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七进七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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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备身处的长坂坡地段道当阳县境,赵云只用了半天光景不到,远远的瞧见一座木桥孤独的镇守着流往襄江的溪流,潺潺汩汩,不知疲倦,不分寒暑,清亮的溪水四季穿桥而过,寻找让自身得以壮大的母亲江河。
赵云驰近,早已看见黑塔一样光着臂膀露出虬扎肌肉的张飞,朝坐在油光黑亮的“金刚”之上的张飞震喊:“三将军!可曾见过主母和公子经过此地?”
挺着丈八蛇矛,满面黑鬃胡须的张飞闻听赵云叫喊,不屑的应道:“无耻叛将!居然还敢前来打探消息,有种可敢同俺燕人张飞一战?”
“叛将?”无数星星在赵云脑中盘旋,何时吾又成为张飞口中的叛将?赵云带着不解,急急对张飞发问:“三将军何出此言?想云刚自主公身前而来,此番正是去找寻两位失散的主母和小公子的下落,如三将军知道情况,还请实情相告。”
“黄口孺子,休要骗俺!之前曾有过河小卒告知某说,曾看见过一银甲白马之将迎着追击而来的曹兵而去,想吾军中,除了汝喜着银甲白马外,可曾还有别人?冲着曹军单枪匹马而去,不是去投靠曹操老贼难道还是奉命截杀曹贼乎?”张飞神情愤怒,不停的咆哮着,急欲把眼前的投敌之人赵云骂个体无完肤,彻头彻尾。
听得张飞误解了自己此前单枪匹马去寻找军师,赵云忙对其解释说道:“果然!三将军是误会小将了,之前独去,实为去迎回被困于曹军兵困着的军师诸葛先生,如三将军不信,等会主公亲自,当可当面求问。”
张飞其实也不愿相信赵云投敌一事,在新野共事多年,对赵云习性也诸多了解和听闻,可之前过桥的那些兵士和百姓异口同声的指认赵云,才让自己不得不接受这一亲眼所见的事实,现在却又被赵云解说成另一种事实,让张飞难以抉舍。
人鲁心不粗的张飞在久思之后终于想到一个对策,随即对赵云说道:“既然子龙如此说事,俺就先当此事如尔所说,不过要先先行过河却不可,一切等吾家大哥到来即可知真假。”
赵云心急难耐,主母和公子安危可不比别的百姓和兵士,其对主公的重要性,远远大于任何一个百姓和兵士,只见赵云急急再问:“三将军!末将奉有军令,只需请三将军告知是否看见过主母和公子即可。”
“未成见过嫂子和公子!”张飞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赵云的疑问。
赵云听得仔细,不等张飞再说别的,掉转马头,又如疾风骤雨一般,催马离去……
李典素有拼命三郎的称谓这次出征南下以来,在博望一战,由于自己的急功近利,招致数万大军被新近出山辅佐刘备的军师诸葛亮一把烈火烧去不少雄心壮志,如果不是主公曹操耐心的开解,李典绝不会这样快就走出自己内心自责的阴影。
就在主公曹操亲自出征不久,遇上败军而回的夏侯惇、于禁、李典三人,得知战败的主要缘由后,曹操没有过多的责罚三人,这反而让李典感激涕零,虽然没有得到曹操责骂,可一贯性格倔强的李典又怎会不深深自责。那可是数万主公精心培养的精锐啊,在未同其进行一场厮杀,甚至连面容都未曾一见下,大军就在无情的烈火中得到“永生”,这一切的罪过可大都是自己大意造成。失去了自信的李典,自此沉溺在自己内心织就的落网之中无法自拔。可这一切还是没有逃过阅人无数的曹操利眼,经过一番两人独自的恳谈,第二天李典就消失在曹操南下大军之中,随同一起消失的还有原来在袁绍帐下效力,后袁氏兄弟争宠时收得的猛将吕旷、吕翔兄弟和五千精骑。这一切调动,只有少许聪慧的谋臣和心腹的爱将知晓。不过对于李典等人的目的地却没有一人清楚的知道。
李典无奈的望着软软倒下的尸身出神,这已经是第四个抓获后咬舌自尽的刘备军俘虏了。如同出一撤,这四人都是在追问之前出现的那架马车之中所乘坐之人时出现同样的结局,想必车中所坐之人身份尊贵无比,而且还得到刘备军全军上下守口如瓶的保密,宁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绝不泄露只言片语,看来想要查清车中之人的身份,还得下一番功夫才行。
可激战初起,在刘备军将士奋不顾身的纠缠下,那架马车就失去了踪影,在最终击溃这群不要性命的亡命徒后,更找不到一星半点关于马车的蛛丝马迹,让自己错失良机不说,还耽误了不少追击时间。如果被这伙溃军将自己大军的行踪散布出去,恐怕主公的釜底抽薪之计也势将化作泡影。
找!一定要找到那架马车和马车之中所乘坐之人才行。打定主意后,李典随即招来这次出战时主公任命的副将吕旷吕翔兄弟,对二人说道:“据之前吾等亲眼所见,此路敌军似乎在誓死保护之前那架马车之上之人,想必车中人员与刘备军关系密切,多番查听,可最终还是没有查出相关内容和信息,故而吾等只有擒获该马车上之人或才能探得究竟。吾意以为,现吾军已击溃护送敌军部曲,正是将其一网打击之时,也可杜绝泄露吾军动态,不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年轻的兄弟吕翔本欲说点什么,可被自家兄长吕旷暗自摆手示意后止住了发言,由其兄一脸趋炎附势之态的策马向前拱手应道:“愿听将军所令!”

李典没有瞧见两人私下的细微动作,闻听吕旷赞同之声,忙开怀说道:“甚善!传令下去,吕旷率军千人沿左侧小道追击,吕翔率军千人至右侧进击,吾自当领余下兵士军中策应。如遇敌情,切不可久战,只需派人传令或发出随身携带的燃烟信号即可。吾等当应在最短时辰以内赶往驰援。”
“末将领命!”两兄弟再次高声应答后,分道扬镳,带起千名河北精锐骑兵依令行事。
赵云一路北行,所过之处,着眼都是无辜百姓和一些士卒遗留的尸体和物品,其穿肠破肚、骨肉分离的场景历历在目,让骑在银龙马背的赵云义愤填膺,满腔的怒火上升至最高顶端。
远处淡淡飘扬起焚烧过后的轻烟,等赵云赶近一瞧,破落的村落没有一处完好无缺,四处充斥着萧条和凄凉,矮小的土墙摇摇欲坠,还在燃起的火星彰显出曹兵过后的恶毒血腥。
“赵将军……”一道微弱的呼喊让赵云急于找寻声源,四处张望过后,赵云才在一段焚烧过后的残木下看见还存有一口气的己军士兵在对自己示意。翻下马背,赵云两步并作一步来到即将走到人生尽头的兵士面前,抱开那半截压砸在士兵后背上的断木后,俯身将士兵救出。没等赵云发问,明知自己绝对活不过去的兵士似有回光返照的迹象,脸上聚起无怨无悔的表情对赵云说道:“将……将军!主……主母在……在院子的……后面,那……那里有……有口……口枯井,主……主母和……公子……”
话还是没有说完,伤情过重的他还是带走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人世间。感受着可爱的兵士那躯体正迅速退去的体温,赵云悲喜交加,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得知主母和公子的下落。将死去士兵的躯体轻轻安放在土墙别上后,赵云迫不及待的翻过矮墙,四处勘察其可以容身的地方,同时还小声的呼唤:“主母!末将奉主公之名前来救援,还望主母快快出声示下。”
等赵云呼唤良久找寻良久,才听到很轻微的挪动声响,赵云小心翼翼朝声响处摸去,刨开一堆瓦砾才发现蓬头垢面,披头散发早已失去往日雍容华贵的糜夫人正紧紧的搂抱住公子再起身下怀中。
赵云见二人均还有正常喘息,知来得正是时候,有一阵手足并用,把覆盖于糜夫人腰部一下的瓦砾清理掉后,慨然发现糜夫人双腿骨折,其左腿膝盖以下已全然血肉模糊,腰部也多处衣物受损,破洞之下露出不少白生生的细皮嫩肉,不过同时也伴有不少的血流涌动。
赵云随即避开俊目,非礼勿视的君子教诲,赵云岂能忘却于心,背身朝糜夫人问道:“敢问糜主母,可知甘主母下落?还有主母是否能起身骑乘战马?”
随着糜夫人的不断轻泣声,糜夫人依旧用柔美的嗓音回答着赵云的问语:“将军!姐姐她恐怕凶多吉少,之前途中突然杀出一彪不知由那冒出的敌军,将妾身同姐姐所乘车架一路紧追,妾身二哥麋芳未免吾等落入敌手,率领所部兵士奋然迎上抵敌,而留下十余位兵士护卫马车继续逃离,不料后来车马行仗过于行进快速导致颠覆,姐姐无奈下同妾身商议分道而行,所行护送兵士也一分成二,仓惶出逃,因此后来妾身也不知姐姐下落。”
“既如此!还请主母快遂云上马杀出敌军包围,现今主公正在前往当阳桥的途中,只要追上主公,安全定有保障。”赵云犹如伟岸的青松站立在废墟之前,柔和的对糜夫人说道。
那知传进赵云耳中的声音却是:“将军!妾身自知来日不多,况脚下受伤过重,只希望将军能保得夫君幼子平安脱困,即是对妾身最大的援手之恩。妾身当可在九泉之下对将军感激不尽。”
赵云从未感到有过的着急心情,悉数上胸上头,可院外又传来急声的吼叫:“快点!再去搜索一遍,不要错漏过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赵云急转身对仍不能坐直腰身的糜夫人轻轻说道:“主母还请快点上马,云先去解决掉院外来敌。”不等糜夫人辩说,赵云抓起插在银龙身侧的亮银枪,迅猛的拽开院门,闪了出去。
随即院外传来不断的嘶吼、惨叫、哀嚎、凄鸣,糜夫人一手紧抱着刘备的公子刘禅,一边以纤手支撑身体,慢慢的拖着伤腿,举步维艰的爬向院中的枯井。
等赵云解决掉院外找寻过来的曹军骑兵后回到院中,早没了糜夫人的瘦小的身影,只在院中留下一道明显身体与地面摩擦后渗透的血痕,随着目光的转移,赵云看到井边仍在安静沉睡襁褓中的少主,赵云大脑轰响,“主母!主母!”赵云趴在井沿口朝下怒喊,可除了瓮里瓮声的回音外,再没有半点别的声响。
“将军!敌将就在附近!”门外又传来大队骑兵马蹄的震响,让赵云慌忙的站直身体,见井边之外只有矮墙可用,随即来到矮墙背后,运足全身力量,终将土墙推倒并遮掩了枯井的存在。一把操起包裹着刘禅的襁褓,松开银甲的腰带,将之与宽厚的后背紧紧绑在一起,提枪翻身上了银龙,双腿用力,银龙四蹄腾空,瞬间冲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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