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骑兵之道(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他妈的!这帮该死的俘虏。难道轲比能比我们强大许多?”慕容飞鞭挞抓获的乌丸战俘。已经是第四批俘虏,与前三批一样嘴硬。俘虏们宣称除非是鲜卑轲比能部,否则宁死不降。慕容飞气急败坏,一皮鞭抽得俘虏的脸部血肉模糊。
乌丸营地。
楼班望着地图静静地思考下一步的战术安排。
斥候进帐报道:“盟军轲比能部向玄水方向撤退。”
乌丸诸将都弹冠相庆:“楼帅略施小计便成功瓦解盟军中最强大的部队。”
“哈哈哈,盟军内部不合我早有所闻。轲比能不是盟主,却在首战越权指挥,肯定会引起各大部落的不满。于是我让手下士卒假称轲比能的好处,盟军果然打发轲比能退回玄水防御后方。不过轲比能这条老狐狸也有意保存本部实力。”楼班这才透露计谋得以实现的根本原因。
诸将赞道:“楼帅神机妙算。干脆我们集中兵力和盟军再来一次主力决战。”
楼班指着地图上的红圈笑道:“不用着急。等到楼弦的部队迂回到盟军后方时,我会让拓跋天欲哭无泪!阿布陀将军即刻率领一千黑狼军兵分五路掠夺盟军的补给。”红圈处呼伦湖西畔的区域。
盟军营帐。
拓跋天、姜火、邓宁秉烛夜谈,研究近期军事战略。突然赫连小妹气喘吁吁地闯进来,生气地问道:“拓跋天,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姜火、邓宁知趣地避开。
拓跋天本想责怪小妹的莽撞,瞥见她眼里饱含泪花,一时心软:“让小妹回赫连部保护其他部落,这都是你爹的主意。赫连部与轲比能部仇怨很深,你爹担心轲比能不尽心竭力保护赫连部的族人。”
“轲比能当着各部落立下重誓。我爹也真是太谨慎了。拓跋天,你是草原的盟主,不能什么事情都由别人说了算。我发现你最近的表现缺乏魄力。”赫连小妹就是一个敢于直言的人。
“我很欣赏小妹的直言快语。各部落首领都是我的前辈,再说行军打仗我纯属外行。哎,我这盟主做得郁闷。看来我拓跋天不是当盟主的料!”拓跋天第一次对人吐露自己的心情。
赫连小妹同情拓跋天的处境,气也全消了,改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天哥不要让我离开这里。下次打仗你如果受伤谁替你包扎伤口啊?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想起赫连小妹替他包扎腿伤时自己还在喝闷酒,拓跋天就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听到赫连小妹这么说,心里很感动。他镇定心神,决定作出生平第一次欺骗女孩子的不耻行径。他轻轻拂开赫连小妹额前的秀发,然后低声说道:“其实我也不希望你留在前线。这里真的太危险。我很在意你的安危。回到玄水赫连部,我不想你受到任何战争的伤害。”拓跋天的表演和平常的孤傲格格不入,尤其是眼神柔情似水。当他与赫连小妹目光相触时,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何演戏也如此逼真。
赫连小妹凝视着拓跋天从未有过的温柔目光。许久,只淡淡说道:“天哥头上开始有白发了。”女人的细微就在于此,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却包含着关心。
“哦,那小妹不要再让我增添烦恼吧。”拓跋天微笑道。
“天哥以后少熬夜,多注意身体。小妹今夜就回玄水。补给的问题我会更加认真办理。天哥保重!”赫连小妹明白拓跋天的一番美意,心里乐得喜滋滋的。她哪里想到拓跋天只是开了个玩笑,和夺剑一样的玩笑。
“保重!”拓跋天看着小妹的背影,突然间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感觉。
盟军为加强锋线力量改由伤亡最轻的拓跋部作先头部队。接下来的日子里,拓跋天收到黑狼军向玄水移动的情报。赫连发、塔干这才意识到迁移两部的必要性,打心里感激邓宁。拓跋啸的士兵英勇善战杀得乌丸扶难罗军节节败退。两翼的进攻受到亚顿军的阻击,推进速度不太理想。然而盟军的后勤补给接二连三遭到黑狼军袭击,搞得拓跋天头疼。
黄昏时分。盟军的一队补给出现在茫茫原野,几千只牛羊在士兵的驱赶下缓缓前进。领头的是身穿轻甲的赫连小妹。
今晚要刮大风。小妹忧虑地看着行军疲惫的族人。赫连部的补给队几天来争分夺秒地抓紧时间赶路。原定今夜休息一下,明天把这批牛羊送到中军。如果刮场风雪,族人们肯定要挨冻,牲畜也会损失不少。小妹担心的不仅于此,万一草原上突然遇到敌骑的骚扰,损失将难以估计。
远处传来疾驰的战马声。凭第一感觉赫连小妹猜到来的不是自己人。敌人!乌丸的黑狼骑鬼魅般到处游弋。狼形头盔令赫连部的战士们感到恐慌。作为主将的小妹把畏惧心理抛置脑后,冷静地观察战场的变化。黑狼军人数不多,只有本方的一半人马。
小妹吐气如兰,高声喊道:“兄弟们不要怕。让我们为赫连部争口气!”战士们纷纷拔出腰刀,月牙形的利刃看上去有股天然的寒气。
“大家下马。以战骑和牛羊作盾牌,用硬弓射杀敌人。“赫连小妹第一个跳下马,取出硬弓搭好长箭瞄准气势汹汹的黑狼骑。
“不好,是赫连人!”领兵的武丸武将埋怨本部运气不佳,遇到草原上善打防守的赫连人。乌丸骑兵的弓箭找不到理想的目标,只有先在盟军的牛羊身上发泄。赫连人的硬弓长箭射程很远,黑狼骑在原野毫无掩护,人与马不断遭到对手射杀。奔突的骑兵偏爱轻巧的短弓适合马上快速射击,因此出来骚扰的黑狼骑没有配备硬弓。相反,补给部队无需冲突射击,通常配备射程远的硬弓。赫连人注重防守偏爱硬弓。双方武器的差距立即暴露无遗,赫连小妹的战术运用也十分合理。赫连士兵躲在战马、牛羊背后,采取各种可能的姿势打得黑狼骑无计可施。百余乌丸狼骑损失三、四十战友后迅速撤离战场。赫连士兵忍不住欢呼雀跃。几天行军的枯燥被这场小胜消去,疲劳也大幅减轻。人的心理负担比生理负担变化更加微妙。

一千多年后,草原帝国蒙古大军。据说他们的小分队就时常运用这种战术以少胜多。
天色昏暗。赫连小妹警觉地喊道:“全队熄灭火把,缓慢行军!”她怀疑刚刚撤退的黑狼军利用即将刮起的夜风进行第二次袭击。北风刮起,一队骑兵借着风声的掩护悄悄逼近。赫连小妹再次命令下马,让专人负责看守头羊。只要头羊不乱跑,羊群就不会大规模骚动。赫连士兵呆在原地瞄准漆黑的外围。
以静制动,不失为夜间对付骑兵偷袭的合理战术。小妹突然下令向风起的方向试探性射击。一阵密集的箭雨之后,听到敌人的惨叫。小妹迅速下令再次射击,顿时黑暗里一片惨叫。第三阵箭雨射过听不到什么声响。于是赫连士兵停止射击,严阵以待,任何人不许走动半步。草原上只有呼啸的风响伴随着牛羊不安的叫声。小妹对天祈祷月亮快快露脸。只要有月光,再派遣几名士兵周围探望就能保证继续行军。
耗到亥时月亮拨开乌云,柔和的月光洒遍茫茫的原野。旷地上又多出四十余具敌兵的尸体。刚才的两场箭雨多少有些运气地歼灭敌人十之七八的兵力。黑狼骑在不清楚赫连士兵数量下只好选择退出战场。
赫连小妹长舒口气,一百多敌骑损失大半,余下的二、三十骑谅他们也不敢兴风作浪。部队点起火把继续行军。第二天粮食交付中军时,清点牛羊只损失百多头。
得知赫连小妹行军的经历后,拓跋天衷心赞道:“各路补给损失不轻。惟有小妹不损一兵一卒,又能将粮食损失减到最小,真是巾帼良将!”
赫连小妹泰然道:“好好打仗,我在后方等候你胜利的消息。”
正当盟军高歌猛进的时候,楼班正精心策划一套全歼盟军主力的战术。黑狼军边打边撤诱引盟军拓跋部追击;然后用实力损失不大的扶难罗部替换亚顿部,继续阻止两翼的盟军向锋线靠拢;接着用换下的亚顿部包抄孤军深入的拓跋部。一直游弋在呼伦湖附近的黑狼军楼弦部从盟军背后发动突然袭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战役持续半月宣告结束。
盟军上下庆贺胜利,各部忙着收拾战利品。
拓跋天坐在小河边,心情愉快地说道:“这次我们赢得太离谱。拓跋部陷入包围,幸好两翼及时救援。我不明白为何敌人扶难罗部在关键时刻出人意料地主动退出战场。”
姜火也疑惑不解道:“如果扶难罗部再坚持两日,我们恐怕将一败涂地。楼班真狡猾,充分运用骑兵大范围迂回作战偷袭我军后路。诱敌合围,分而歼之。楼班玩起骑兵来真是得心应手。”
“我拓跋天向来不服什么人。可是楼班这位对手令我不服也不行。只可惜他是草原最大的马贼头子,否则我会向对待姜少、邓少一样结交这位军事将才。”拓跋天第一次给对手莫大的评价。
拓跋云缓缓走来,忽然指着天空叫道:“大家看,那是什么?”
顺着手指的方向,天空中一个黑点在旋转。姜火视觉比平常人敏锐,模糊地辨出那是一只大鸟。“哇,这是什么鸟飞得真高?”姜火惊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头该死的畜生一定是楼班养的那只神鹰。鹰的视力极好,在高空视野开阔,是观察敌军情报的最佳斥候。奇怪,为什么值到今日才发现这头畜生的踪影?”原来拓跋云一直留心楼班的神鹰。
姜火说道:“我的天,战场上有这玩意儿简直太爽啦你们各部落为什么不弄头神鹰斥候?”
“做斥候的鹰需要极高的悟性和刻苦有效的训练。而且它要通晓主人的意思,主人也要完全信赖它。这种神鹰一千年恐怕也遇不到几只。不晓得楼班去哪里养了这头畜生。”拓跋云经常和乌丸人战斗,对他们的宝贝也研究得非常仔细。
姜火轻松地笑道:“我们不要被一头畜生吓倒。哈哈,经此一役,我和邓少的楼师傅要开始走下坡路啦!”
乌丸营帐。
楼班面色凝重地坐在帅椅上,沮丧地自言自语:“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难道一切是天意?”
亚顿、阿布陀二将走进营帐。楼班扫视帐内问道:“楼弦将军回来没?”
“回楼帅,楼弦将军他…”阿布陀才说一句就忍不住抽噎。
“是男人的就不许流泪!”楼班“嗖”地起身,推攘着阿布陀咆哮道:“我问你楼弦现今人在何处?”
阿布陀强忍悲痛,低声说道:“楼弦将军所率黑狼骑全军覆灭。听逃回的两名兄弟说…说…”阿布陀哽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亚顿,逃回的士兵说的什么?”楼班转向一边的亚顿将军。
亚顿续道:“楼弦将军见势单力孤就拔刀自刎。临死时让他俩转告楼帅,我们乌丸人是亡国之徒。幸得楼帅依附辽东忍辱负重,率领一帮弟兄纵横草原无敌手。我等虽有亡国之恨却无亡国之辱。楼弦将军还说,希望楼帅能够坚强面对挫折,他坚信有朝一日楼帅能领导大家复兴乌丸…”
楼班转过身,想痛苦一场又不能当着手下掉泪,只是叹息一声:“把那两名逃回的士兵处死为楼将军殉葬。”他想起当年乌丸被曹操灭国时,其兄蹋顿将爱子托付自己。于是改名楼弦,期盼有一天能够兴复乌丸。
“楼帅一向爱兵如子。”阿布陀劝其放过士兵。
楼班从沉痛中恢复过来,自责道:“都是楼班的错。我自诩无敌,轻视盟军。本想赢得漂亮,结果败得难堪。”
“不怪楼帅。全是扶难罗那家伙。上次若不是他故意保存实力,我们也不会折损鲜于将军。这次他撤回柳城致使战役大败。等我们回师柳城,定找他秋后算帐!”阿布陀怒气冲冲。
楼班摆手道:“扶难罗的首级此刻已经挂在柳城城门上了。”
二将愕然。突然一名斥候慌慌张张禀报道:“曹军围困柳城,日夜轮番猛攻。”
楼班惨然道:“其实我今早就得到消息。我的神鹰告诉我,柳…城…失…守…”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