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酝了老头儿最喜欢喝的百花酿，我弹起了瑶琴，浅吟轻唱，老头儿常说我的琴声妙曼歌声清灵，天上人间，难得一见。
小白的“百花酿”需要收集百种珍贵花果，经过数十日繁杂的工艺，固然是极难得的、很需要化费些时日方能酿就的珍品，但想要听到我的歌声却更为不易，老头儿也很少能得尝所愿一饱耳福。他常说，以小青的才华与天分，是完全可以推荐到玉帝面前献艺的，但小青的倔脾气，却使他着实不敢行此举，只怕一个不小心便得罪了玉帝或哪位上仙，不仅青儿要遭殃，就连他这位月老也逃不脱干系。
对于去玉帝座前，我倒是没有任何兴趣的，看着那些上仙恭恭敬敬不拘言笑的样子，我便觉得没趣，对着他们，和对着神庙里木雕泥塑的神像有何不同？
当日我弹的是一曲新和的曲子，叫做“红尘醉”，我将全部的情感蕴于指尖，那琴声忽如高山流水气势恢宏、忽如溪流潺潺静宁和缓、忽如少女怀春轻婉低吟、忽如弃妇夜泣声声血泪……
猛的一拨琴弦，琴声嘎然而止。
老头却依旧紧闭双眼，沉醉在那空灵的意境中。
看看那坛百花酿已少了半坛，老头看向我的眼色也是满带着欣赏的慈爱。我走到老头身边，以极少的温柔的姿态，坐在他的脚边，慵懒的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我有时还是不改未成仙之前的习惯，我喜欢放柔身子，依偎着身边的人或物，当然，前提是，那人或物必须是我信任的喜欢的。
“青儿丫头，有什么事，你就开口吧，喝了你们的酒，听了你们的曲儿，我这老头子是手也短嘴也软了。”看着月老那一笑起来便一翘一翘的花白的胡须，我真觉得，自己与这老头还是很有感情的，依在他腿上的身子，便又向前紧了紧。
“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人家，青儿是有事，想请您帮忙。我与小白，想下凡去。”我边说边将脸贴在老头儿的双腿上，他的身体虽然不及小白的柔软，可是，也挺温暖呢。
“下凡？当然可以，这里还有好多条红线，需要你们去牵呢，青儿小白，你们这两个丫头，最近可是有点偷懒啊。”月老笑道。
“我是说，我和小白，想以凡人的身体和凡人的心，下凡去。”我抬起头，一丝不易察觉的飞扬的神采在双眸中一闪而过，旋即恢复了惯有的淡定飘渺。而那一刻的神采，却被月老尽收眼底。
老头呆了半晌，睁大了双眼看了看小白，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我：“不用问，青儿丫头，这一定是你的主意。”
我缓缓点头，目光也不躲闪，坚定的与月老对视。
“唉！”月老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迟与早的问题，将你们渡化**形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之所以渡化你们，不是为了你们二人的千年修炼而是我看到你们有一颗充满了感情的心，正是这一点让我决定渡你们成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担心，你们迟早都会动心动情、无法固守着仙家无情无欲的本份。”
“那既然是您给了我们人类的身体，让我们看到了红尘中的情爱，那么，您就要对我们负责，成全我们啊。”小白不失时机，浓而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赖皮，像极了一个向长辈撒娇的小女子，令人不忍拒绝。
“让你们了解了红尘情爱？傻孩子，你哪里了解什么是红尘、什么是情爱啊！”月老看着我们的目光中，竟有一丝惜到深处的怜。
“不懂才要去，只有经历了，才能懂得。”那目光在我心中掠起一层不舍的波，但却无法改变人间情爱激起的澜。
“你们，真的决定了？”月老问。
我缓慢却坚定的点头，小白看我点头，也随着应承。
“可你们走了，就留下我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以后谁为我酿酒，哪个为我弹奏啊？”
听着月老的口气有所松动，我连忙向小白一递眼色，小白会意，走过来，靠在老头的肩头，亲亲热热的拥住老头儿的脖子，柔声道：“小白知道您舍不得我们，我们也当您是亲人一样，如果您还要我们，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是的，只要您还允许我们回到这里，经历了一世轮回，弄懂了人间情爱之后，我们就回来。”我这样向老头保证。
“一世轮回，一世轮回便能堪透这人间情爱吗？孩子，你们太天真了，太多人在几世轮回之后，依旧无法得到真爱。”老头的声音有点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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