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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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我,在我耳边不住地呢喃,丫头,你还会思念我的对不对。
对,我很想很想很想你。
想念的太用力,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在想你。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许蓝颤巍巍地说:“萧……萧然,我知道你很想扁我,但工作范围之类,我得给你换瓶水了。”
我狐疑地看了眼萧然,眼神带着小冰霄。
“说,怎么回事?什么水?”
灯一开我就开始翻脸。
这个藐视医生权威的家伙居然自己把输液针头给拔了。
“你行啊你,输液针头你也拔。当初胳膊断了的时候干嘛住进来。我个人以为以你高超的自愈能力完全没有必要浪费医疗资源。还吊什么绷带,做什么固定。该怎样就怎样,骨头长歪了拉倒。……”
“书……书……书语,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都好的差不多了,吊完这瓶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许蓝一向看不得美男受罪,看到我训斥萧然,心疼。
我一声冷哼,矛头转到她身上。
“你还说!这位爷的无法无天就是被你给纵容出来的。私自跑出病房在先,现在又学会拔针头了。手脚倒利索啊。他要出去你就放他出去,他要拔针头你居然还笑眯眯地给他再扎上,一句话也没有……”
许蓝被我训斥地头一点一点,可怜兮兮地看萧然。后者嘴巴刚想动,被我眼睛一瞪,立马识相地闭上了,乖乖赔上笑脸。
好好教育了一顿这两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我施施然地回去跟我的夜班。走到五楼的时候我心里直打鼓,完了完了,我怎么跟老师解释,说我拉肚子不知道是不是能混过去。到办公室一看,我乐了,老师她一早就睡的实沉。(值夜班的时候医生没事的话可以打盹,护士不允许。)
我也跟在后面打瞌睡。病房里偶尔会传来刚出生的小宝宝的哭声。多可爱的一群小生灵。
早上六点多钟,我跟老师收拾东西准备交接班去吃早饭。楼下忽然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然后没等我们把记录本放好,电梯的门开了。一个脸色银白的女人被推了进来。见过蜡人没有,快要虚脱的人的脸就是这样的,不是简单的白,而是近乎透明。
“马上手术。通知主任。小任,你当一助。”老师有条不紊地指挥。不愧是在刀光血影中历练出来的,我的腿都在颤抖了,她的神色依然镇定自若。
我赶紧刷手进手术室。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实习到今天,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杂。不多的是手术太台的机会也是大部分时候旁观,唯一一次缝皮经验也是主任看我眼巴巴的怪可怜。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另外一个刚毕业的医生生病请假了,这第一助手怎么也轮不到我。
老师的头上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头上就是腾腾的白雾。小孩胎位不正,孕妇又摔了一交,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一助的主要工作是帮忙递器械。我从来没有这样全神贯注过,全神贯注到我忘记了从昨晚五点钟起到现在,我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出了手术室,我差点就脚下一软。萧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外面,他扶住我,问,怎么样。
我摇摇头,轻声说,羊水栓塞。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没有反应。站在旁边的闵苏脸登时就白了。
“羊水栓塞?!”
我点点头,我刚听到老师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也是轰的一声。脑海里全是当初上理论课时背的名词解释。羊水栓塞:羊水栓塞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产科疾病,是目前已开发国家最常见的产科母体死亡原因之一,发生机率约为8000至30000之一,原因为生产时因羊水即胎儿组织进入母亲血流,引发一种类似过敏休克反应。母体此时会出现血压降低,呼吸困难,缺氧,心肺衰竭,凝血功能障碍,血崩等症状。即使以目前进步的医学,仍无好的治疗方法。经急救后母体死亡率约为60%,存活但有神经方面后遗症(如植物人或半身不遂)比率为32%,存活且正常者仅有8%。羊水栓塞的可怕在于它无法预防,也无法治疗,死亡率又高,是产科医师最怕遇到的梦魇。
“现在怎么处理?”闵苏回过神来了。
“换血呗,不断地用新鲜的血液冲洗。”我转过头对萧然解释,“就好象那年太湖蓝藻调长江水冲洗一样,将血里的羊水成分稀释到可以忽略不记的程度。”
萧然点点头,没有说什么,温柔地拍拍我的脸,乖,你现在的样子恐怕比病人都难看,整个人都虚了。
“哎哟喂。”他不说我倒忘了,我泫然欲泣,“俺从昨晚上起就没吃过东西。”

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汉堡,一边跟闵苏描述情况。
“不幸中的万幸,那个孩子倒是平安无事。”我喝了一口珍珠奶茶,叹气,“嗳,真有些堵的慌,以前看到书上说羊水栓塞的死亡率是90%的时候,我只觉得原来这么高啊。现在真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恐怖。怎么说呢,生命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行了,你这个现在不还正在抢救吗。上次那个初三的女生才叫人扼腕呢。”闵苏撕了点我的汉堡放嘴里。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
那个女生是我们心理上的一道阴影。我们刚正式到妇产科实习的第一天(大四见习的时候是每个科室都呆一段时间)就碰上一个初三的小姑娘来作人流。当时那个小姑娘还嘴巴超甜的“姐姐”长“姐姐”短。我们看她年龄小,不懂事,遭这样的罪只觉得心疼。手术完了以后,她小脸苍白,背着书包去上学。我叮嘱她,最近都不要做剧烈的运动,好好休息,加强营养。她一面看手表,一面笑嘻嘻地说知道了。结果当天下午救护车就送来了一个人,说是上体育课测长跑的时候大出血。等到送进手术室,她的呼吸脉搏血压等所有的生命指标都已经检测不到了。我们看着那条被血染红的蓝色运动裤,跑到卫生间里吐到胆汁都出来了。
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中午的时候还叫着我们姐姐,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再也不会说出话来了。
“想想看,生命是这样的脆弱。我们总是想,今天睡去,明天醒来,太阳会照常升起。明天也许是艳阳天,但我们未必有机会看到。”闵苏淡淡地笑,这一个月以来,她也很不快乐。
萧然在旁边看着我们,没有插话,只是问了我一句,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闵苏,书语。医院号召全院的医护人员献血,好象血库里B型血不够用了。你们是不是B型血?”许蓝头探进病房。
我连忙站起来,可能是血糖还没恢复好,头昏眼花,差点摔倒。
“我是,我是。我去献。”
“坐着吧你!”萧然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冷哼,“到时候你直接晕过去了,医生是先抢救你还是先抢救病人。”
“可是……”
“可是什么。放心,我跟你一样,冷酷无情的B型血。”他转向闵苏,“看着她,别让她再添乱。”
我嘴巴张了张,半晌没消化过来他的话。
后来这件事的发展也颇具戏剧性。第三天晚上,看妻子抢救了这么久还昏迷不醒,产妇的丈夫抱着孩子,偷偷地溜出了医院。医院无奈,不能放着她不管,只好继续抢救。这个时候,整个Y市血库的B型血全部告罄,从N市调来的血也几乎耗尽。都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产妇渐渐苏醒过来。从护士口中知道自己已经抢救了五天之后,趁着月黑风高,这名产妇也永远地从病房里失踪了。
至此,事情告以段落。
我看着晚报上大篇幅报道的抢救事件,点头,不错,医院虽然经济利益损失惨重,好歹还捞了点名声。
闵苏在边上翻白眼,估计我们院长要气到内伤。
许蓝叹气,WSN不能嫁吧。说是十几年的夫妻呢,老婆往医院一丢就走了。我要是这女人,打死也不会回家去了。
闵苏嗤之以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十万,在农村可以再娶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嗳嗳嗳,别说的这么那个。十万足以让一个普通的农家彻底垮掉。起码他还抱走了孩子。唉,这么讲我自己都觉得齿冷。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几年的感情也就是这个价码。”我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教育她们,“所以说,没什么都不能没钱,有什么都不能有病。”
“贫贱夫妻百事哀,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什么都是假的。所以,我一定要有钱。”闵苏一本正经地宣布。
许蓝嗤笑,我还以为你说一定要嫁个有钱人呢。
“切,嫁了有钱人以后,钱还照样是有钱人的。”
“那你还是嫁WSN吧。”我笑着建议。
“WHY?”
“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每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糟糕的男人。这么经典的话你难道没听说过。”
“听说过。”闵苏眼白向我,“不过从你嘴巴里出来以后就不怎么经典了。”
“那我还是做不成功的女人吧。”许蓝摇头叹气,“WHY!WHY!我也想要一个萧然哥哥,可为什么我的竹马同学们全都成长为流氓了哩。”
我啼笑皆非:“拜托,我跟他认识时都已经上初三了。青梅已经熟透,竹子也早就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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