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呼风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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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随后传来了马元义深沉的声音:“大贤良师,观外几名百姓求见,我将之引到太一殿等候多时了!”
张角和秦天烁都是一顿,向窗外看去,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他俩已经畅谈了一宿,竟然还感觉意犹未尽!
“哈哈哈……”张角却大笑起来,“真是相知狠晚啊,天烁,不如就此拜我为师如何?”
秦天烁怔了片刻,没想到张角还是念念不忘收自己为徒,“不必了,做朋友倒是比师徒好得多!呃,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大事吧!”他说着便起身开门去了
张角微微有些失望,摇了摇头也站了起来,“元义,百姓何事求见?”
“他们只道要当面与大贤良师商议大事,却未曾言是何大事,我也不知晓!”马元义面色恭敬的说道。
“哦?”张角微微皱眉,显然也是搞不明白。
“大事?”秦天烁隐隐感觉到事情大是不妙,不过这才是历史真正的轨迹,他只有冷眼旁观的份,不禁又向张角看了一眼,“你认为会是什么大事?”
张角依旧眉不舒展,“我想该是当今干旱之事罢!昨晚我恰好在思虑此事,正决定施法降雨的时候就……”张角窒了下,又道:“且先去看看再作商议罢!”
当下三人便往前院太一殿赶去。秦天烁自然希望正如张角所想的那样,求雨这种荒谬的事情以前他是宁死不信的,但现在放在张角身上却是极有可能,不过……
“旱灾都已近两年之久,你既然懂得求雨的方法,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
张角无奈的叹息了声,“不瞒你说,虽然干旱已久,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但施展呼风唤雨术乃是逆天行道,必损阳寿,如今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
三人很快便走到了太一殿中,殿中站着几名百姓,一见张角来,纷纷恭敬至极地行礼参拜。张角自回主位坐定,马元义和秦天烁分立两旁,静静地向场中看去。
“诸位前来所为何事?”张角面上再度现出了无比的慈祥。
这时,人群中缓缓行出一少年,此人头裹纶巾,身着浅蓝色儒袍,带着几许书生气;但面白如玉,非常清秀,甚至可以用艳丽来形容,眉宇之间一股霸气显露,目光极有洞穿力,似乎一眼便能看透别人的心思,让人忍不住感觉到那么一丝的畏惧,完全将先前见到的书生气剥夺得一干二净!他整个人看起来,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全身又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一看便知不似普通百姓,定大有来头!
张角眼中闪过一丝奇色,皱了皱眉,但见殿下另外数名皆是真正的普通百姓,到喉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得静观其变。
那人从容不迫地行至人前,面上挂着一丝淡定的笑意,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大贤良师,你可曾知晓今早渤海郡发生了一件奇事么?”
张角淡淡的摇了摇头,“我足不出户,坐下弟子也不曾禀报,故不知也!”
“哦,”少年点了点头,面色不变,似乎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今早海外蓬莱仙者渡世点化世人,言明大贤良师乃人间真圣人也,又言汉室气数当早尽,只是大贤良师不欲起事,故使汉室苟延残存!故我等代三十万百姓来投奔大贤良师,约期举世!”
张角大惊,“我乃修真练道之士,早已清心寡欲,何以复取天下,此古人所不取也!”
少年面色一变,“大劫爆疫,天下大旱,民无粒可获;昏君不恤民情,反而重税敛民,至使天下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大贤良师贵为人间大圣,何故于此安享富贵?难道欲待天亡汉焉?”
张角面色也是一变,但看了看另外的几名百姓,又压下了心中的怒气,“不可不可,修真明规,修真之士不可参世,况有天劫左右,不敢为之,还是另求高明罢!”
“哈哈哈……”少年反而大笑起来,“不修真何以为圣人?天劫之说乃对他人而言罢了,大贤良师乃人间真圣人、天下百姓之英主、江山社稷之王霸,此乃天命所归,岂会被天劫左右?”
张角一顿,无言可对。秦天烁也暗暗称奇,此少年虽看似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却谈吐不凡、强词雄辩,口才甚为了得,不禁多看了几眼,暗自猜测起他的身份。
那名少年见张角说不出话来,面上又恢复了淡定的笑意,侃侃谈道:“我观大汉有五失,而大贤良师却有六得,若此时反汉,自可一战功成!大汉天子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是失民心也;大疫之后,大旱肆虐,四方天灾累累,是失天道也;亲信馋臣,疏远贤良,至使朝纲败坏,是失人才也;国库空虚,军无粮饷,是失粮财也;各地诸侯鹰视狼顾,早有取而代之之心,是失外援也!而大贤良师善道天下,恩泽九州,深得民心;起义于民难之时,况有仙者下凡点言,是得天道也;冀州与洛阳只黄河之隔,进可以一取天下,退则可凭河之阻,拒兵于河岸,此是得地利也;手下弟子个个皆武艺出众,更有两位大医、马渠帅、张统帅等勇冠三军之士,可谓人才济济;太平道势力分布的八州,尽是沿海富庶之地,粮丰钱足;只要大贤良师一声令下,必将一呼百应,天下万万百姓共举义旗,是得援助也!大汉有此五失,大贤良师有此六得,何愁大事不济!况此乃官逼民反、顺天应人之事,若大贤良师不肯坐拥天下,事成之后大可交与才德之士执掌国事,亦不损大贤良师之圣德也!请大贤良师三思!”
“请大贤良师三思啊!”众人一起跪伏于地,大声喊道。
“这……”张角面有难色,微微闭起双眼,忽然猛的睁开,凌厉的目光盯在众人身上,厉声呵斥道:“你等欲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焉?我若行之,必会成为众矢之的,遭世人唾骂矣!”
众人被叱了句,居然心不惊肉不跳,显然脸皮之厚,简直可以和城墙相媲美了!
“大贤良师,事不宜迟,迟恐生变啊!昔汉高祖亦是起义而开汉室四百多年之山河,大贤良师若带百姓起事,乃是效仿高祖,又岂会遭世人唾骂?只等大贤良师一声令下,汉室覆灭指日可待,则天下幸甚,万民幸甚,江山社稷幸甚!”
张角无奈的略一摆手,“罢了,此事且先放下,容我思量!眼下还是以解决大旱之灾为重罢!”他顿了下,还不等众百姓说话便道:“在冀州东城数十里之处有一辽阔的平地,你等且先退去,于此地建一三丈四尺高台,以三足鼎立,再以黄盖加顶、镶七星琉璃,名曰太平七星坛,筑好之后我自会蹬坛求雨!”
众人纷纷对望,这些都是三十多万流民选出来的“能说会道之士”,当下也是无计可施,都有了退意,但却迟迟未动,都看向那名少年,显然这次重任是以他马首是瞻。
只见少年剑眉微皱,忽而谄媚的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妙法说服张角,当下从容地带着众人辞退了出去……
“大贤良师,此人便非常人,定也是修真之士,但实在看不出出自哪门哪派!”马元义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吐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不错!此人不简单啊!”张角叹息着说道,“此人谈吐不凡,却意甚肤浅,当今天下诸侯谁没有野心想取汉而代之?如若有人开了先河,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谁都没胆量行此事罢了!但我观此人便非肤浅之人,如此说话意在怂恿我起事,但却不知其目的何在?”
秦天烁点了点头,张角居然也能看得到这一点倒是让他吃惊不小,不过历史上记载着他还是起义了、失败了!这更加令秦天烁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自己是穿越,历史又重新开始了吗?”他心中才一掠过这个荒谬的想法马上便被自己否定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要不然那么多穿越前辈还需要那么辛苦的去改变历史吗?如此一想,那多半玄机便系在这名少年身上了!

“天烁,你有何看法么?”张角见秦天烁面上神色古怪,这不仅仅是一次了,隐隐看出天烁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秦天烁一怔,“我又不懂面相,你问我做什么?”
张角皱了皱眉,也没有继续追问,淡淡道:“罢了,不谈此事!元义,你立刻去召集观中各方弟子,待坛筑好之后便立刻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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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大贤良师,太平七星坛建筑完毕,数万万百姓聚于坛下,特差人来报,请大贤良师蹬坛求雨。”一名弟子急急报道。
张角点了点头,“嗯,我们走罢!”
此时太一殿前的广场之上已聚集了近千名弟子,只听张角一声令下,尽数列队往观外行去。冀州虽是太平道总坛所在,但实则只有四个大方管辖,又遍布各个州郡,所以实际上留在太平观中的弟子只不过一万余人。第二方渠帅程远志,留守中山国,同时管辖高阳、安喜、安国、安邦等地;第三方渠帅邓茂,留守赵国;第四方渠帅张曼成,留守魏郡,皆不在观内,而张梁重伤未愈,张宝又要留下照看,所以随行的只有位居第一方渠帅马元义和统帅张力两名地位高些,还有应该算做是宾客的秦天烁,几人都骑着马匹领头急行,身后能配得上骑马的也只有各方得意弟子寥寥近百人而已,其余皆步行紧跟其后。不过幸好这些弟子在太平观中修习武、道已经有段时日了,身坚力耐,加之平日里做早课时也经常跑个几公里,要不然不累死才怪。
看着这样强大的阵势,秦天烁也暗自感慨,要管理这么多的人,不出乱子那才叫怪事,人无异心,必遭天谴!
众人浩浩荡荡的才一出了东门,便望见前方不远处一座高高的建筑物横空出世,以三根巨木为足,直有十米多高,十分宏伟壮观;顶上是一个平台,有点像是哨楼一般,再用七根小木支撑起一块黄色瓦顶,镶有七颗打磨过的琉璃碎片,反射着太阳的光线,显得格外耀眼。
再往前走数十里,眼前更现出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坛围得水泄不通,乍一看,大概有个三四十万之多,众人皆檫肩接踵仍然占地极大,便是连远处的山间都满是人群,如蝼蚁一般。众人一见冀州城处官道上腾起一阵灰尘,纷纷退着挤腾出了一跳道路来,面色恭敬的等着,不敢大声说话,周围顿时一片静谧,只有一阵轰隆的马蹄、脚步声轰然回荡。
少顷,一行人行近人群。张角率先下了马,立刻命令弟子四散开去,维持秩序,若有趁乱闹事者立即擒下。他是在担心有人会对这些百姓不利,毕竟这类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接着他便领着剩下的数十人沿众人挤腾出来的道路往太平七星坛走去。
在这数万道诧异的目光凝成的狭窄小道里,张角依旧面色从容,没有丝毫不适,显然是习惯了;马元义和张力却一直目不斜视,似乎在凝神戒备。只有秦天烁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从小到大何曾接触过这么多的人,但面上却还是一副冷漠镇静的模样,让人感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不过这一下身后跟的人少了,只有四个大方中最精英的弟子大概四十名左右,单排而行,居然在第三方的队列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周?”秦天烁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当日在太一殿中为他求情的那名“正义”弟子唐周,当下他心里吃了一惊,这些天四处奔波,倒是把唐周的事给忘了!忽然他眼神中露出一道狠色,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这时唐周也注意到了秦天烁的目光,面上恭敬,淡淡地笑一笑,算是打招呼吧!
一直行到坛下,才稍微感觉宽敞了些,但还是无法避免那道道如看神仙般的眼神。张角向坛顶深深望了一眼,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接着一挥管袖,竟然凭空飞了起来,一直落到了坛顶之上。
“哇————”众人惊叹连连,面上肃然起敬,顿时唏嘘之声连成一片,而后才缓缓平息。
坛顶的风显然很大,掠起张角一头披散的头发飘摆不定,一席宽松的黄色太极袍更是咧咧作响,他背负着双手,犹如屹立在狂风之中的天神,威风凛凛!
“诸位,”张角运起真元力吐出的话语,声道浑雄,即使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围观者依旧能清晰的听得见,“干旱已历时近两年矣,农无粒所获,故我今日启天求雨,造福一方!”
“大贤良师体恤民苦,真圣人也!”众人齐声喝道,声音震耳欲聋,秦天烁站在内围,只感觉两耳被震得嗡嗡作响,如被五雷轰顶,全身!一看身旁太平观众人皆不动声色,显然是施展了什么奇法。
接着,张角更不迟疑,手伸至半空处,黄光闪现,居然凭空抓出根三尺黄杖,分作九节,全身散发着金黄光芒,名曰九节杖。张角手持九节杖,一指苍天,连行七步,踏正七星,口中念咒:“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退去八荒,速降甘露,急急如律令!”
“呔!”只听张角一声叱啸,声震四野,九节杖周身黄光大盛,似乎将天地都染作了一片金黄,与日争辉。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众人皆被吹得立足不稳,心中更是惊骇不已,面上神情更为恭敬,如视神明的眼光尽数投向坛顶。
这时只见漫天黄芒忽的一颤,随即慢慢向九节杖处收拢,大有收熄的势头。张角全身大震,面色已是苍白如纸,显然施法脱力了。他强震住筋脉,逼起最后一息真元力,即刻便稳住了光芒。
“轰——”只听一道历雷炸响,风起云涌,顷刻间,天空之上乌云密布,遮天蔽日。
众人纷纷大喜,“哈,快下雨了!”
……
“轰隆——”又是一道惊雷震耳欲聋,比起先前来不知强了多少倍。就在这时,张角身体颤抖不已,面上汗流如注,“哇”的声吐了口鲜血。
“啊!”众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大贤良师……”坛下众弟子也是吃了一惊,张力、马元义更是身形一闪,正准备飞身上去。只听张角大声笑道:“不必惊慌,此乃呼风唤雨术施法所需也!”
“嘘……”众人这才松出了口气。
只这一口鲜血,张角面上立刻干瘪了许多,双眼凹陷,一瞬间竟苍老了许多,似乎已是油尽灯枯的百岁老者,再没有半点往日的那股霸气!但九节杖的黄光却也比先前强了许多,如日中天,目不能直视,渐渐将天际层层乌云染做了黄色,乍一看,竟犹如黄天一般!
“轰隆——轰隆——轰轰隆隆……”雷声滚滚,狂风更胜,笼罩在漫天黄芒里,一片萧索!
风顿止,光消散,天地一片肃杀意!
“轰隆——”随着最后一声雷响,大点大点的雨滴终于从云端砸落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哗哗”之声充斥在整个天地间,回荡在深心处,激起一阵欢呼嘈杂。
“啊——终于下雨了!啊——”一声声狂力的嘶吼……
“呜,下雨了声声哽咽的感叹……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哈哈哈……”众人喜不言尽,欢呼着接受大雨的洗礼。
“咳咳……下雨了!”张角面上也是极其欣慰,却不知觉自己的背已经佝偻了许多,声音也嘶哑了许多……
“大贤良师之圣德,我等誓死以报!”众人纷纷喝道,面上早已按捺不住,流出了两行热泪,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化做了声嘶力竭的嘶吼,场面感人肺腑!
“大贤良师能呼风唤雨,真人间大圣人也!方今汉室气数将终,我等皆应当顺天从正,以乐太平!”忽然一道声响从人群之中传了出来,正是那名神秘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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