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放逐?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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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婉月移居新月城郊陌下县,简居士应南宫小王爷之邀双双南下察看国情、林月池与笑竹公子订下了婚嫁之约闭门谢客一心为嫁入上官家做着种种准备、落碧女史被掠后音讯渺茫……那一段时间,灯红酒绿、人声鼎沸、繁华了近百年的新月南胭脂人才凋零、空前的落寞。
这落寞是自朔月建国之初至今从未出现过的,这落寞仿佛是上苍的一种召示,召示着殃殃大国从繁荣昌盛走向风雨飘摇,当日的鼎盛雄风一去不返。
这一段时间,柳含烟基本是在游船上渡过的。她整日整夜的驾着虬髯客公孙良生赠与的那艘漂亮的大船,华华丽丽的在新月河上飘荡。她甚至喜欢上了这种在水上飘浮的无根的感觉,她经常要船夫将船驶至一处没有人迹看不到其它船只的辽阔水域,然后,就停在那里,一任船儿自由的飘在水面上。没有目的、没有彼岸、没有港湾,就像她的心情,一片荒芜。
初与赤枫君分离之时,清河君确是被那痛入心扉、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相思折磨得身心俱疲,但她却只以乖张的言行、暴躁的情性去掩饰、去为自己的内心的悲痛找寻一个出口。因为,在情感面前失控的、在失去之后伤悲的、在众人面前以泪洗面的以博取它人同情的,那不是清河君,面对再多的挫折与再大的伤痛,柳含烟只会选择坚强、只会选择隐忍。哪怕那坚强为世人所不解、那隐忍为世情所不容。
可是,在内心那强烈的情绪渐渐消退之后,当那缕缕相思、寸寸煎熬渐渐的淡去之后,柳含烟的内心却陷入更大的一种惶恐,那是一种无处排解无法言表无法形容的迷茫,那是一种丝丝点点若有若无却无处不在的空洞。那空洞清河君看不到,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那空洞的存在,它存在于自己的内心深处,没有任何东西能填补,那空洞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深、越来越大、越来越令人无法忍受。
柳含烟于是在这空洞的心情里望着苍茫的水面,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期翼着什么,到底在等什么呢,她自己却完全没有答案。
如果说,卫婉月于陌下县等待听兰公子迎娶,那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那么柳含烟没有目的的等待更无任何意义。这一点柳含烟心里很清楚,她的前方永远将是一片空白,没有未来没有希望。她只是活在一种空白的心情里,就像这茫茫的水面,偶尔有风吹过,掀起一丝涟漪,或甜或酸或苦或涩,种种滋味滑过心头,也都只属于过去,如前生前世的浮光掠影,很快便又被眼前的苍茫所吞噬,再度陷入空白的荒芜。
柳含烟为自己取了一个别号,叫做“荒芜君”。
荒芜君美丽得如误如凡间的仙子,她常站在那艘华丽得如水上宫殿般的大船上,眼中,是滚滚红尘般的浮光掠影,唇角,是相思成灰般的魅幻清凉。她如洛神临波般出现在新月百姓朔月国人的视线中,没有人知道,那美丽、那华彩背后,藏着的是一颗怎样荒芜的心与一个怎样寂寞的灵魂。

在这段空白的荒芜之中,柳含烟的生活中出现了四个异性知已。其中一个就是送船给她的公孙良生,公孙良生的形象很像传说中的虬髯客,那是个大胡子的豪爽的男子。他交友广博而且对朋友从不吝于钱财,因而他的朋友遍及大江南北,男女老幼、僧道凡俗俱可相交。自与柳含烟结拜后,这位“义兄”便时常送来各地收罗到的精致礼物,大到珍珠宝玉,小到书画内饰,不一而足。有一次,虬髯客于岳山之巅发现了一块通体晶莹、内有凤形图案的异石,竟派人将那足有三人高的石头运了来,送至柳含烟的船边,引得荒芜君开怀大笑道:“义兄,你莫不是想用这笨重之物将这画船沉入江中?柳儿知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只是,这船儿柳儿甚爱,你舍得沉了它,我却还不舍呢!”虬髯大汉看了看那石头、又瞧了瞧那艘画船,伸出大手搔了搔头顶发际,哈哈大笑。
幸好有这位带着几份孩童般的率真的“义兄”方才便得柳含烟这段灰暗的生活,不再那般度日如年……
“小姐,公孙公子到啦!”双环打开舱门,向船舱内的柳含烟道。一张小脸上满是兴高采烈的神色,双环的快乐很简单、双环的心思很单纯,谁能令自家小姐开怀一笑、哪个人的到来能使柳姐姐的忧愁减少半点,那么,双环便将他当成亲人一样的欢迎、当成主子一样的侍奉。
“是公孙大哥来了吗?”柳含烟走出船舱,凝目远眺。
只见江面上,一艘小船,破浪而来,船上立着四五个锦衣公子,那最前面的,可不正是满面虬髯的公孙良生。
“美人儿,我来啦!”公孙良生迈开大步,从船头搭起的跳板上“嗖”地跳至柳含烟的面前,张开双臂,便欲将面前的柳含烟拥入怀中。
柳含烟呵呵一笑,轻轻盈盈的跳过一边,一旁的双环以衣掩齿,笑得花枝乱颤。
这位公孙公子,真是有趣得紧,双环心道。他与柳含烟单独相处时,不见半点唐突,一如谦谦君子,有几次小姐与他坐得近些,那虬髯大汉竟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甚至是险些落荒而逃,可是,在有朋友在场的时候,他却时不时的在朋友面前要表现出对柳含烟很是垂涎、心痒难捺的样子;在无人之时,公孙良生称柳含烟为“柳弟”,或谈及国政时事、或论起儒家法道,俨然两位惺惺相惜的知已莫逆,而凡有客来,公孙先生必会称柳含烟为“美人儿”,并做出一付轻薄浪子的姿态……
看着面前的公孙良生目光闪烁、满面嬉笑的样子,却又与那称自家小姐为“弟”的磊落男子何曾有半丝相似?双环不禁在心中奇道:“这莫不是百姓们常说的‘人来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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