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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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藏今天去九溪玫瑰园的时候带了一片龟腹甲和两块牛肩胛骨,这是他特地为夭夭从商朝那里借来的帝乙时期甲骨,小女孩是第一次看到货真价实的甲骨文字,爱不释手,半个内行的陈道藏解释道:“这几块甲骨都属于史学上定义的‘严整时期’,无颓废之诟病,却也缺乏雄劲风骨,武丁时代甲骨文字体大多雄浑,帝乙时期则清秀居多,甲骨如今存世15万多片,但大多都被国家收集,我那个朋友收藏有90多片,大多是他爷爷留下的遗产,数量并不多,可每块都堪称绝品,我们现在知道甲骨文字有将近4600个单字,但他收藏的90片**计369个尚未纳入官方统计的古老文字。”
夭夭张大嘴巴,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不过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人,这些甲骨寻常人别说碰,就连瞧上一眼都比登天还难,因为是他爷爷留下的东西,所以他不会卖出去一片,沦落街头饿死也不会,这家伙其它各个方面都称得上圆转如意,在这一点倒是倔强得厉害。否则这些东西卖出哪怕小部分,不说千万富翁,做个名副其实的闲人还是小菜一碟。”陈道藏看着夭夭瞪大眸子凝视龟甲的模样,不禁莞尔,果然是鹤立鸡群的孩子便有鹤立鸡群的爱好。
“老师,你那朋友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像我爷爷这种老学究?”一旁的司徒太一虽然对甲骨文和龟壳都不感兴趣,可对手上有甲骨的人倒是兴趣不小。
“夭夭,要不要去那家伙的房间看看?”陈道藏笑道,也不理会司徒太一这个活宝的好奇心。
“可以吗?”夭夭总觉得这么个人会跟她一样不喜欢别人打扰,喜欢窝在自己的世界冷眼旁观,偶尔探出脑袋跟人打招呼,这样一个“孤僻”的人会让自己参观他的宝贝吗?
让司徒太一留在别墅书房玩魔兽,陈道藏带着夭夭叫了辆去商朝的“巢**”,路上顺便给还在网吧工作的商朝打了个电话,这位精通甲骨文达到比这个领域大师们还要权威的境界的“业余玩家”果然如陈道藏所说不会拒绝,告诉他们会在家等待。
夭夭极少面对面看她那个狭窄***以外的世界,更不要说是这种地方,一个可以叫做贫民区的地方,商朝的窝位于城东一块运河畔的城乡结合部,一排排矮房,其中有一处带院子的两层楼房住着四五户,院子里有几棵桂花树,杂草遍地,老母鸡在其中觅食,偶尔串出一只异常矫健的野猫,商朝就住在这栋房子的二楼,事实上,整个二楼就他两个人,他和融子,总共五间房间,三间房间都被他用作摆放甲骨龟壳,剩下两间分别作为他跟融子的栖息地。
夭夭看到商朝的第一眼是在她踏入院子的时候,这个有一张桃花面容一双桃花眸子的英俊男人正在一棵桂花树下深思,夭夭知道那不叫做发呆,而应该是思考,但夭夭并没有因为看到一个同类而雀跃,相反她有一种沉重感,以她现在的表达能力她说不出具体原因,更多的是直觉。她下意识握紧陈道藏那双不大却始终的温暖手,抬头看到陈道藏正笑着俯视自己的脸孔,夭夭也灿烂一笑,心中的阴霾一点一点散去。
商朝没有多看夭夭,径直领着他们走上二楼,如果是皇甫徽羽这个丫头在场,她一定会发现这一路有不下三个像素精密的针孔摄像头,虽然事实上是四个,以商朝狡兔三窟的脾性,守着这堆父辈们留下的东西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商朝曾经笑着对陈道藏说过这么一句话,“真有哪个贼能从我眼皮底下偷走这堆破玩意,我不心疼。”陈道藏其实也知道这堆外人眼中价值连城的古老东西在商朝看来也就是“破玩意”,他之所以每天把玩观摩,把他们细心供奉,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珍惜,而仅仅因为这是他必须背负的责任。

打开摆放甲骨的房间门,陈道藏则来到商朝的窝,一间撑死也就十六七个平米的房间,遍地都是书,而且你绝对找不到《达芬奇密码》或者《易中天品三国》这类畅销书,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生僻晦涩的书籍,其中不乏已经书页泛黄的线装书,本来照道理说看到纤毫不染的商朝会觉得他会把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这么满地书籍杂乱无章的场景还真出人意料。
“一如既往的乱啊。”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的陈道藏感慨道,他必须小心翼翼不去踩到那些很多他都未必听说过书名的诡异书籍。
商朝轻轻一笑,轻轻将床上一本葛拉西安的《智慧书》放到一边,以便给陈道藏腾出位置坐下,闭上眼睛,伸出两根修长手指随便从床上一堆书中抽出一本,翻到一个折页,道:“我马基雅维利的《君王论》,这一页是‘第八章——关于依靠邪恶之道取得君主国的人’。”
陈道藏不用去看商朝手中那本书都知道这家伙所说都是正确答案,这就是商朝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方。
“乱中有序,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商朝淡然道,平静而自负,缓缓将那本书随手丢到一个角落。
“得,少跟我得意。”
陈道藏大笑,不由分说揉了揉这家伙的脑袋,商朝的头发顿时被他弄乱,后者也不生气,无可奈何地收拾残局,这种事情除了陈道藏再没谁敢做,融子也不会如此“太岁头上动土”,基本上商朝和融子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
“带她来看你的这堆传家宝你没意见吧?”陈道藏点了根烟,跟商朝他可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作风,而且他也很喜欢商朝这家伙无奈的表情,也许是陈道藏觉得那个时候的商朝才最“人性化”吧。
“没有。”商朝轻笑道。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陈道藏感慨道。
“她让我想起一个人。”商朝冷笑道,桃花眸子盛满清冷意味,算不上恼怒,却远不是和善的眼神。
“爱屋及乌不好,恨屋恨乌就更不对了。”
陈道藏夹着那根烟,吐出一个烟圈,然后另一只手又揉乱了商朝刚刚整理好的头发,神情逐渐略微不自然起来,最后自嘲轻笑道:“其实不能怪长生那孩子,如果不是我教她那套剑走偏锋的邪门歪道,她也不至于离我们越来越远,再者我对她的付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索取回报,所以这几年一直谈不上愤怒或者恨意,有的也只是偶尔的遗憾罢了。”
“纳兰长生,一个曾经连姓都是因为你一本《纳兰词》而改为纳兰的傻女孩,一个无知父母仅仅寓意活久一点而取名‘长生’的女人,没想到竟然就有了‘纳兰长生’这么个清雅名字,道藏,我现在都觉得滑稽,还有,你别跟我来虚的那套,什么遗憾不遗憾的。”
“是啊,我在遗憾当年咋就没把她的后庭花也给开发了,说起来那娃还真是个水灵的女人啊,真不知道现在出落得多少惊心动魄了,早知道那个时候就夜夜笙歌翻云覆雨了,唉。”
陈道藏大笑着叹气道,最粗秽低俗的言语,却掩饰不了他眼神中的黯淡和失落,确实,那个孩子,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哪怕是一件玩偶一般的玩具离家出走了,主人也会不舒服吧?
商朝沉默不语,神情冷峻。
毕竟这个纳兰长生,是他第一个看错的人,而且还是个曾经傻到差点被人肉贩子卖掉、连六层楼房以上建筑物都没见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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