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吓了一跳，看时不觉倒吸凉气，脱口惊呼道：“干爷！”
干爷双目圆睁，面目狰狞地冲他吼骂道：“我日你娘的，你个二五仔，狗杂种，我要宰了你！”
一个狱卒下死力地用棍子打曹干的手，干爷浑不觉疼，拼命伸长手想掐张果。
干爷真名曹干，因其好淫，故帮中兄弟皆叫他干爷。在黑帮里，曹干与张果乃是秦卿的左右手，不过，两人一向不和。曹干为人最是难以捉摸，他虽则生性残暴，奸险狡诈，最喜火拼，且是个好色之徒，但他却又极有才干，遇事审慎敏锐，处事冷静果敢，待兄弟们侠义宽宏，为人乐观宏达。
张果在秦卿手下卧底，最怕得人就是他了。且他是个警察，对这等残暴的黑帮分子自然是敬而远之，免得惹上一身臊。
张果却不知他也死了，不免发了一会怔，忽听有一人劝曹干道：“三哥，别吼了，歇会吧。既到了这里，咱也没指望了，还记着上辈子的仇干嘛。况且我听你说起来打死你的该是卿姐，不是二哥。唉，死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总之咱们大家各安天命就是了。”
张果细看旁边牢房说话的囚犯，不觉失声惊呼道：“刘大状，三弟，果真是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也死——死了？”
刘大状真名刘国栋，生前是个颇有名气的律师，小时家境贫寒，亏卿姐家照顾，才能念完学，毕业之后，又是卿姐帮他拉关系，找师父。跟完师父，又是卿姐出资帮他开公司，拉生意。所以，自然而然地他也被卿姐拉下了水，入了伙。他不仅包揽了秦卿黑帮的全部刑事诉讼案子，而且还负责洗钱。
张果在帮中，除了秦卿，便是和他最为要好，两人一向很谈得来。
刘国栋不胜慷慨地叹道：“是呀，我也死了。唉，报应哪，一切都是报应啊。”
“这可是奇怪了，那天我没见你跟我们一块啊？”
刘国栋一笑道：“你当然没看见我，我又没去。你们是去交易军火的，我去干什么。实不相瞒，我是被人开车撞死的。你知道撞死我的人是谁吗？”
狱卒动手想拉张果走，张果甩手挣脱，坐下和刘国栋细说起来。
他好奇地问：“是不是你的仇家啊？”
刘国栋说：“这还用得着说吗？除了仇家，谁他妈会平白无故直冲上来撞死我。你是不知道，那家伙可他妈把我给撞狠了，我飞出了十几米远不说，还被他来回碾了好几趟，几乎成肉饼了！”
“我的妈呀！谁跟你有这深仇大恨，撞死了你，还要碾你。这比鞭尸还残暴了。”
“可不是嘛。看你样子肯定也猜不出是谁。”
张果笑道：“刘大状你的名声你自己还不清楚，说你是社会败类也不为过，瞧你辩护的那些人，有几个是好东西，你分明是助纣为虐，跟你苦大仇深的主儿多了去了，你说我哪能猜得到是谁。”
刘国栋讪笑道：“我告诉你吧，他是司马乔的姐姐。司马乔，你总知道吧？”
张果想了一会，说：“好像听说过这名字。她是不是那个头天代她姐来夜总会上班，就被曹干拖进包厢强暴，还逼他吸毒，结果吸死掉的姑娘？我记得她姐叫司马娇，有一次我还在路上遇见过她和她姐呢，她姐姐说她是学什么服装设计的来着，长得可秀气啦，比她姐还漂亮，人也聪明，真是可惜了。”
“可不就是她！”
“那就难怪了。谁叫你要替曹干接这单子，替他打官司的，还偏又给你打赢了。那司马乔多水灵的姑娘，就这样被那**给糟蹋了，又被你帮他逃脱了法律制裁，她姐不恨你才怪，现如今她杀了你，替女儿报仇，你也怨不得她。果真是报应哦！只便宜了那**，人居然没去撞她，反来撞你，未免有失公平，不过你也确实该死。唉，可惜那几天我和卿姐恰好有事不在夜总会上班，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事了。”
“你他妈骂谁呢你！”曹干听见，怒骂道。“二五仔，你以为你是个好东西吗？”
张果也不理他，继续跟刘国栋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一直在搜集你的犯罪证据，而且还找到了不少，本想等了结卿姐这单案子，再去捉你的，谁知道她会跟我同归于尽。”
“我早就知道了。”刘国栋毫不奇怪地说，“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卧底了。”
“真的？那你为什么不跟卿姐揭穿我？”
“我为什么要揭穿你？明告你，你搜集到的那些证据，还是我自己故意泄露给你的，要不然，你哪那么容易找到我的犯罪证据啊。”
张果越发不解了。
刘国栋说：“我其实一直在等着你来捉我，我还设计了好几个方案，准备到时候，逼着你动手打死我呢。哪知你老不动手，都等得我心焦起来，好几次，差点就去自首了。我自己干的那些事，我还能不清楚，我早就他妈不想活了。无奈我涉水已深，上不了岸，自杀吧，又没那勇气，自首吧，又怕蹲大牢会吃苦，所以我一直盼着你来打死我。我知道自己有多招人恨，多少受害者还有他们的亲人恨不得吃我的肉啊！我一点不恨他们，真的，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傻，很天真，很可笑。都说你们黑帮的人坏，可是依我看起来，比你们更坏的人大有人在。你们和我一样总算还有点义气，有点良心，至少咱们没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是好人——当然，我也没明着说自己是坏人——但就这一点，我就比有些人好太多了。”
刘国栋讲到这里，忽然站起，他不停地在牢门后走来走去，两只放射出怒火，语无伦次地吼起来：
“我们律师也是要吃饭的，也想发财享乐的。就你们口袋里那几个钱，谁他妈看得上眼啊。偏那些坏蛋越坏越有本事——祸国殃民你以为是人人都能干的了的事吗？——他们偏还有钱，尤其是那些贪污**分子，最是出手阔绰，我们不替他们辩护，难道还帮你们这群穷光蛋白干活啊。这他妈能怪我吗！这他妈关我屁事！——苍天啊，若有来世，我一定要作一个卫护正道，严惩邪恶，普渡众生，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圣人！”
刘国栋话越说越奇，人也越说越激动，他那发光的充血的眼睛，分明显出他快要发疯了。张果惊得发起呆来。狱卒趁机把他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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