这回是真的公务在身了,是丁警目的重要帮手.能耐王不辞辛苦的赶到了三台子,将来意一说,把刘璃猫也吓了够呛,刘璃猫最怕的是全部事情露了馅.好酒好菜的招待了能耐王一顿,好不容易从他嘴里把话套了出来,刘璃猫多少有些放下心来.此事涉及刘璃猫全家老少,豆腐张就是没有掘坟盗墓,因为调戏张老丫被豆腐张暴怒之下所杀,也不是不可能的.臊和尚死了是件好事,刘大丫偷和尚的事可以瞒了下来,刘二丫走尸那件事也掩盖过去了.于小屁拐走了刘二丫,想来这两个人是不敢再回到这一带的.臊和尚当初是憋死在箱子里,二宝,三宝也脱不了干系.臊和尚难道是炸尸了掉进了枯井里?那些刀扎的伤口又是怎么一回事?刘璃猫越想头脑越乱,琢磨来琢磨去,还是不能实话实说.
第二天一大早刘璃猫就上了路,到了九台镇已经是后晌了,拜见了丁警目.还是那间屋子里,刘璃猫惧怕的站在屋中间,丁警目在威严的走来走去.
丁警目;’你家二丫确实炸尸了?那尸体在哪里?你家二丫的衣服怎么跑豆腐张家里去了?’
刘璃猫;’官老爷明查秋毫,准是豆腐张见财起意给剥去了,我家二丫的尸身只有豆腐张才能知道在哪里.’
这是刘璃猫瞪着眼睛说瞎话,他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刘二丫是跟于小屁私奔了的,有些话就是说不出口.只能将错就错,各家自扫门前雪,豆腐张家的瓦上霜他是顾不得的.若说了实话,两个女儿坏了名声不说,他们爷几个也得吃官司,全家都成了九台一带的笑柄,还让不让人活了?刘璃猫是打定了主意死抗到底的,一口咬定刘二丫就是走尸了,自己也不知道尸身能在哪里?豆腐张剥死人的衣服不是干不出来,豆腐张实在是太穷了,张老丫挺大个姑娘家,连条像样的裤子都置办不起.
丁警目;’那你先回去吧,没你家二丫的尸身这个案子也结不了,等我们再查一查.’
一来一回得奔波一百二三十里路,丁警目不过问了这么两句话,让刘璃猫大为失望.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为自己分辩的话语,事事处处都想到了,结果全都白费了心思.好在警务公所没怀疑到自己头上,刘璃猫心里很是高兴.看来能耐王没有吹牛,确实帮自己说了好话,回去得好好报答报答他.回去的路上刘璃猫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放下了,对于豆腐张父女二人的命运他是不太关心的.人们都是自家顾自家,别人的闲事少操心.豆腐张杀人还是没有杀人,跟刘璃猫又有啥关系呢?刘璃猫心里一高兴,就放开喉咙唱起了[说稀奇];
说稀奇,道稀奇!
稀奇事情从今起,
山羊追跑东北虎,
蚯蚓抵抗老母鸡。
麻雀跌跤老鹰扶,
耗子生病猫来医。
青蛙和蛇做朋友,
大象倒被小猪欺。
我说这话你别信,
完全都是瞎编的。
丁警目传唤刘璃猫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山民们走个百十里路他是连考虑也没有考虑过的,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为贱民考虑的习惯.案子大体上清楚了;刘二丫走尸之后,豆腐张起早去卖豆腐路上见到了尸身,把刘二丫身上穿的新衣服剥了下来,拿回家里给张老丫穿.回来正碰上臊和尚跳窗户,串被窝,糟蹋张老丫呢,就起了杀心,然后将尸体扔进了枯井里.因为破旧衣服沾上了血迹,顺手扔进了枯井里,想要掩埋掉.正巧有人路过,惊走了豆腐张,没来得及掩埋,就被顽童们给发现了.丁警目很是得意,自己真是个破案的天才,赶得上包公,彭公了.丁警目似乎觉得自已经坐上了所长的宝座,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按大清律,命案是必须见了尸身的,才能够结案.刘二丫的尸身不翼而飞,不一定是豆腐张给盗卖了,可是如今只有他这一条线索.丁警目怀疑豆腐张是把刘二丫的尸身藏了起来,准备卖给配鬼亲的.丁警目再一次传唤了豆腐张,索要尸身.他在狠命的打着豆腐张,大棒上满是血迹。
丁警目;’快说,你把刘二丫的尸身藏那儿去了?不招就打死你。’
豆腐张;’我确实不知道哇,可别打了,我这胳膊都折了。’
丁警目又是一阵大棒,传出豆腐张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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