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主任醒过来，看了眼医院雪白的墙壁，盖在身上印有红十字的白被子，用有些迷茫的神气向守候在床边的于钢问：“咋这么安静？是不是停电了？”
尤艳琴坐在床沿，用一块湿毛巾轻轻的给老杜擦着脸说：“老不死的，这是医院，还不忘你那车间，命都差点搭进去！”
申节亮和洪化冶走进病房，尤艳琴立即扭转身，面对窗外，噘起嘴。
“申书记，我是个无能的主任！”两滴浑浊的泪水从杜主任眼中流出。
申节亮心事重重的看了眼尤艳琴说：“好好养伤，先别想那么多！”
洪化冶俯下身用歉疚的口气说：“老杜，这事全怪我呀！”
尤艳琴猛地转过身，气愤地说：“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拿着我们老杜当猴耍！你也把人欺负够了，这回老杜要是落下个什么后遗症，看我不把你家搅个天翻地覆才怪！”
洪化冶立即涨红了脸，当着申节亮和那么多病人的面，被人这样评论，他感到难以接受，就解释说：这事我也认真考虑过，虽对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有些看法，但对你回技术科的事也不是没认真考虑过，只是……“他看了眼杜主任，见他直眨眼，就咽下后边的话。
“只是什么？你马上该退休了，还削尖脑袋往副厂长的位上钻！马列主义，对人不对己！”尤艳琴站起身，大有论战一番的架势，她想当着众人的面，出出胸中的闷气。
“嘘！”申节亮伸手指指墙上那个大大的静字，见尤艳琴扭身坐下，就说：“我看先这样吧，杜主任先安心养伤，车间工作暂时由尤师傅主持一阵怎么样？”申节亮征求杜主任的意见。
“代理主任！”这个念头在洪化冶脑中一闪。如今尤艳琴对她已是恨之入骨，为了杜主任的健康，眼下又不好把事情挑明，他暗暗叫苦，当初不该轻易答应老杜这件事。如今尤艳琴带着一股气上任，她的组织和领导能力洪化冶早就清楚，在生产上她的确有着不同凡响的见解。如果此次生产不顺利，她只要在工艺程序上随便挑点毛病，出点难题，技术科就很难推脱责任。另外，她本来就是个难以驾驭的人物，脑子反映极灵敏，眼一眨就是一个点子，在有些方面恐怕申节亮也应付不了。但书记话已出口，行政上的事他又无权多问。那边尤艳琴也已摆开开仗的架势，他要是再不知趣，矛盾准会更加激化，还是少说为妙。
杜主任还想充硬汉，觉得一点小伤就躺倒有点太掉价，就挣扎着往起爬着说：“我又没什么大伤，头上蹭破点皮，没大碍！走，到车间看看去。”他挣着坐起身就往床下站，脑子一阵眩晕，要不是于钢及时扶助，又得摔倒。
尤艳琴心疼又心气的把杜主任按在床上说：“老祖宗，你想找死啊？我听申书记的安排就是了！我这就去调那几台六角车行了吧？说着，委屈的泪水顺脸流。
申节亮和洪化冶对视了一眼，都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尤艳琴走到洪化冶面前，气呼呼地说：“洪科长，我算服了你了！你能逼老杜撞墙，自己却心安理得地看热闹。周瑜打黄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比周瑜手段更高，让我们自家人逼自家人！这回你如愿以偿，心满意足了吧？”为了老杜，尤艳琴赌气担起车间生产的担子。她感到自己被洪化冶逼得透不过气来，而又无法反击，只好说几句气话，撇下目瞪口呆的几个人，气呼呼地走了。
申节亮神情有些激动地说：“不能让她背着这么重的思想包袱去工作。老洪，你得抽空和她交谈一下，看来你们俩人之间已产生了很深的误解，这对今后的工作是很不利的。”今天的事使洪化冶受到很大的震动，看来本体生产还真离不了她。但主管一个车间她行吗？不错，工作中她是给老杜出了不少主意，但老杜也是有选择的采用。何况，在人员使用上由于对个人技术的自负，尤艳琴常用自己的水平来衡量别人，这样就不容易调动大多数人的积极性。不过，她已看出工厂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以她自己的才能，既能为工厂办好事，工厂也会给以一定的报酬，即使要选择一个好些的岗位，也无可厚非。真不行和老杜再商量一下，还是让她回技术科来。真要老这样对待她，说不定一气之下，她真的下海打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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