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洛阳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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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佩和左慈一起潜至广阳门出城才散去法术。
苏佩一直都没有说话,左慈拉着他的手,也不知如何开释,因为他对于人世间的许多事情都觉得不可思议,在人情世故方面,自觉都不如苏佩,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
走得一段路,苏佩忽然感觉有点不妥,停下脚步来,转身高声道:“何人跟在我们身后?请现身一见!”
左慈实际从洛阳大狱里出来就发现有人跟踪,他想的是从广阳门出来,然后折向南,因此暂时也就没有去理会后面的吊靴鬼。而苏佩心情不爽,见有人跟踪,于是就喝破了。
只听一声“阿弥陀佛”,后路上来跟上来四个僧人。其中两人胡须虬结,一望便知是胡僧,而另一年少的看来是中土出家的,而另一人虽无胡须,但月光下摄人的有色眼睛便能泄漏也是胡僧的底细。
其中最长的僧人排众而出:“阿弥陀佛,老僧支娄迦谶见过施主。”
然后依次是竺朔佛、安玄,那个中土人原来叫严佛调。苏佩便搜索自己浅陋的佛家历史,然后断定这些人都是后世誉为“祖庭”的白马寺中的译经者。虽然这当中只有一个中土本地人,但这就是一个突破。像安世高找到笮融不过是找到了一个布施的信徒,而严佛调的出现代表了中土本身研习佛家经典的力量和觉悟已经诞生了。因此苏佩对严佛调多留意了几眼。
然后苏佩冷冷地问:“原来是白马寺的僧众,不知何时成了跟踪人的宵小之辈了。佛祖如果得知,还不羞死!”
严佛调刚要反唇相讥,给支娄迦谶抬起的手挡住。这个动作让苏佩忽然间感觉很玄妙。因为支娄迦谶在其余三人的前边,而似乎可以看见一样阻止了正要开口的严佛调,这说明支娄迦谶对周围的东西已经不是用肉眼观看,而是整个人对周遭通过感应便知道周围一切的一举一动。
支娄迦谶合十稽首道:“因为感觉洛阳城内气机波动较大,因此我带教友来见识一下东土道友。”
苏佩听到此语更是吃惊,因为白马寺离城还有七里地,而这么远的距离,由于使用隐术引起的灵力波动便能引起支娄迦谶的觉察,看来支娄迦谶的修为定然比年前见到的安世高胜出不少。但是他仍然不改讽刺味道:“何时佛徒众成为洛阳朝廷监护者了,今天第一次得闻,还需要好好讨教。”
此语让安玄和严佛调怒目看向苏佩,而支娄迦谶和竺朔佛都神色不动。支娄迦谶唱了句佛号,回道:“老夫忝为白马寺住持,不为朝廷,只为我佛。”
苏佩通过言语的刺激,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老一辈的传经者都心志极其坚定,修为也深不可测,而小辈的修为自然要逊色些,而心志方面也略微浮躁。于是一改讽刺和对立之态:“本人庐江苏佩,见过各位高僧。”
支娄迦谶等人颜色如常,严佛调语音微亢道:“洛阳商会的首脑人物,洛阳谁若不知晓你的存在,那岂不是很孤陋寡闻?”
苏佩心下一颤,知道这些小辈的修为不坚也许和所担任的任务有关,因为看情况严佛调暂时有部分的事务是注意洛阳时局和市面上的动态,因此起心性修为自然不能做到像支娄迦谶等人那么心如止水。
苏佩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严佛调的话,转而对支娄迦谶道:“苏某有幸曾于一年前在庐江见贵教高僧安世高,不知他有没有回到洛阳来?”
支娄迦谶微微一愕:“安世高大师?他没有回过洛阳。不知他如何?”
苏佩道:“安大师正广布佛缘,匆匆一面,当时尚好,但不知现在如何。”苏佩心下说,安世高在南支娄迦谶在北,两边遥相呼应,鬼才相信两者没有关联。而且南边远离天子脚下便搅风搅雨,北边在靠近朝廷便暗蕴内力,但情报工作一点都不拉。所以他老老实实地说了一句没有破绽的话。
支娄迦谶又问道:“不知苏少爷夜探洛阳大狱所为何事?”
苏佩忽然轻笑了一下,问到:“不知白马寺在何处?”
支娄迦谶没有说话,严佛调哂到:“自然是城西。”
苏佩又笑道:“不知洛阳大狱在何处?”
严佛调脸红了红,他想起了支娄迦谶所说的白马寺主持,并不为朝廷。
苏佩冲支娄迦谶笑了笑:“只为见一个人说几句,并没有干什么事情。”
支娄迦谶点点头:“洛阳暗流涌动,苏少爷切勿轻举妄动。”
苏佩矜持地点点头,细想暗流当中,自然有他们佛家在当中推波助澜。
支娄迦谶忽然转向左慈:“能否请教这位高人如何称呼?”
左慈呵呵一笑,并不作答。
苏佩拱手道:“自然是我的业师,至于来历,他并不通世俗,因此不欲为人知晓,还望体谅。”说罢朝边上斜斜地迈出一步,拉上左慈的手,隐入一片暗影中。这次发动不再是仅仅凭靠遁甲的灵力,苏佩在对于各种方位和时间的控制当中用上了一些武技作为桥梁,因此灵力的运用大大减少。

其他人看到苏佩二人忽然消失,都慌乱了起来,只有支娄迦谶“咦”了一声。因为他上来后就运用天眼之术将苏佩和左慈锁定,此法术需要灵力波动较为强烈才有较好的效果,而苏佩骤然发动,而灵力的使用比探洛阳大狱时所用小了许多,因此他也忽然有感应不到苏佩二人形迹的感觉。这就相当于将自己的频段调整到一个频率后,为了保证自己接收的效果刚好,便将强度调整到一个刚刚好的程度。而苏佩借用武技将灵力的使用忽然变小就和消失了一样仿佛。支娄迦谶惊讶了一下便想通了其中的道理,马上静下心来感应周围细微的灵力波动。
其实苏佩和左慈隐身后并没有走远,只是在附近的一颗树下观察支娄迦谶的行动。苏佩见支娄迦谶岿然不动,心知在调整他的状态感应自己和左慈师父的位置。他并不动声色,只是运用念力告诉左慈:“运足灵力大喝!”
支娄迦谶正在仔细谛听周围的动静,忽然间听到一声断喝:“咄!”,让他猛然大了个寒颤,对灵力的感应暂时不灵了。
虽然竺朔佛和安玄甚至严佛调都听到了这声断喝,但是再也感觉不到其它异动,因此也没法采取行动徒添己方乱意。而苏佩和左慈趁此时机,施展隐术溜得一段路马上收摄灵力,和普通人一样从城西绕道走回城南宅第。
苏佩知道虽然告诉支娄迦谶等人自己的身份,按照他们在洛阳暗中行事的准则,应该不会出现上门寻衅的局面,即使是对自己在洛阳的产业,这些人只要自己不去招惹他们或者只要自己不倒他们便不会去碰。
支娄迦谶知道要去苏佩的府宅去等也定然能等到返回的苏佩二人,但自己带安玄等人出来,不过是为了见识中土自己的修行道,而不是去找苏佩等人的麻烦,适逢其会还说得过去,如果咬住不放就会惹恼对方。因此他笑着对竺朔佛说道:“安大师所提到的人果然名不虚传。按照信中描述,当日让安大师吃了点小亏的人还不是今日的老者。看来这个苏佩不知背后有不少修行道的师长。”顿了顿,他转头问严佛调:“佛调,听你说,这个苏佩还是原东观文学魁首蔡邕的弟子?”
严佛调稽首道:“师父,正是如此。”
支娄迦谶道:“以后注意此人和其党羽的动向,但不要和其发生冲突。”
严佛调应道:“是。师父。”
支娄迦谶对此四人道:“安世高大师在南方据说已经收到一些有佛缘的弟子,佼佼者有韩林、皮业、陈慧,另有一个供奉佛祖之人,叫笮融,是一富家子弟。看来安大师在南方要大展宏图了,我佛家在中土定能大放异彩!”
众僧应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此实乃我佛家盛事,中土之幸事!”
一种思想诞生后的使命便不停地寻找其信徒,佛家更是如此。有了信徒,思想便有了其存活的土壤,而且也能逐渐通过信徒修饰圆通起来。外传入中土的宗教,除了北方民族融合带来的伊斯兰教外,实际上都是通过在天高皇帝远的南方布道招收信徒逐渐发展起来的,等到信徒渐多,朝廷便不能控制,被挟持下只能承认其普遍的合法性。
从明帝起,佛家便在白马寺积攒力量,由于明帝、桓帝的关系,受众不过是少数一些高官或宦者,寺庙除了白马寺是独立的寺院,其它的供奉都是宫廷内或者高官自己的私人寺庙。前面提到的侍中寺正式如此。
中原地带,土生土长的思想便是从春秋、战国、秦一脉下来的百家思想,因此对外来的东西天生就有一种抵抗力和排异反应,安世高在北方自然体会较为深刻。而到了南方,从洞庭湖以南被一向中原称为蛮荒之地,对于言及生死的佛家思想便有一些原始的亲近。在加上多年民不聊生,对于“彼岸”的渴求也造就了佛家徒众日多。
支娄迦谶从安世高那里得知这个道理,一方面加紧在北方开展增加受众的转译经文的工作,一方面让人注意时局准备乘势而起。转译经文实际上是一个增加受众的最重要的步骤,试想外传承方式中如果语言不通,言谈方式不同,谁能知道另外一种思想?转译经文的工作实际上就是将自己的思想包装得像本地思想一样。这也是竺朔佛在洛阳生活了很久,习惯了中土生活和熟练使用中土语言后才开始转译经文的原因所在。
支娄迦谶看看严佛调,觉得自己至少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本地的译经力量,于是暗自欣慰,对众人道:“回寺罢!”
众人应声迅速向白马寺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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