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洛阳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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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听得大道一声梆子响,一队货商推着斗车大摇大摆进入虎牢关。
姜火好奇地问当地一位老者:“大爷,这帮人贩卖什么的?”
老者显得平常地答道:“他们是齐地的漕帮,专门贩卖海盐到洛阳。”
“朝廷不是明令禁止贩卖私盐,他们实在胆大包天!”姜火不平地嚷起来。
老者回头瞅了姜火一眼,目光转向虎牢关城门,漠然地说:“年轻人啊,不要这么天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掌管沿途关隘的官员允许,那么贩卖私盐也就合法。”
“镇守虎牢关的是谁?”姜火再次提问。
老者指着关隘城楼上空飘扬的旌旗:“听说这位守关大将是曹丞相的堂侄曹休将军。”
虎牢关是两京与中原地区必经之路,牢牢扼住东西咽喉,作为京师东面的重要屏障。曹操深知虎牢关的战略意义,选择自家贤侄曹休镇守虎牢,拱卫洛阳。
“只要这位曹休将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漕帮盐贩就可以招摇过市,去洛阳大发横财。”姜火隐约有点嫉妒的样子。漕帮贩卖私盐和姜火毫无关系,但姜火一想到他们非法牟取暴利就心里憋火。
“姜少,你怎么把问题想得这么简单。从山东到洛阳沿途要经过多少个城池关隘。只有每一处守卫官员放行,漕帮盐贩才能顺利完成这笔交易。我的天,这么多官员一起违法?”邓宁毛骨悚然。
姜火憨笑道:“照邓少的推断,除非管理这些守卫官员的朝廷重臣自己默许漕帮贩卖私盐。哈!擒贼先擒王。一定是这位重臣违法…大爷,请问当今谁管理运输?”
老者漠不关心地摇头道:“这个老朽就不清楚了。年轻人啊,记住一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慢慢吞吞地走开。
邓宁重新审视眼前似乎固若金汤的虎牢关,感触道:“虎牢虽险,却只能拱卫京师,不能守护法令。”
洛阳,因为地处洛水之阳而得名,自公元前770年周平王迁都洛邑起,历史上先后有13个朝代在此建都,因此又称帝王之都。洛阳东有虎牢,西有函谷两道关隘环卫,北有黄河天险,南有群山相围,卧野百里,形成一个盆地。整个洛阳城在这坚固的屏障中间,固若金汤。
夏代太康、仲康及帝桀相继建都斟鄩。《逸周书度邑》载:“自洛汭,延于伊汭,居易无固,其有夏之居。”古本《竹书纪年》称:“太康居斟鄩,羿又居之,桀亦居之。”今本《竹书纪年》记“仲康居斟鄩。”其地就在今洛阳市偃师境内伊、洛二水汇流处上游的二里头村一带。
朝歌隶属洛阳州制,曾是商朝首都。周武王伐纣时,聚八百诸侯于孟津,今洛阳孟津县东北,时为黄河重要隘口。周武王克商后,迁九鼎于洛邑。成王即位,周公辅政,对“天下之中”的洛邑进行大规模营建工作。由周公主持营建的洛邑被称为“成周”或“新邑”等,是一座规模宏大的都城,据《逸周书.作各隹解》记述,“堀方千七百二丈,郛方七七里。以为天下之大凑”,“设丘兆于南郊,建大社于国中”。城内的主要建筑有太庙、宗庙(文王庙)、考宫(武王庙)、路寝、明堂等“五宫”。这些宫殿、宗庙的建筑结构均为“四阿、反坫、重亢、重郎、常累、复格、藻税、设移、旅楹、画旅”等式样,城内还有“内阶、玄阶、堤唐、应门、库台、玄阃”等不同的通道。新都建成后,按《何尊》铭文所记,成王“迁宅于成周”,“宅兹中国,自之义民”,洛邑成为全国的政治中心。
建武元年(公元25年),光武帝刘秀定都洛阳,史称东汉。建武五年(公元29年),在洛阳城南开阳门外创建太学,刘秀曾亲临太学视察。太学规模宏大,“诸生横巷,为海内所集”。汉明帝刘庄还在太学亲自讲学,“诸儒并听,四方欣欣”。洛阳成为全国文化中心。
东汉末年,董卓专权,迁都长安,焚烧洛阳。后来曹操统一中原后,大力兴建洛阳旧都。经过数十年发展,洛阳恢复往日繁华的盛况,成为三国时期四大都市之首。
姜火和邓宁哪里见过洛阳如此繁华的精貌,流连于街道市集间,差点忘记来洛阳为了寻找大哥关索。可惜繁华都市花花绿绿的好玩处处离不开钱,两个青年从何仪身上搜刮的银两也花得七七八八。姜火摸出最后几个铜板舍不得花。邓宁对剩余的钱也是心知肚明。两个年轻人就这样打发时间,手里铜板一个也没消费。古代金银一直都是硬通货币,三国时期全国基本使用的铜钱仍旧是汉朝的“五诛钱”。
来到洛阳东街市集见一群人围观,年轻人好奇心重,也过去凑个热闹。原来场地中央,一队戏班在表演节目。老者敲锣,两个彪壮青年舞枪弄棍,年幼的小孩端个瓦罐向周围的看客讨点赏钱。东汉时期,达官贵人闲来无聊,雇佣伎乐歌舞弹奏,无形中刺激了娱乐业的发展。有钱人崇尚高雅艺术,觉得武艺杂耍过于庸俗。但民间偏偏更钟爱武艺杂耍,因此当时戏班在民间广为流传。洛阳就有好几家这样的小戏班子。那彪型大汉耍了一通花枪,众人齐声喝彩。小孩捧着瓦罐开始讨钱,看客们三五铜板投入瓦罐,不多时堆积了几十个铜板。
姜火灵机一动,拉着邓宁挤出人群。手里的铜板不一会儿变成一面锦旗、一面铜锣和一个瓦罐。然后向附近老板借来笔墨,刷刷刷上书五个大字。也去西街一处空旷角落,一声锣响,招来一大群围观者。
“各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小人和哥哥流落洛阳,衣食无靠。学得一身武艺,不怕在众乡邻面前丢人现眼。大家有钱的捧点赏钱,无钱的捧个人场。”姜火提着铜锣扯开嗓门高声喧哗。
姜火那面锦旗魅力实在惊人,片刻工夫引来潮水般的看客。锦旗上赫然写道“天下第一刀”,姜火年少轻狂一时兴起就弄来这个招牌。邓宁学刚才戏班拱手施礼道:“小人习得一套拳法斗胆在众位乡亲面前露丑,望诸位莫要笑话。”当即耍了一通野球拳,兴致盎然处玩出四对拳影。以姜火、邓宁现在的武艺比起寻常戏班的花拳绣腿强上百倍,邓宁的野球拳看似平淡无奇,但他结合乾坤诀的真气打得虎虎生风。众人哪里见过这等高手表演拳脚,直看得眼花缭乱,不住叫好。姜火从旁敲锣助威,场面非常热闹,引得更多的人围拢过来。
姜火等他耍完野球拳,将铜锣交给邓宁,也上前抱拳施礼:“小人学得一套刀法,就让大伙开开眼界。”由慢及快抽出慈悲刀。刀刃夹带乾坤诀刚猛真气,一股杀气油然而生。站在姜火正前面的看客吓得后退两步,心道:这刀真是霸气十足。姜火收敛杀气,依照关家刀法一招一式表演一番。这套刀法是名震天下的关羽独门武学,精妙绝伦,威力无比。普通百姓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武艺,今天有幸大饱眼福,啧啧称赞。姜火不等刀法耍完,朝邓宁递个眼色。邓宁心灵相通捧出瓦罐开始向周围看客挨个儿讨赏钱。众人都在兴头上,人人欢喜,眼见瓦罐里一个铜钱,两个…不多时堆积如山。突然间听得“咚咙“一声响,一个足足十两的银元宝掉入瓦罐,姜火眼尖大喜过望,邓宁心存感激忍不住抬头瞧瞧送钱的主人。
这位公子是官宦人家,从衣着上便知出身显赫。头上束着两条紫色的发带,飘逸至肩。印堂饱满,额头微皱,眉宇间掩不住一个“愁”字。一身海蓝色的宽厚锦袍,腰缠白玉带。最引人注目的是手里那把展开的扇子,金镶边,玉骨架,宣纸扇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这位公子轻摇纸扇,赞美道:“两位好武艺!”
正当此时,人群里一人高声叫道:“天下第一刀。好大的口气!”这人是当朝太傅贾诩的儿子贾充,因贾诩为人低调,其子只任个武威校尉。贾充转头冲那位公子轻蔑地笑道:“原来是曹三公子。想不到曹公子也有雅兴看民间杂耍武斗。”
这位公子正是当朝丞相曹操第三子曹植,字子建。曹植是曹操之妻卞氏所生第三子。自幼颖慧,年10岁余,便诵读诗、文、辞赋数十万言,出言为论,下笔成章,深得曹操的宠信。曹操曾经认为曹植在诸子中“最可定大事”,几次想要立他为太子。然而曹植行为放任,屡犯法禁,引起曹操的震怒,改立其兄曹丕为王储。
曹植微微一笑:“哈哈,贾校尉怎么也来这市集观看耍斗。没想到校尉大人居然和子建爱好不谋而合。”其时曹植和曹丕争夺王储,曹丕重金买通朝中大臣尤其是贾诩,贾诩和贾充站在曹丕这边,公然和曹植为敌。因此双方既不通往来,而且彼此还充满敌意。
贾充被说得哑口无言,眼光愤恨地扫视一下曹植身后的丁仪、丁禀兄弟,转向姜火怒喝道:“你这哪里来的野小子,年纪轻轻口出狂言。我倒要试试你这‘天下第一刀’。若是你输了,就要当众跪地认错。”
姜火听贾充言语无礼,加上年轻人一时痴狂,不甘示弱地说:“好啊!今天我也要领教大人的高招!”言毕,摆出架势要和贾充比试比试。
曹植早看出姜火和邓宁武艺非比寻常,对贾充的本领也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贾充不是姜火对手。悄悄对身后丁仪、丁禀小声说道:“贾充根本不是那位耍刀的对手。两人争斗起来,一定吃亏,到时候颜面扫地。你二人帮忙劝劝贾充,让他不要自取其辱,贾太傅面子上不好看。”
丁仪轻轻说道:“贾充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让他在这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再说贾家一向在朝廷与公子爷为敌,公子爷何必管他颜面问题。尽管作壁上观,看这家伙如何丢脸!”
曹植心善,不忍心看贾充丢脸献丑,上前劝道:“贾校尉何必和这些江湖艺人斤斤计较。‘天下第一刀’何人敢自夸海口?小子一时轻狂罢了。再说刀剑无眼,到时候恐怕贾大人有个闪失,太傅那里不要看。”
本来几句劝人的话传到贾充耳里变了模样。贾家向来和曹植不和,贾充以为曹植一番话有意奚落自己,不但不领情还心存怨恨。众人面前不敢发作,执意要和姜火比试刀法。曹植怏怏不乐,退回丁家兄弟身边作壁上观。
贾充刀法哪里能和姜火相比,几个回合被姜火耍得威风扫地。四周观看的民众哈哈大笑,贾充脸羞得绯红,恨不得找个洞躲起来,一眼瞥见曹植身边丁氏兄弟面带喜色,心里骂道:原来曹植等人故意看我笑话,难怪刚才出言奚落。真是一番劝言当作恶语!贾充怒气冲冲地对姜火嚷道:“两个小子,报上名来!他日我一定再来讨教!”
曹植熟悉贾充性格,只要他说出类似的话,就是把你当作心腹大患,睚眦必报,暗暗为姜火、邓宁担心。
姜火兴致大发,不知其中厉害,笑道:“我叫姜火,姜伯约。这是我兄弟邓宁,邓士载。贾大人想要讨教,我们兄弟随时奉陪!”
曹植明白姜火和邓宁年纪轻轻,初涉江湖,阅历浅薄,情不自禁为姜火的年少轻狂感到不安。回想青年时才华横溢的曹子建何尝不是如此,觉得姜火和自己年少时性格有相似之处,惺惺相惜,产生爱才怜才之意。
曹植站出来,向姜火和邓宁施礼道:“在下曹植,字子建。家父乃是当今魏王。”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大家纷纷把目光转向曹植。象他这等权贵显赫的达官贵人平常出游都是八台大轿或高头大马,旁边卫兵侍从前扶后拥,普通百姓没有见面的机会。想不到这位曹植今天居然微服出游,有久仰曹植文才的纷纷瞻仰眼前的偶像名人。年青女子也都羡慕地望着这位翩翩美男,目送秋波。天下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敌对势力随时可能暗中派遣奸细实施暗杀计划;即使天下太平盛世,朝中争权夺利者也会想方设法暗杀政敌。曹植自己不会半点武功,只懂得识别武功,要不是丁家兄弟武艺高强作为贴身侍卫,恐怕早被敌人暗算。不过曹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泄露自己的身份,这份勇气可嘉。其实曹植不是有意说出自己身份,只是性格率真,想结交姜火、邓宁两位朋友所以不慎道破身份。
“两位武艺高强,子建有意结识二位。两位若是不嫌弃,请去酒楼把酒言欢。”曹植说得诚挚意切,不由得让人心动。
贾充听曹植要和姜火交好,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愤恨,拂袖而去。姜火听说眼前这位是赫赫有名的曹植,满心欢喜。邓宁素闻曹植才华盖世,仰慕这位文坛泰斗。两人欢天喜地跟随曹植一起喝酒。

洛阳“宝福酒家”是当时最有名的酒楼。一间小阁楼,一张四方桌,两盘密糖果蔬。曹植坐临窗上首,丁仪、丁禀分居左右,姜火、邓宁同坐曹植对面。
曹植非常高兴,提起白玉陶瓷酒壶正要给姜火、邓宁斟酒,忽闻隔壁阁楼传来琴声。曹植心头一动:这琴曲不正是德祖生平最爱的《高山流水》么?高山流水曲相传是春秋时期伯牙所作,世间惟有钟子期善解曲意。子期死后,伯牙悲叹世间再无知己,于是摔琴毁曲从此不再弹奏音乐。这就是广为流传的“伯牙摔琴断知音”的典故。想到德祖,一丝悲凉情不自禁地触动曹植。
德祖是曹植故友杨修。弘农华阴(今陕西华阴东)人,東漢太尉楊彪之子,袁术外甥,出身高门士族。任曹操主簿,博学能文,才思过人,为曹植好友。
曹植端起酒杯,因为想到好友杨修手微微颤抖。“德祖已逝,知己何求!”曹植激动地将第一杯酒倾洒地面。丁氏兄弟明白公子爷的心事,想到同僚杨修不禁怆然。“第一杯敬德祖机敏过人!”曹植望着地面的酒水,举杯半空的手还在不住颤抖。
一次,曹操建好新园子后到场参观指导,然后一言不发,挥笔在大门上写下一个“活”字,随即摆驾回府。众人皆莫明其妙,瞠目结舌,询问杨修。杨修说道:“丞相是嫌门太宽了,门里一个“活”不就是个“阔”字吗?”众人皆赞杨修之能。
“德祖啊,你可知道当时我真为你捏了把汗?父王再也不是官渡之战前那位‘千里无鸡鸣,思之断人肠’的父王,那些朝臣谁不知道父王写字的深意,你却偏偏强出头;出头也罢,可你说的意思和父王的完全相反。难道以你之才不懂得父王的心意。呵呵,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屡次在父王面前立谏节俭,扫除汉朝以来长期弥漫的骄奢淫逸,你可知道父王对你的谏言明夸暗恨。可惜你建议把园门改窄,违背父王的心愿,从这时开始你在父王心目中就不再是值得信任的心腹重臣。”曹植默默无语,为什么杨修在世时不说出这番良言,连他自己也道不清楚。
“第二杯敬德祖慧眼识人!”曹植端起酒杯再次洒在地上,眼里噙着泪花,努力坚持不让泪水决堤。
赤壁之战后刘璋派遣张松入朝探听曹操的诚意。结果曹操轻视刘璋,对张松傲慢无礼。杨修却发现这位张别驾有过目不忘之才,雄辩高论也有过人之处。杨修立即向曹操推荐张松,但曹操拒绝不用。张松归途遇到刘备,将西蜀地形图倾囊相赠。一向知人善用的曹操这一次可谓大大的看走眼,惟独杨修耐心考察,慧眼识才。
“德祖,我知道你一番苦心。天下即将统一,你也希望父王能兵不血刃得到益州,早日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因此你不顾张松的冷眼讥讽,容忍他在奚落后的无礼报复。可惜这时的父王还没深刻接受赤壁的惨败,还想象着兴师伐城。如果父王能够学以前一样礼贤下士,益州早就归顺,贼首刘备也就不可能实现三足鼎立的宏愿。谦恭并非父王的真性情,我想父王要在那时还能保持礼贤下士实在是一种性格的叛逆。”曹植慢慢地,坚强地信守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
丁氏兄弟知道公子爷的性格率真,想到什么做什么,当下也不劝阻,默默地陪伴曹植。姜火和邓宁好奇德祖何人,悄悄向旁边的丁仪请教。阁楼的气氛变得凝重,高山流水的曲声若有若无。
“第三杯敬德祖忠心耿耿!”曹植洒酒祭奠,“忠心”二字令曹植有一种难言的愧疚。
杨修的内心是想把曹植推上王位。曹植的性格与曹丕截然不同,不仅因为曹植有才,更重要魅力是一颗仁慈善良的心。以杨修的聪明才智难道不明白乱世的哲理吗?在这乱世曹植即使继承父业也注定不是一位好的君王。杨修却那么执着地辅佐曹植争夺王储,从曹操的心腹变成曹植的谋士,无情地卷入政治权利中心的旋涡而无怨无悔。
于是,
鸡肋一个再完美不过的藉口
一个再美好不过的结局
一句“再敢有扰乱军心者,以杨修为鉴”,断送了一个文人的一生。
一个恃才傲物,却又悲凉慷慨的文人
一个与张松舌辩丝毫不落下风的文人
一个储位斗争中的牺牲品
一出空怀一腔热血,到头来却只能到阴曹放浪形骸的悲剧
帝王家的事,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对于杨修的死曹植感到既无奈又悲痛,为什么是自己最亲的父王杀死自己最挚爱的朋友。曹植感到争夺王位的代价竟是如此沉重: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舍江山保朋友!曹植达到忍耐的极限,泪水夺眶而出。“悲哉德祖!痛哉德祖!”曹植悲恸万分,仿佛置身与酒席之外,言不知所云。
姜火暗道:这位曹公子没想到对朋友竟然这般重义。我和小宁要是能结交这位有情有义的曹公子真是一件幸事!
曹植突然停止哭声,分别恭恭敬敬地给姜火、邓宁各斟满酒,又为丁家兄弟斟酒。“两位兄弟,刚才子建追忆故友,一时失态。冷落了兄弟,实在抱歉!”就凭曹植这举动相信不少英雄豪杰就会钦佩他的个人魅力。敢笑敢哭,重情重义。这就是曹植的率真性情。无须掩饰,更不会矫揉造作。
姜火和邓宁感慨曹植的义气,没想到曹植不慌不忙给二人斟满酒。邓宁眉头一皱,这酒不知道怎么个喝法。
“哈哈,邓兄弟怎么不敢饮酒?”曹植这一笑把气氛恢复平和。
邓宁惊叹曹植厉害,知道自己不怎么喝酒,吞吞吐吐地说:“实在抱歉!小宁向来不饮酒。”
曹植微微一笑。丁仪笑道:“男子汉怎么能不喝酒呢?”
姜火最清楚小宁在这种情形下左右为难,忙解围道:“小宁真的不能饮酒。他从小就喝不得酒。大家不要为难小宁,如果要喝由我姜火代劳!”
“豪爽!”丁仪赞了一句,举杯敬姜火。
曹植也是眉头一皱:“两位年纪轻轻武艺高强,将来好好发展必定飞黄腾达。可是这位邓兄弟…唉,想子建年青之时也不爱饮酒,但官场上不饮酒实在…哈哈,酒非得沾点!”
邓宁初涉江湖,听曹植说了句半截话,问道:“曹公子,此话怎讲?难道当官一定要喝酒?”
“一定!非喝不可!除非你不做官。这就是为官的基本原则!”曹植望了一眼丁氏兄弟,希望他们来证明所说不假。
“邓兄弟前途无量,以后还得慢慢学喝酒!不然做官就怕混不下去!”丁仪赶紧出来作证。
邓宁听得头脑发涨:“难道做官就是为了喝酒?”话一出口后悔自己不冷静,这么低级的问题也问当世文坛泰斗。
“可以这么说!如果你不喝酒就不可能升官进爵。邓兄弟啊,这可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真的!真的!”曹植不希望武艺高强的邓宁因为不喝酒而埋没才华。
“什么?官场上还有这等怪事?难道你们当官的就是为了喝酒?”姜火都感到惊奇。
“如果为了做官而喝酒,那我邓宁宁愿不做官!”邓宁斩钉截铁地说道。
曹植缓和氛围,笑道:“两位初涉江湖,还有很多道理与你们理想中的不同。所谓物竞天律,适者生存!有时候适者不一定就是强者。以后你们自然就会明白的!”曹植本想教姜火、邓宁一些社会哲理,但想到‘适者不一定就是强者’感到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只得草草收场。“曹植啊,你自己才华横溢,大哥只能望其项背,但你并不是政坛上的适者。”曹植似乎在和他人对话评价自己。望着两位稚嫩天真又充满疑惑的脸,曹植觉得路让他们自己走,体会由他们自己感受,对这两位青年也许更加有效。
酒过三旬。曹植问道:“两位小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姜火和邓宁面面相觑。他们来洛阳无非是寻找大哥关索,然后劝阻银屏,至于具体打算从没考虑过。
曹植见二人默然,笑道:“当今天下已成三足鼎立之势。以二位的武艺和年龄适合去投奔一位明主建功立业。”一番话慷慨激昂,令姜火怦然心动。
丁仪趁机劝导:“我家魏王求贤若渴,两位兄弟不如到魏王门下谋求功名。有公子爷举荐,就帮公子爷办事。将来不愁功名不成。”显然拉拢姜火、邓宁投效曹植旗下。
姜火大喜道:“若能得到三公子提拔感恩不尽!”
这句正是当年杨修和曹植相识的话,曹植想起杨修之死,对权势已经灰心丧气,不忍心让二人跟随自己导致祸端,伧然道:“两位只要有心投奔父王,我子建必定鼎立推荐。但如果二位想追随子建,恐怕我不是你们理想的明主。德祖因子建身亡,子建不忍连累二位。”
“三公子能不能给我们兄弟讲讲当今天下情势?”长时间没发言的邓宁突然蹦出一个问题。
曹植微一思索,哈哈大笑道:“当今天下九州,我父王占得六州;西川贼人刘备仅占一州;江东孙权占得二州。虽然这两位割据一方,但假以时日必为我父王所灭。”
“如今三足鼎立,任何一方都没有吞并对手的把握,只要稍微大意可能就被对手消灭。为什么三公子敢断言魏王能得天下?”姜火想起以前水镜的分析,不解地问曹植。
曹植站起身,豪气冲天地说道:“刘备新失荆州,痛折关羽,与东吴反目成仇。即使不和孙权开战,要想结成盟友,同心协力攻打中原也不可能,因此三家各自为战。蜀民不尚武,独南中地区民风尚武。刘备要攻中原必征募南中士兵。如此一来,南中富饶物产的劳力大大削弱。西川路途崎岖难行,运送粮草十分不便。西川攻打中原的必经之路只有长安。我军只要坚壁清野,坐待蜀人粮尽再掩杀,可获大胜。如果蜀人想蚕食凉州,我各城池严守不出,城破则尽毁粮草。不出三座城池,蜀军无粮自退。我军如果要攻打蜀国,需等国内内政清明,国力富强时,操练兵马,巨资大造攻城器具。只要蜀国内乱,倾尽四州之兵,并力齐攻,先破阳平关,然后南郑。做到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点一点逼近成都。人皆言剑阁天下雄关易守难攻。其实不然,只要国力充沛,垒土城压制剑阁,早晚必破。”
“哈哈,我明白三公子的意思。好比在虎牢关周围也筑起高楼日夜围攻,那么虎牢关的防御力大大衰减。”姜火对于天下险关只看到虎牢关,所以用虎牢作喻。
“姜兄弟真聪明!不过这样攻城拔寨需要耗费很大的国力,除非万不得以才采用。兵法云‘攻心为上,攻城次之’。我们重视内政发展的同时对敌对势力不断攻心才是不战而屈敌之军的上策。因此国内和平发展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利于积蓄军备消灭敌人。至于东吴,最好的办法是兴造大船,操练水军,一举占领长江中上游,顺水直下沿江或主攻或骚扰江东各城池,疲其军,扰其民,长此以往不攻自破。”曹植显得很激动。
丁仪和丁禀听得目瞪口呆,万料不到公子爷除了诗词文赋,连军略也如此了得。姜火和邓宁若不是在水镜那里生活几年对这些道理略知一二,因此不如丁家兄弟反应强烈。这些话与水镜先生大致思路不谋而合,两人从心里深深敬佩曹植。
邓宁好奇地问道:“如果天下一统,请问三公子如何治理国家?”
这话问得好大胆。曹植听起来却格外舒服,自己满腹经纶如果真有机会得以施展实在称心如意。当下慷慨激昂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说道:“治国的要旨是一个‘人’字。必须礼贤下士,广揽人才,然后知人善用,令其各尽其才。国家以农业为本,广开荒地,发展技术,改进农具,只有解决天下百姓的温饱问题,国家才能真正富强。大力扶植市场发展,各地出钱修路,促进货物流通,征收一定商税。农业兴,则粮仓足;市场兴,则金库富。操练士卒,修葺古长城防御外敌入侵。与四方蛮夷结为友邦,双方和平相处。呵呵,这些都是与德祖相处耳濡目染的成果。”
正说间一名黄门小侍郎跑上阁楼,急道:“小人到处寻找,原来三公子在这里。大事不好!”附在曹植耳边嘀咕几句。曹植面色突变,慌忙辞别,扔下十两银子摆在桌上:“姜兄弟,邓兄弟,子建有要事需要回去处理。两位可以随时到丞相府找我!剩下的钱你们留着使用。子建先行告辞!”领着丁氏兄弟面色匆匆的离开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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