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行行重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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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家书,苏佩先是一惊。这在后世收录进《古诗十九首》中的《行行重行行》,后世学者为作者是谁争得头破血流,想不到竟然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后世虽然也有人猜测是蔡琰之流的女子所作,但没有人敢明确地说此诗便是蔡琰所作。可是此时竟然出现在贾诩建立起来的军用通信系统附带传递的家书中。实际上收到这样的家书苏佩也是第一次,原来鬼谷子等人通过这些通道传递的都是经济或政治或军事之类的消息。
这诗篇起首便是用“重”字担了两组“行行”。古人用字一般都很是精练,说外出用一个“行”字足够,此时用“行行”说明游子外出的遥远和次数的频仍。而那相隔天涯,会面无期的生离比死别更让人牵肠挂肚。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一语中,怅恨溢于言表——此语既可以说两下相思,又可以说两相途殊。衣带日缓为后世改为“衣带渐宽”,改后仍为佳句,可见相思之苦,直至人心,故能经得起时间考验而深刻动人。浮云蔽白日,则是说两下里必有误解,这让苏佩想起当日刘霜的建议给蔡邕否决掉的情景。他暗忖这些事情自己倒没有多心,可是因为没有和蔡琰说明,难怪她如此胡乱猜疑。“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在此诗中是少见的直抒胸臆和感时之言。直到此处才直言“思君”,因此并不显得张扬轻浮。而最终的“什么都不说了,好好吃饭”之语最是符合蔡琰淡定的性格,是以苏佩一时都痴了。
“少主,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感伤?”梁欣拉着苏佩衣带问道。
“我感伤了吗?这是你蔡琰姐姐的书信。”苏佩一震,恢复过来。
“原来是琰妹妹的书信啊,难怪少主如此伤怀。”水墨和金秀领着众女好奇地看着苏佩。
苏佩大为困窘,他呵呵一笑,干脆将蔡琰的书信交给她们自己看。众女叽叽喳喳推朱颜为其解说。朱颜硬着头皮解说完毕,众女沉默了许久后水柔忽道:“蔡妹妹真苦呢!”
水墨忽然道:“下次要再出来我们干脆把琰妹妹也**来吧,蔡师父不同意的话让霜儿去说。”金秀姐妹二人也跟着附和。
“没那么简单的。”不看诗文,苏佩心绪已经恢复到平常。他仿佛陷入沉思一般:“我当初立志平天下时有些起意和琰姐姐有关,那时与上代魔主尚无明显关联,更不要说众位姐姐妹妹以及刘霜了。可是这世事殊难预料,到如今我已与当朝公主订婚,因而师父不将琰姐姐嫁于我也是因为宠女儿,你们不要再多说了。”
因为在华夏族内呆得时间长了,这些蛮族女子竟然也懂得华夏族内的一些规则,于是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朱颜忽问道:“那个蔡家妹妹生得如何?让少主如此倾心?”因为她是在奔赴广宗战场途中跟随苏佩的,是以虽知道蔡琰之名,但是并未见过其人。
水墨笑道:“蔡家妹妹温婉似梁欣,聪颖胜过万年公主,容貌虽不及我家柔柔但也相差无几,不过不如吾等矫健能上战场而已。”众女一时间都称水墨评断得中肯。

朱颜吐吐舌头:“这样的女子我也喜欢呢,何况少主了。”众女一时间笑作一团。但见苏佩在一旁,忙肃容陪着苏佩。
苏佩苦笑了一下:“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种事情万般计算都没有用的。”
从五岁起,苏佩便先是同裴贤一起在吴、扬一带活动。然后到洛阳,后来又远行北至并州朔方,南至交阯龙编,东至兖州历城,西至武威姑臧、蜀郡成都等地。虽说是庐江人,但常年在外,少有在庐江安住的时光。
众女见无可开释苏佩,都悄悄出外去找关羽等人挑战。自从苏佩在颖川说她们可以自由挑战将领,她们便结成娘子军去约战将领。其中有输有赢,赢了固然开心,输了也不沮丧。但是这样带给众人的压力造成尚武蔚然成风——毕竟男子的自尊心还是比较强。至于郭嘉等文士虽然担心苏佩帐下这帮娘子军去挑战,但是这些女子知道他们不敌并不去找他们,反而是对于武力强的典韦、关羽等人青睐有加。虽然关羽前不久出过张飞骚扰的事件,但是众女并不因此而疏远他,这让关羽感觉很温馨。
苏佩一个人坐了下来,对着案几上的书信,往事历历在目:
平乐观,六岁的蔡琰在草地上漫步,苏佩买来风筝一起玩。那笑声宛如银铃般还在自己的耳鼓中回荡。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不对,应该是“郎骑宝马来,绕场弄纸鸢”。“你父亲大大地有名……”不是的,千多年过去,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蔡邕为何人,但是会知道蔡文姬(蔡昭姬)是何人。物以稀为贵,自己身为商人对这个道理最为明白。
蔡府,蔡琰因为父亲获罪,被官兵强行从自己身边带走。“蔡姐姐,……很快会过去的。”为了她,苏佩去找卢植和吕强,好不容易将她们一家搭救出来,从死刑改为流放。
朔方,蔡琰因为髡首,苏佩干脆为其准备了狐皮帽子,穿戴起来真似一个异族。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吧,她懂得了忧愁是什么的。这种东西仿佛实质般就落在她的眸子里,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出来了。
庐江,“傻瓜……”,什么时候她看穿自己了呢?是因为自己派过去的丫环太露痕迹?还是因为自己某处露出了马脚?
还是庐江,“你把这个难题抛给我这个弱女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把你忘了的……”那个六神无主的女子轻轻的啜泣声也还在耳边。
看来从师弟变成恋人是再也变不回去的。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话这会儿应该已经面世了吧?
苏佩任思绪乱窜着,他再次鼓起勇气望向纸面: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那娟秀的字仿佛都是蔡琰宜喜宜嗔的面容般不停地变幻。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一切都不用说了,注意饮食,注意身体。
苏佩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思念一个人,心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般。
“得快点了断这冀州的事情,我要回庐江去!不管朝廷有什么旨意,这里的事情了结了我就走!”苏佩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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