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十一岁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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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藏在沈子矜签单的时候瞥了眼足以让任何一个小白领触目惊心的数目,一间西湖凯越大床湖景房一晚就要2300,再加上押金,这意味着沈子矜那张信用卡瞬间就刷去起码六七千的数额,陈道藏本想厚着脸皮说要不我帮你省点钱顶一间就够了,但看到水灵服务员的大眼眸,他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更让陈道藏觉得有趣的是沈子矜那有点蹩脚的签名,似乎知道自己没有书法天赋,沈子矜略微难为情地做了个鬼脸,背对着陈道藏把签单交给一直瞪大眼睛注视他们这对奇怪情侣的服务员,把信用卡塞回钱包,她笑道:“其实我喜欢装现金,因为那样花钱的时候看到一张张百元大钞发出去才会心疼,不像刷卡,就是刷个几万,也没什么感觉,总像是在做个简单的加减法。”
陈道藏本打算转身去电梯,却发现这妞不肯挪步,看到她露出一个很有狐狸精嫌疑的媚笑,张开手摆明了要他背她。
“都这么点路了,你个姑奶奶就不能放过我?”
这没心没肺的娘们显然就没打算放过他,依然一副天真无邪带点诱惑的璀璨笑容,陈道藏叹了口气,微微弓起身,这妞便“不知民间疾苦”地跳上他的后背,根本不顾及豪华大厅中一些成功人士的惊讶侧目,陈道藏苦笑道:“本来就让人觉得够吃软饭了,现在估摸着谁都认定我是你包养的小白脸了。”
“被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包养,那是你牛逼烘烘好不好,这位道藏同志,你应该觉得骄傲而自豪,知道不?”沈子矜嘻嘻笑道,趴在他那远算不上伟岸的后背上,她摇晃着那双让大厅中不少女人艳羡的高跟鞋,整张冷媚的脸蛋愈发能撩拨牲口,总让人觉得这妞光使用美人计就能够吃香的喝辣的,恋爱果然是女人最好的滋养品啊。
他们进入电梯,把里面一对老年夫妇瞧得呆若木鸡,沈子矜突然想起陈道藏有双让人看着很舒服的手,笑问道:“会弹钢琴吗?”
“会,小时候看《海上钢琴师》的时候就发誓要会弹琴,后来如愿以偿诱骗了个好女孩,和她分了后就很少碰了。”陈道藏老实道。
“字写得怎么样?是不是跟我一样歪歪扭扭?”沈子矜娇笑道,“我很小就特崇拜字写得漂亮的家伙,总觉得很神奇,什么铁画银勾、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啥的,光听这些成语就感到很有气势,你草书懂吗?我最喜欢怀素的草书,恣洋洒意大气磅礴,不怕你笑话,我有个理想就是能在签名的时候稍微不那么糗,不过理想总是遥远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要不要我教你?”陈道藏柔声笑道,她的字确实不敢恭维,虽然仅仅是“沈子矜”三个字,但足以让勉强能把字写得“狂草清绝”“正楷雄奇”的陈道藏一叶落而知秋。
“口气不小嘛,说说看,从小到大拿了几张书法比赛奖状?”沈子矜笑道
“十二岁之前,大大小小拿过的书法奖状加起来恐怕不比司徒采薇书房中那些奖杯数量少,其实,独具慧眼的某位高人不仅说我钢琴有天赋,还有伯乐中的伯乐说我书法也是百年一遇的奇才,怎么样,真的牛逼烘烘吧?”陈道藏轻笑道,虽然其中的玩笑意味不带张狂,可笑容有点肆无忌惮。
“真的假的?”
沈子矜深表怀疑,“那还押金的时候你帮我签字,你要是敢忽悠我,我就让你再跳一次西湖,哼哼,怕了吧?”
“怕,怕死了,要不让我死前跟你睡一个房间吧?”陈道藏厚颜无耻道。
“我是个尖酸刻薄加吝啬冷血的女人,所以,你的要求,我不答应。”沈子矜媚笑兮兮,虽然说着挺吓人的言语,但那神情妖得让人感到国色天香颠倒众生,起码电梯中那位差不多已经看了一甲子女人的老男人就已经流露出神往表情。
入住西湖凯越湖景房的陈道藏终于还是没有做成霸王硬上弓的勾当,倒不是说他有贼心没贼胆,而是在他准备出门去找隔壁沈子矜的时候见到了个熟人,沈子矜三叔沈魁的司机,方德,魁梧健硕的他一出现,陈道藏就知道乱七八糟的黄色思想就必须消失殆尽,瞬间整理好情绪,把这位在沈家地位特殊的中年男人领进房间,从冷藏酒柜拿了瓶啤酒给他。
方德看到陈道藏正襟危坐的模样,笑了笑,撕开拉环灌了口啤酒,道:“别紧张,我不是小姐她三叔,你就算是被我撞到和小姐以外的女人花天酒地,也不需要胆战心惊,或者有杀人灭口这类念头,呵呵,开个玩笑。我今天来这里只想告诉你点东西。”
陈道藏没有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意图,更不清楚他的出牌手法和底牌,沉默是最好的应对策略。
“我知道你想对皇甫华夏的女儿动点手段,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或者下次出手的时候能够狠辣一点,要不然你很可能会功亏一篑,道藏,要不要我给你说个故事?”方德笑道。

陈道藏猛然察觉到眼前这个沉稳男人那张平静面具下流露出一丝狰狞,一抹血腥,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恐惧。

一年前,方德按照恼羞成怒到暴走边缘的沈魁的命令去绑架个人,敢对上十几号人都不退步的方德那次开辆套牌的车带了两个彪悍手下,那两个都是见过大量血砍过很多人的狠角色,只带两个小弟是因为方德当时一方面考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张扬无异于找死,再者他觉得绑架那么个对象,弄出大阵势实在太过幼稚荒唐,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放学时分,离学校大约五六分钟路程的街道,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背着那只起码有**斤重的书包缓缓走回家,微微木然的神情,走在不算熙攘的人流中,并不显得鹤立鸡群,反而很容易被忽略。方德把车停在她身边,示意车后座两个手下准备动手,摇下车窗露出一个慈祥笑容,尽量和蔼道:“你是华夏的女儿吧?我是你爸爸的老同学,刚约了西湖一号吃饭,我特地过来接你,上车吧,你爸估计等急了。”
方德仔细观察着这个小女孩的神色变化,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后座两个小弟就可以冲出去把这孩子拎进来。
这个清秀的女孩连发愣都没有,露出个孩子遇到好事时都会有的灿烂笑容,二话不说就自己打开车门坐入车,并没有发现异样的方德出于本能的谨慎,仍然保持那张笑脸转头道:“徽羽,坐两个叔叔中间,那样比较安全。”
“好。”
依旧没有异议的小女孩翻到中间,甚至都没有拒绝方德要求把书包放在副驾驶席的要求,也许是有点拥挤的缘故,小女孩不得不把两只干净的小手缩进口袋,彻底松了口气的方德暗自欣喜,有这个人质在手,那么接下来那个像只蚂蟥一样死死咬住沈家的混蛋就得乖乖束手就擒了吧?
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坐车的缘故,眼睛总盯着窗外,视线略高于水平线,还时不时带着孩子气稚嫩嗓音问一下方德这位“陌生叔叔”是什么路段。
方德心中冷笑,言语却是无比温和。
因为处于高峰时期,车的速度快不起来,行驶十五六分钟的样子,终于即将开出市区,就在方德想着晚上怎么犒劳手下这两个完全没机会表现的小弟,尖锐警铃响起,一种浓郁不详预兆涌起的他猛然侧视,后视镜中竟然出现三四辆警车?偶然凑巧?还是针对而来?
就在方德准备提醒手下做好“逃窜”准备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后座的氛围有点诡异。
再次骇然转头,他看到小女孩左侧一个手下双目圆睁,嘴巴却被一张灿烂笑脸的小女孩捂住,如果不是看到小女孩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青的细节,方德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调皮玩笑,而她右侧的家伙则忙着转头张望后面几辆警车。
等到方德嘶吼一声提醒他小心,这个家伙再转头,却惊惧感到喉咙一阵森严阴凉,随即便是一种液体涌出体外的空虚感,等到低头看到自己血液四溅的猩红一幕,这才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他捂住被一刀割破的脖子,眼神渗出骇人血丝,空洞而绝望。
罪魁祸首的小女孩冷冷望向遍体生寒的方德,手中握着一把一指长短的锋锐刀片,刀背出乎意料地厚实,因为这才能够保证有足够的持续穿透力,要想瞬间让一个结实男人丧失生命,即使刺中要害,仅仅一片单薄的刀片兴许能造成重创,却很难致命,这显然达不到这个小女孩的要求。
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挥了挥,示意方德这就是她跟另一方联络的东西。
方德不是笨蛋,清楚这个孩子根本第一时间就看透他们的伎俩,却不动声色地上了车,而且通过一些稚嫩询问来打消他的警惕心,也通过一条条盲打短信给第三方发送关于行进路线的准确消息,方德看怪物一般盯着她,瞠目结舌,但让方德更毛骨悚然的是这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小手巾,将刀片仔细擦拭干净,将她的指纹抹去,然后沾了血迹,放到最先被他杀死的男人手中,营造一种内讧血拼致死的假象,而那块丝巾,竟然被她当着方德的面,一点一点塞进嘴巴吞下去。
正襟危坐在两个死人中间,吞下丝巾的小女孩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半点犹豫、恐惧或者愧疚的神情。
处理完毕一切的她轻轻一笑,天真无邪,笑得差点让方德呕吐起来。
这个女孩,叫做皇甫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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