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死掐日本第十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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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小了点。
“君影草“山地师师部警戒兵力耐不得奇寒,纷纷躲在环形堑壕里燃起火堆。
一挺班用机枪后,段婷猫缩在军大衣内,烤着火。
她小时候,哥哥段云飞说,中国东北抗日联军将领李兆麟的有个著名诗句“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她念着。
她尝到这种滋味。
她抱着火苗的双掌连一点热的感觉都没有。她惊愕地预感双手冻死,下意识地用双掌合击火炬状的火苗,她简直不敢相信,那团火苗竟然冻凝固了。
此刻,一个人挺着雪花,走了过来。
“有什么情况?”
是耿红旗。
他向前面黑沉沉的树林里望去。机枪外十米处是铁丝网,那还勉强辨得出,
再往外就都看不清了。
他坏笑说:“我好象听见附近有日本人在悄悄活动,你要听仔细些。”
段婷吓坏了。
“真的?”
“难说。炮打了半个钟头一直没有停过。我估计前边在打大仗了。”
“你听!”
轰轰的炮声挺沉,离这儿很遥远。
“乖乖,那一个A团上去正在火候上。”
段婷内心的感触难以名状。
哥哥段云飞这一去,送命都有可能,还有李南星,老鬼,小江北——他们谁都有送命的可能:他们这会儿都已经上了前线,赶上了最吃紧的当口。到得天亮,他们谁都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断送一条性命就是这样容易,多可怕啊。
她想把这层意思给耿红旗说说。
“我去别的地方看看,注意警戒。”耿红旗却给她嘴里塞了黑巧克力:“他们很可能会派一支突击部队先摸到咱们这儿。”
“谢谢你的巧克力。”段婷说:“喂,战争结束后,我们谈个恋爱吧?”
她那副神情很认真。
“我还不够坏,配不上你。我去看看那几门山炮,看能不能用。”耿红旗裹紧了她的围巾,走了。
耿红旗走后,段婷感到孤独极了。
她钻进半封闭坑道内,坐在两只子弹箱上,箱子提手戳痛了她性感的**。她只好不时变换承受重量的部位,经常把脚动动。因为下了大雪坑里挺烂,什么东西摸上去都是一股潮气。冻透的衣服窝在身上已经几个小时了。
四下一片寂静。林里悄无声息,阴森森的,静得不由她不屏气凝神。过了会儿,那真空般的宁静打破了,他感觉到耳边响起了林间的夜籁—雪花,小动物的簌簌声在木丛中奏着单调的音乐,还有风在树梢低吟。又过了会儿,声音似乎
一下子都消失了,更确切点说,是她的听觉又只听见那一片静寂了。好一阵子就是这样有声无声不断交替,有无之间截然分明,然而又彼此相通,象是画得很巧妙的立方体图案,忽而看去是黑里白外,忽而看去又成了黑外白里,变换无定。
段婷渐渐想起心思来了。炮声听了好大半天,黑夜里弥漫着一派浓重的杀气,炮声听去就象在撞一口蒙了布的大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双手紧紧搂住了胸口。原来是想起了一个二战老兵回忆日本人诡计多端时讲的一段话,说是在丛林里日本人往往会偷偷摸到哨兵背后,用刀把人干掉。
“挨了刀往往还不知道,就是明白了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老兵这么说来着。
段婷愈想愈怕心胆俱裂地赶紧扭过头去看了看背后的地上。这样叫人捅死,想想真是毛骨悚然。多吓人的事啊。她的神经都快绷断了。铁丝网外隔开一条狭狭的空地便是山林,她两眼盯着看不清的山林,那种惶急的心情就象小孩子看恐怖电影,看到妖魔在主角背后悄悄扑来。

木丛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嚓嚓响了几下,她忙往坑下一缩,然后再慢慢探起头来偷偷望去,看看能不能在这黑乎乎形影难分的林里认出个人影儿来,没有人影儿也要认出个物影儿,说出个名堂来。声音响了几下就不响了,歇了十来秒钟又来了。
那是一种急促的刮擦声,段婷坐在坑里,一时呆若木鸡,唯一的感觉就是周身的血管都在剧烈搏动。耳朵也变成了两只大功率的扩音机,渐渐听出了许许多多声音,刺溜刺溜的声音有之,沙沙的声音有之,还有小树枝折断的声音,矮树丛摇晃的声音,原先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这许多响动。
她赶紧伏在步枪上,不知道装上的子弹是不是已经推上了膛。拿稳些,就应该拉下来再推上去,可这一拉一推好大的声音,怎么得了。她就拿起自己的步枪,打算悄悄的把保险打开。保险扳开了,但是卡唯一响听起来清清楚楚。
段婷不由得浑身一阵紧张,于是就两眼紧紧盯住了山林,想判明那种种响动到底来自何处。听来听去似乎哪儿都有,既判断不出声音离这儿有多远,又判断不出声音是由什么引起的。
她听见一阵响声。手忙脚乱地赶紧把步枪转过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等着,背上顿时冷汗直流。一时真想扳枪就打,不管好歹狠狠打上一通再说,可是又想到这样做太危险。
“其实他们恐怕也一样看不见我,”她也闪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总觉得靠不住。没有找到目标就冒冒失失开火,那反而会暴露自己工事的位置,人家乘机一个手榴弹扔过来,你还逃得了?
想到这里她一阵哆嗦。
她脚使劲蹬进了坑底调稠的泥浆里,眼睛依然盯住了山林,手从鞋上剥下块泥巴,象捏黏土似地捏了起来,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老是处在这样紧张的状态,早已连脖颈儿都发痛了。只觉得这坑无遮无掩,自己又没有多少防御的手段。
李南星竟然脚踩两只船,想想就觉得心酸。
前面一带的山林里突然一阵声如狂奔,段婷死死咬住了牙关,这才没有叫出声来。声音愈来愈近,就象有人在偷偷摸来,跑几步,停一停,再跑几步。她伸手到机枪的三脚架下,四处乱摸,想找颗手榴弹。手榴弹是找到了,可是握在手里不知道该往哪儿掷。那手榴弹似乎也重得特别,自己这会儿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怕还甩不到十米。训练的时候他听教官说过,手榴弹的有效杀伤距离是五十米,担心这颗手榴弹甩出去反而会把自己炸死。她就把手榴弹重新放在机枪底下,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时间一长,恐惧的心理自然就消退了。
她原以为林里的响动也许会有什么名堂,提心吊胆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看看没有什么动静,胆子又大了起来。想一想:眼前假如真有日本人的话,早到他的跟前了。
这样一比附,就坦然不疑了:山林里没啥,不过是些走兽在奔东窜西罢了。贴着掩体后壁,往后一靠,松出了一口气。神经慢慢安定了下来,尽管一听见林里猛然有了响动还是要心惊肉跳一番,不过那心情如潮退水落,毕竟是愈来愈平静了。过了一阵又困了。强打精神,想把睡意赶跑。
眼皮却老是要搭拉下来,就在这似睡非睡之间,有时撑不住,眼皮就会合上一时半刻。有几次她都快睡着了,猛不防一阵响动,把她又惊醒过来。
段婷哪里知道。
危险,悄悄逼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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