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四十九:醉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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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皓正胡思乱想,终于,刘禅开口说话了:“怎么今天没瞧见谌儿?”
这老儿是让这些个指桑骂槐的大臣们骂的头疼了,正好,一眼瞟到这个倒霉孩子座位上空空如也,借题发挥,转移视线。
旬会毕竟是国家的大事,国家法度,除非病重垂死,任何人不得缺席。刘禅这便让殿中督监张通去叫那个倒霉孩儿。
不久,正在家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刘谌就这样让张通推搡醒了,可还是睁不开眼,还是想睡,便又不再理会。
“王爷您好糊涂!”张通见到刘谌这等昏醉模样,又气又急,望着身边一脸惶恐的北地王府上下人等,说道,“你们还不快去找些醒酒汤给王爷?要出大事了!”国失疆土,皇帝无颜,总得找个出气的地方,偏巧着北地王就在朝会这天醉酒,皇帝不借机拿他出气才怪。到时候削爵减禄都是小事,只怕要再罚个禁锢之类的,就冤枉了。
只是刘谌压根不领情,一点没有配合的意思,推三阻四,一心要跟周公细聊,那些个下人们一个个硬着头皮在张通监督下想将醒酒汤水灌入刘谌口中,最后反将那个昏昏沉沉的激怒了。一把将汤水碗拨开,只听得一声轻响,这只描金剔漆碗就此坠地,一大块的漆片从碗上震落,汤撒一地。
“你,你们,”刘谌总算醒来了,口齿虽还有些不清不楚,支撑着身子站起来,脚步轻浮,吓得众人慌忙来搀扶,他却一把将人推开,嘴上还叫嚷:“不要碰我!”
“谁要碰你!”张通没那么好脾气,身为殿中监他可是大权在握,再者说来他也是皇后的亲族,按辈份是刘谌舅舅,这小子自暴自弃竟敢在这时候喝酒,活腻了么?
他狠狠盯着刘谌,怒喝:“你小子,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旬会?还敢喝酒?”
“旬会?”刘谌迷迷糊糊的,迟疑了一阵,还回过神来,轻哦了声,一脸的若无其事:“好像是吧。”
这小子最可恨的就是他这表情,一脸的不在乎,张通觉得自己忽然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
疑惑之际,不由得向身边北地王府的管家招招手,管家马上堆笑着凑过身子要张嘴,张通也懒得听那老小子说什么废话直接就问:“你实话说,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你们家爷像变了个人似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傅将军家的长公子来求见我们家爷,您知道,就那么点事情,”那个管家小心翼翼道,“后来我们爷让小人叫老郑起来,他们说是要去太子宫,别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儿,张通也就算明白,想想前面后面,他大致上明白昨天出了什么事。
傅家的大公子叫傅息,娶的是蜀中王氏的女儿,小伙子人长得还可以还算高大俊秀,比他老子那狗熊模样强多了,就是听说跟他老子一起老在阳平关守关来着,他老丈人还埋怨这小子老让闺女守空房,好在听说那小子在阳平关里并没有置买小妾,只是一心跟他老子学习军务,王家的人也无话可说,只好劝勉女孩儿好生看护自己的小小孩童,不要做出有辱王氏一门的事情来。
看来是他回来报信的,太子昨日进宫向皇帝报的就是这件事。而刘谌之所以醉酒,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张通能够理解这个孩子心中的郁愤,刘氏一族中,除了那个做事不顾后果一心从军杀敌的傻瓜小子刘武,这个孩子也是心怀大志,只求跟他祖父一般,扬名天下光复汉室。
这是刘氏一族中最优秀的两个孩子。
可惜都生得太迟了……
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意,对身边的北地王府下人们说道:“去取些清水,给你们家王爷净面,本督就在此等候,快点,不然本督也没办法帮你家王爷求情了。”再迟,皇帝非生气不可。
说罢,又望着刘谌道:“一会儿我会偷偷告诉兄长,你到底是我们张家的孩子,皇帝不会不给我们面子。”他指的兄长是侍中张绍(张飞次子,时年六十二岁)。至于刘谌的母亲么,跟太子刘璇母亲王贵人一样,都是张家连根带枝的血亲,而且都是敬哀皇后的随侍传人,后来都让让皇帝瞧上了。

尽管刘璇的母亲就血缘来说远远比刘谌的母亲更接近张氏,但亲人毕竟是亲人,张家自然还是要向着张家的亲眷。
接下去,张通这个舅舅自然是狠狠数落侄儿的不乖,既然早就知道国势艰难,更不该任性使酒,到时候可不是给机会那些言官们把柄抓么?张通带着被搀扶上马车的刘谌,带着一小队护卫的兵士返回皇宫。
刘谌还是晕乎乎的,张通在身边说什么,他也不答话,就呆坐着那边养神。喝酒伤神,何况折腾一夜,都没睡,再加上郁愤,他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朝堂上,那些个大臣们还在控诉魏国的可恶可恨,就是仍然没半点实质上的表示。
这些大家族的代表,连供给皇宫秀女都扯皮,何况是让他们献出子弟兵抵抗魏国大军。
这年头,女人还好说,男丁没有,有也没有。个个盯得紧紧的,生怕自己宗族子弟打光了,日后自己得吃亏,一个个**裸的哭穷。
这也怪蜀汉这些年来进攻曹魏,屡战屡败,各大家族首领都觉得把这些珍贵的子弟兵打光了实在是愚蠢,除了那些极少数不听管束的游散成员外都一概控制起来。
分战利品的时候谁都要,死人免谈。举凡是数的上号的大家族,全这个德行。
黄皓其实已经知道结果了,最后一定是皇帝给梓潼太守张遵一道御令节制诸军先死保剑阁,省得张遵名不正言不顺,各郡县的援军调遣不动。大家族那些子弟兵没指望的,还是散户小民家的子弟能靠的住。
正在这时,外面的侍卫回禀,殿中监张通将北地王带回来了。
刘禅轻轻说了声“宣”,至此,群臣们暂且停下控诉,先瞧瞧这个发神经竟敢旬会时不来的小子到底脑袋那里出了问题。这不瞧不要紧一瞧众人都目瞪口呆,这小子晃晃悠悠的飘进大殿,一脸醉容,分明喝了许多。而且礼也不行,目中无人的往自己座位上走,最后一**坐到蜀锦包裹的软席上,无视前方一脸不悦的父亲和这满朝的大臣们。
“臣,”张通叫苦,按例很快给皇帝行礼,一脸苦涩:“臣有罪,臣在王爷府上见王爷昏睡,想来是昨夜王爷以酒消愁。臣请代王爷向陛下谢罪。”
大不敬,这个罪可是不得了,不过任由皇帝再恼火,也没办法,张氏子孙繁盛,跟蜀中个大家族密切,再者说,这次是自己的儿子失仪,刘谌虽然老是给自己找麻烦,在皇室中间却是很有威望。大不敬,是明摆着的,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皇帝正要开口说些话打开一下尴尬的局面,那个不知死活的刘谌却开腔了。
“先皇啊!您睁开眼看看那,”刘谌一边哭一边喊,“我汉室五百年的基业,今日就要断送在孙儿眼前了,孙儿有心报国,无力回天哪!”
敢在大殿之上开骂,便刘谌这等胆大鲁莽,如非醉酒,也是不敢的。现在即已开骂,一发不可收拾,越哭越骂越起劲。听得刘禅一脸怒容,身为兄长的刘璇马上就给父亲跪下,请求将弟弟驱逐出大殿,不要过多处罚。
“也罢,就将这大胆的小子赶出大殿,”刘禅平复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道:“将这个小子赶回府,再派人看守,半年内不许出门,面壁思过!”最后还加了一句:“以后不许他再喝酒了,永远不许!”
那些殿前武士正将刘谌拉走,刘谌又喊道:“汉威哥哥啊,等你醒来,我要跟你一起上战场杀敌报国啊!”
众臣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这个皇五子生平最喜欢的皇室中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东武孙夫人之后,刘理三子汉威。
醒来……难不成那个羌女生下的小子,又让魏国人打伤,又逃回来了?很有可能。
不过,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早上?或者……昨天?
刘禅脸色很不好看,看着那个让他头疼的儿子终于从他眼前消失,便道:“今日若是无事,就这样吧,也快到午时了。”
说完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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