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话 蛇蝎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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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孔明出行左将军府事,夫人让人秘密约见朱羽,以自己的名义邀请他到军师府里来,说有要事相商。夫人再三嘱咐心腹婢女一定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这件事。
婢女从后花园偏门出来,走了一条街才雇车往羽这儿来。到羽宅子里,她咬着羽的耳根说夫人有要紧事找他商榷,让他一个人到军师府赴约。
羽一听此说,忙出门上马。官勇问他上哪儿,羽说“你别管”,让婢女同乘一骑,奔军师府。勇不放心,在后边远远地偷偷跟着,见羽进了某座大院的后门,他绕过前门一看,发现居然是军师府。勇心下纳闷:“这个时候诸葛亮应该在官衙里当差啊,再说孔明要见朱羽犯得着这么神秘吗?这里头一定有猫腻……”勇思虑着,而后赶马径往左将军官衙里来。
话说婢女将羽领进后花园,穿过小池塘,在一处清幽的竹林前下马,这时一阵清风迎拂,那凤尾森森翠竹修篁之境,登时传来阵阵龙吟细细之音。竹林围拢出一座小楼,楼上有匾,楷书题曰“梁父阁”。婢女让羽在厅内等候,自己转入里间去。羽看这楼虽然不大,但装潢摆设别致高雅,又见桌案上有厚厚一层灰尘,他知道这儿有阵子没人来了。
羽正寻思诸葛夫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故,忽听得楼上传下来叮当钟乐和女子悠扬的歌声。羽拾阶上楼,刚闪出半个脑袋,却看见楼上裳红袖紫,倩影纷繁,数不尽的美女正追逐嬉戏,莺歌燕舞,春色缭乱,让人目不暇给。羽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不知做何反应,只是痴痴地愣在那里,直觉梦游华胥,魂寄太虚。
一个正追逐打闹的美女看见羽上来,径自过来拉他。把他拉到屋角的雅座摁下,动手揉肩捶腿起来。众美女看见羽现身,也不搭话,只是都拢过来纠缠着羽劝酒吃肉。羽软玉温香满怀,很快忘乎所以,把此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舞女摘颗葡萄含在嘴里喂羽,羽吮过来吃了。继而舞女秋波频送,避席拍手,却见身边与她穿一色舞衫的美女十来个,拱着她俱往屋角那边退去,然后又各自摸出一把孔雀扇撑开,舞着大扇子共同掩着通往里间的门洞。
须臾,羽窥见扇群后面出现一双环着金链的性感小脚,是个女人。那双金莲被一团锦簇拱到舞厅中央,此时:美女、霓裳、孔雀扇,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西域麝香,这一切让整个舞厅氤氲着诡异与妖艳,麻痹着羽所有的神经,让他心潮澎湃,却又饧眼迷离。
“叮~叮~咚……”倏而钟乐一响,清脆悠扬。继而管弦齐奏,哀丝豪竹,动人心魄。众舞姬孔雀扇抖动,迷彩开处,竟是一位珠围翠绕的倾国丽人,身着西域舞衫,轻纱曼妙,玉体若隐若现;美目清扬,转盼流光;纤腰楚楚,弱肢皓皎。撩人双翘,韵动宫羽;猫步蛇形,波涛汹涌;水樱翕辟,脉脉传情。舞姿泼辣惹火,妩媚秋波,极尽挑逗之能事。她舞到羽身边,一阵芬芳袭来,沁人心脾。羽伸手去抓,她轻盈地避开,飘来飘去,若即若离,惹得羽搔首踟蹰,直咽口水。
舞乐一停,美人倒下,一下扑进羽怀里。扑倒的力道和着力点恰到好处,既不压着男人下体退了充血扫了兴致,又能给男人一种瞬间解渴如获香玉的幻觉与快感。羽一把紧紧搂住,埋头欲吻,却被美人纤指挡住。她开口说话,娇滴滴声若银铃:“官人,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吗?”
听此一说,羽略一蹙眉,思索一番,不得要领。
美人笑笑,把那玉手勾勾,却见那边舞姬端过来皱巴巴一盘子皮质东西。她拈起来展开,是一张叫人恶心的疙瘩薄皮,美人把它往自己半边脸上一贴……
“啊!!!”羽大惊失色,一下跳开,“诸葛夫人!”
夫人将那面具撤下,看着羽惊惶失措的窘样:“怎么?你怕了?”
“夫人……怎么……你……”羽瞠目结舌,语无伦次。
见羽如此,夫人的眼神转而忧郁,鼻子一酸,居然哭出声来。羽不知所措,只得一旁候着,不敢出声。
终于夫人哭诉:“我和孔明在一起许多年了,虽然妻以夫贵,他事业有成,我本该春风得意才对。可是我过得并不快乐……他太忙了,已经很久没有与我同床了……他性格古怪,非要我在外人面前戴这个丑陋的面具,生怕别的男人垂涎我的美貌……表面上看我嫁了一个好丈夫,我尽量表现得贤良淑德,可是我内心的痛苦寂寞又有谁能体味得到呢?……呜……”
女人的眼泪魔力非凡,尤其是美女的眼泪。时而让男人紧张,时而让男人心醉,时而让男人心烦意乱,而这时,她的眼泪反而让羽镇定、放松。羽开始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可人儿,这个风情万种的英儿。
“后来我遇见了你,”英儿抹着眼泪,“原来以为你是懂女人的,我以为你会理解我,同情我,安慰我,关心我,抚慰我感情的伤口,让我一颗柔弱的女人心有个寄托,没想到……没想到你会怕成这样,呜……呜……既然如此,我还在这里干什么?……”说完英儿起身离去。没走几步,却被羽一把拉回去,搂在怀里。

羽凝视英儿红润的双眸,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为她吻去眼角的一滴泪……有些苦涩……再吻鼻尖,朱唇,接着是醉心长吻……英儿扰动香舌,羽抱紧她,抚摸她性感的小蛮腰,手探入她的下体……当羽触及她的私处,夫人触电一般跳开,快走几步背对着羽……
却见夫人拍拍手,在场所有的舞姬即可从各个角落“唰唰”抽出藏着的刀剑匕首,四面八方围过来,早有几个离得近的逼上来把刀架在羽脖子上,霎时舞厅里刀光剑影,杀气氤氲。
羽没来得及反应,又见夫人让婢女挽来锦绣蜀袍披上,霍然雍容华贵,从性感撩人摇身变得尊贵而不容侵犯。
夫人用白眼藐视朱羽:“连顶头上司的正室妻子都敢染指,恐怕再也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你干不出来的了!”
“你!……”羽又是瞠目结舌而已。
“跟你说几句实话吧……”婢女拿高背桃木椅来让夫人坐下,夫人缓缓曰,“也好让你死个明白……跪下。”婢女听夫人一声令下,即狠踢羽的腿窝,羽一个踉跄,双膝着地。
“你这种人可能不会相信,”夫人抖了抖那皮面具,“我就是戴着这个和诸葛亮相亲的。”夫人笑,似乎在回味往事,“没想到他不但不嫌弃,还提出《论语》和《易经》与我一起讨论,我们聊了很久,最后他居然说希望能娶我做他的妻子!我问他为什么,他说:
‘我见过很多女人,外表姣好内里却胸无点墨,空空如也,就像一尊可笑的花瓶一样外美中空。想要成就大事的男人会因为娶得这样的妻子而感到遗憾。而你学识渊博,是个不栉进士,虽然脸上有世俗所谓的瑕疵,但我并不介意,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能够陪伴我走完一生的女人……’
那以后,我深深地爱上了他……”夫人一脸陶醉。
“他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为人正直,雷厉风行,在政治行为上对待同僚从不扭捏做作,该如春风就让你如坐春风,否则肃肃如秋。由于历史上有朝廷要臣因为妻妾太漂亮而被小人谗言陷害的先例,我欲以假面示外人,他居然如我所愿,从来不以此自卑,坦坦荡荡。他从来没有失眠过,直到……”夫人恨恨地瞪了一眼朱羽,“直到你的出现,打乱了他的一切!
“他一直以为一个人受过多少教育,才会有多少学识;经历过多少事故,才会有多少能力。他判断事物奉行自然的规律,为人处世遵循先圣的哲理。本来一切风平浪静,按部就班,重规叠矩,动静合度。然而你出现以后,使得他身边的事物光怪陆离,毫无章法,完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传说你天命不凡,出于顾忌,他在知道你蓄意谋反之后居然殚精竭虑一个晚上还想不出应对之策!曾经的诸葛孔明,在我眼里魅力十足的美男子,集九州芳华于一身的真男人,他的智慧品行曾经一直光芒耀眼,现在却因为一个莫明其妙的你而变得黯淡无光……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
作为他的妻子,曾经发誓与他生死同翥,两相扶持的女人——我~,以炽天使的名义,判定你~,必须死!”夫人一字一句,言之凿凿。
羽呆若木鸡,完全听不懂眼前这个惊世骇俗的女人何以对自己有诛之后快的仇恨。但见夫人一挥手,婢女有所行动。羽霎然惊觉,仿佛看到勾魂摄魄的黑白无常正阴森森向自己走来,一个瘦高长舌拿钩,一个矮胖黑脸拎锁。羽心脏狂跳,逼出冷汗,声调颤抖:“你干什么!……放开我!……你不会来真的吧?!……你真的想杀我?你不怕……”一时想不起她应该怕什么,羽顿了一下,“……不怕汉王追查吗?救命啊!……”
“哈哈哈哈,”夫人拂衽仰天大笑,可能笑眼前可笑的羽不出她所料果然低估了她的智慧,她道,“你是在栖凤楼寻花问柳以后醉酒失足跌入落红河淹死的,与我何干?”
“啊?!”羽不知所云,以为要把他转移到全郡最大的窑子里,让妓女们把他往死里灌,然后把他沉入一条街外的河里淹死。
却见一个婢女小心翼翼步履深稳地端来一壶酒,夫人道:“乖乖地把这个喝了,然后安心地睡吧……慢点儿喝,别弄洒了,很贵的,我从华佗内人那儿买的,其名曰‘正夫散’。掺酒之后无色无味,一杯下肚三十秒后五脏六腑痉挛,血脉逆流而死。不见半点外伤,亦没有中毒迹象。实在是杀人灭口,必备良药……下半夜让人把你往河里一扔,了无痕迹。从此天理循常,政治清明,我的诸葛孔明又恢复生机了……谢谢合作,快喝吧……”
两把冰冷的钢刀架在朱羽脖颈,一个婢女面目阴沉地拎起酒壶要往羽嘴里灌。那一刻羽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确切听见了死神的脚步声,很清脆,很冷……不!死神就在身后!……羽霎那从心底发寒,寒气游走全身,所过之处蚕食他身体每一寸肌肤的温度。似乎死神拿他的指尖在羽身上温柔地触摸,摸到哪里,羽就冰冷到哪里……
就在这存亡绝续的紧要关头,出乎夫人和羽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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