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千里走单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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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城没有许昌的大气、坚固,在战乱之时,许多的城池往往建筑用料也竟不相同,而颖川就是其中之一。其矮小的城墙均采用惯见的泥土夯实修建,少了古时建筑坚城常用的青色巨石垒基,不可于许昌等大城同日而语。如遇敌军强攻,城防即显薄弱。好在颖川位于许昌南部,得靠许昌大城庇护,甚少经历战争的余火,才有得乡村的宁静,因此也孕育了不少当世贤才。
颖川城西南,颖水从其两大发源地之一顺势而下,河水清澈,水中鱼儿欢快的奔游。可惜时节不对,此时河面早已冻结,白皑皑的茫然一片薄冰覆盖河上,那还得见春夏交际之时的游鱼。
关羽、张垒等人日夜冒着酷寒紧赶,马车车轮上都附有厚厚一层冰雪,十分不利于行走,几日里张垒通过自己的摸索,逐渐掌握了驾驭马车之法,才得以不延误南下奔走时速。可这恶劣的天气,大雪纷飞,路面湿滑,让心情本为紧张着的众人更加迫急。如此气候,每日行进都需小心翼翼,速度何曾能得以提高,虽然曹操的追兵还未曾得见,可这毕竟是迟早之事。
遥遥看见矮小的颖川郡城,关羽等人却不敢望城而走,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好顶风冒雪继续选择西南方向而行。
车中的两位夫人连日来也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窝在车内随马车摇晃,寒冷之中,马车内也不能聚起火盆取暖,几人相互团抱,身躯才略感升温。如不是一种信念支撑,只怕早已萌生悔意。
面对这样的情形,关羽也心升无奈,大自然的季节变换,任谁再强大也不能抗拒。只暗自祈祷灾难早日过去,使得天空放晴好便于行走。
张垒星眼微聚,暗暗盘算着颖川的守兵如果得知南岭关消息会有何动作,几人又该采用何法突破而去。
几人就在这种沉默中一直相对无语,只留呼啸的寒风催促众人前行。
或许几人不畏艰辛的精神感动上苍,天空中出现一片霞光,漫天飘飞的雪花依然骤急,但暖暖的冬日却难得的出现,气温逐渐回升,虽然起效不大,但也算是一好的开始,预示着南下奔走将出现转机。
颖川西南,嵩山山脚一座似玉雕刻的石桥横跨颖水,出现关羽张垒眼中,桥头没有一位官兵驻守,如此要隘,竟然出现疏漏,让两人眼前一亮。如有坚兵扎营桥头两端,众人势必难以通过。看来南岭关的消息仍未传达颖川,否则就算再愚笨的将领也不至于不把守此座石桥。何况颖川将领乃河内名将韩福,既为名将,当不会傻至愚蠢吧。
两人不及多想,面露喜色,各自催打马臀,加快马速,径直奔向冰面石桥。
如此顺当,过得桥面后关羽长吁口气说道:“子弃!不曾想居然就这样过得颖川,实乃万幸矣。”
可轻松就得以通过却引起张垒的怀疑,闻听关羽发话,应道:“公切不可大意,颖川韩福既为名将,当不会如此疏忽,否则曹操也不可能以此人镇守颖川,吾等还需谨慎,再行得数十里方可确认是否真的脱离险境。”
“唔!子弃言之有理。那羽就先行开道。”关羽说完,策马在前继续前进。
此时的嵩山可没有后世因山上有座出名的寺庙——少林寺而闻名,蔓山挺拔的轻松毅然傲雪而立,山脚下一条细道紧靠山壁,而另一边则是颖水,此刻河面覆冰,却让张垒关羽等人不敢轻易涉险,倘若冰面承受不住,后果不堪设想。只能沿常道而进。
前面就是最后一道山口,如还不得见曹兵,冲出后可就真算过得颖川,张垒如履薄冰,加倍小心的架驰着马车紧随关羽马后。
心中的忐忑却证实了张垒的担忧,刚转过山口,关羽在前打来相约的手势,从手势中张垒知道了,曹兵还是在最后的关头出现。
转角处,张垒步下马车,打量依山构建的曹军军营,山头上曹军军旗没有往日的招展,却仍可以清晰得见旗上那硕大的【曹】字军旗和【韩】字将棋。看来韩福还真不是愚笨之将,此处山势也不比刚才石桥来得易于,反而更加险峻。扼守其上,山脚小道一览无余,如春夏之际,河水断其旁路,敌军必从山间小路而过,山头优势明显,万箭齐发,怕是想从此通过,不死也得脱掉一身伤皮。
张垒沉思:现在山上情势不明,万一在通过之时被其发现,箭矢之下,恐怕关羽也不能自保。眼下此地乃必经之地,只有过得此处,方能尽快南下汝南。因此,情势再难,此处必过。
关羽也一筹莫展,卧蚕眉下丹凤眼已经眯成一道细缝,这可是关羽愁思时的习惯动作,一路上张垒也见得多了,也对此广为熟知。
“将军!”张垒朝关羽喊道。
待关羽近前,张垒说道:“此处极为凶恶,贸贸然前进,如曹兵已获知南岭关败事,吾等被其发现山间,恐难逃一死。如曹兵未知南岭关败事,则被其发现或还有转机。两则皆不被曹兵所获,吾等通过等可易为。公有何比较抉择?”
听张垒一说,关羽眉梢闭得更紧,心头实不敢确定一赌把握,遂来到马车前通知兄嫂:“两位嫂嫂!现在前路情势不明而山势也险峻难过,山头为曹军把持,羽实在没有一分把握强行冲关。不知嫂嫂作何打算?”
车内沉寂半响后缓缓传来:“二叔不必挂怀吾等三人,此等行军之事还是叔叔做主吧,不过那张姓公子似有才智,叔叔不妨多听听其言,或能思得对策。”
如此一说,关羽立即明白,两位嫂嫂已经作了最坏打算,遂下定决心,绝不能让嫂嫂受得一星半点儿的伤害。
再次回到山脚下观望,山上营寨不多,然却不知曹军兵力,如兵力甚少,可先行解决山上曹兵。打定主意,同张垒再次相商,说出关羽自己所思对策,却被张垒制止,说道:“公此意常时或可一试,然眼下却不可。”
关羽不明白,忙问道:“为何?”
“曹军敌将韩福既然舍弃石桥两端,必然作的是屯重兵一处,之前得知曹操是曾令韩福率兵五千镇守颖川,故垒大胆猜测,其山头之上曹兵最少也必在500余人,公可否在短时间内杀死或杀退这500兵士乎?就算公勇武常人难敌,然能做到杀尽这些敌兵不受任何敌伤乎?假如受伤或阵亡,其刘公夫人怎办?实不能行使此法。”
关羽细想后也觉得自己想法太过于不计后果,张垒所说正好击中此策软肋,如按策行事,置两位嫂嫂于何地,如自己身死,两位嫂嫂咋办?思到此处,不由额上显汗,暗骂自己鲁莽。
遂问道:“子弃可有定计教吾?”
张垒沉思顿刻后,说道:“子弃也无好策,几个主意都需放胆一搏,所冒风险也甚大,没有过半把握。”
关羽急道:“子弃勿怕,快快说来,看可还有需弥补遗漏之处,如真需冒风险,定也要找寻一法进行补救,实必冒之风险,羽当同汝一起挡之。”
张垒听后,才轻启薄唇道:“其一,冒河面行走风险,如果冰面孱薄,承受不了马车重量,势必落入河水之中,其冰冷河水一灌入,后果谁也无法预料;其二,强行趁敌不妨,以全速驰马驾车通过此段山口,观其路程距离,这段道路狭窄,怕有二十余里,如半途为曹军所获,万箭其至,后果也.”

关羽一听,两法都凶险万分,忙打断张垒话语问道:“可还有三法?”
张垒微笑道:“有!”
“子弃勿要吊吾胃口,快快说道。”关羽急声催促。
“第三法需将军以勇于面对强敌环视之心,孤身涉险,不知将军可敢为之?”张垒正视关羽说道。
“只要能保得嫂嫂安危,羽不惜残身。”关羽大义凛然。
张垒道:“第三法,先以将军单人匹马引动曹军注意,借赤兔身轻马快,于狭道中引动曹兵追击,以赤兔马速计算,过此狭道当不过在几次眨眼间。曹操一直敬重将军,想必不会轻易让其离去也不会过于放箭射杀将军,此举可说凶险一般。此法的重中之重即在于吸引曹兵,腾出多余时间让马车得以通过。吾等还应先商议下一站在何处聚合,等将军引兵离去,子弃当以最快速度赶到地点等候将军全身归来。”
关羽边听边思,针对前两法,第三策实比之前两策相对保险,只不过有自己被曹军围困之嫌,好处明显在于兄嫂不会受到颖川曹军刀兵威胁。当下决定就按第三法而行。忙出声对张垒说道:“羽深知此行凶险难测,吾就将兄嫂就交付于子弃,望子弃尽可保得她们安危。羽当力引颖川曹兵追击,为其开创南下大道。”
张垒见关羽如此一说,知其已明此行风险在那,不过张垒也有私心未曾说出,那就是熟知后世史料内容,关羽不会就此断命,此时却不能尽言,苦笑说道:“公既然已定决断,那过得颖川后吾等在何处相聚?”
关羽此时极为信任张垒,忙道:“还听子弃决定。”
“襄城、叶县离古城较远,所行路程远在颖阳一路,而颖阳仍旧靠水,无船只朔水而下,只靠马速,用时也不会短暂,更加颖阳一带紧邻颖川,敌军气息相传甚快,予己不利。兼且颖阳乃河川泞道对马车行使也甚有影响。故子弃欲选择走襄城一路。无它,路程稍远,但易行,兼里许昌、颖川较远,敌情传递不会过快。公以为如何?”张垒慢慢道出两项抉择后的打算。
只听关羽接道:“就依子弃所言!吾以两日为约,如到时未能在襄城碰面,子弃自可立即前往叶县而转到古城。”
张垒抱拳对得关羽一礼,说:“即如此,公需保重!子弃于两日后在襄城东门外等候佳音,盼到时莫伤了子弃之心。”
然两人都因曹军压境,强大压迫之下都未曾想起关羽身上还有一份农家老者欲投于颖阳孩儿的书信。否则依关羽个性,绝不会自食其言而弃选颖阳奔走襄城。
依依作别,关羽昂然坐跨赤兔,不愧后世称之:“马中赤兔!”血红着全身,连鬃毛都是暗红,蹄下翻飞,电射而出,关羽于马上喝咤:“谁敢阻吾!”
声音响亮,惊起山中栖息过冬走兽飞禽,同时也惊动驻防山上的曹军官兵。
诚如张垒预断,山头上曹将韩福早得南岭关败兵斥候快马回报,故弃颖川郡城而不严防,撤原本驻守桥头的两千兵士屯扎最后山隘,自己亲自带领一千紧守嵩山山口,而令副将孟坦率一千兵士驻扎狭道之上。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其关羽等人麻痹大意,待自以为逃过颖川拦截而得以松懈,等一干人等行经嵩山山下,堵其出口,再令山崖上兵士箭矢以对,如关羽回退,颖川还有三千多郡国兵士死守城池后路,生机全无下,关羽焉能不降?
韩福此策不可说不对,然其唯一漏洞既是没有想到需要两头封堵山口与石桥之间的路段。再加上不曾料得关羽张垒两人会采用金蝉脱壳、声东击西之计,利用曹操曾下过的严令:“对待关羽不可用常法待之,否则军法从事。”以关羽一己之身吸引大军所动,留下追击其后的空间给予刘备夫人等脱逃。
当山顶哨兵发现白雪之地出现骑着红色烈马的关羽,立即用旗语禀报了堵截山口处营地的韩福,求功心切下,韩福轻装上阵,带领一千兵士列阵山口,严阵以待。
关羽不为敌军强大而产生些许惧意,挽出刀花,将偃月刀反握马侧,凤眼内冒出灼人的精光,带起一股寒气劲流冲向领头曹军将领。
韩福一招手势,身后数百军士立即趋前安放拒马等物,同时拉起一张数尺类似渔民打渔所用之巨网,封锁住关羽前冲方向。朝关羽大声说道:“来者何人?”
关羽不答,只不断加速!不断的催马加速!
韩福接着再次出声吼道:“来人止步,奉吾承相所令,今镇守颖川郡地,专一盘诘往来奸细。若无文凭,即系逃窜。”
关羽见敌将开口说来,谨记张垒所说需吸引曹军注意,故仍让赤兔加速,于马上回道:“吾乃汉寿亭侯,须急过颖川颖水,将军莫不想作南岭关孔秀之态,拦阻吾乎?”
“南岭关?孔秀?如将孔将军如何?”韩福急问。
“阻挡吾者,皆身死!”
话音刚落,关羽眼看坐下赤兔就要撞上宛如鹿角的木制防守器具,偃月立现,首当其冲的拦阻拒马被刀身破为两半,其后的拒马也未曾发挥其效,尽被关羽用极快的出刀手法左右劈的开来,强行刀劈下杀出一条通道。
“快~快~,将其网住!”韩福赶紧下令道。
那类似渔网的巨网被多个士兵拉扯两端朝关羽坐骑兜来,关羽两腿一挟,赤兔减缓冲刺,刚停顿驻足时,巨网已经临近赤兔马首。
好个关羽,紧拽缰绳,赤兔马身后仰,依靠后蹄支撑,“希律律”长嘶之中用前蹄蹬踹,却不想巨网不受前蹄点踏之力,根本没有任何效用。正好关羽此时用刀砍断最后有所阻碍通路的拒马后回刀,见得马前巨网威胁,双臂沉力,常喝出声:“此等物事岂能阻某?”偃月刀出,刃口寒光错现,巨网被刀口划破口大窟窿,关羽见势,立提马脖上的缰绳,赤兔箭矢一般的激射,从这道口子快速冲过。
韩福一心欲生擒活抓曹操看重的关羽,才令人收集到整个颖川渔夫多余的网绳交织成巨网,就是为了今日捆缚赤兔和关羽,不料还是为关羽利器所断,拒马也未曾减得赤兔马速,眼睁睁的看着关羽向自己杀来。关羽河北刀斩颜良文丑的武勇,消息还没传到颖川,韩福虽知曹操所令,视为曹公惜才,故依然轻视,见关羽已然冲到,祭起竖插马侧的七尺长刀迎战关羽。关羽求之不得,偃月刀在手,强如吕布者也不能视其小看,想不到这颖川主将居然会亲身上阵,正可斩其首,乱其军心。
打定主意,再加三成力道,偃月刀气势急转,比之刚才冲锋,更加运转快速,力量也凸显出来。韩福这才知道关羽强悍如斯,可为时已晚,等颈上人头冲天而起时,赤兔已经驮着关羽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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