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熊掌和鱼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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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风险评估?还真是个谨慎的精明人呢。”点燃一根大卫杜夫的沈子矜却并没有抽烟,只是眼睁睁看着那根修长纤细的香烟慢慢燃烧,她很有耐心地等待陈道藏,从小就跟着三婶学咏春拳的她虽然没学到精髓,却学到了如何克制浮躁心态。
“小人物的赌博不得不孤注一掷,不像你们,完全可以当作闲散时候的娱乐,输了可以重来。”陈道藏抽起今天的最后一根烟,肆无忌惮欣赏沈子矜那张妩媚的侧脸,心想如果真能在凯越开个房间也不错,笑道:“你当然不会懂,也不怪你,穷人可以敌视富人,但确实没资格要求富人跟他们有一样的思维方式。”
“你觉得目前的你有让我利用的价值吗?”沈子矜轻笑道,有点冷意,但依旧会让局外人觉得媚惑,弹了弹那根烟,烟草格外结实的大卫杜夫掉落一大截烟灰,散入尘埃。
“没有。”
陈道藏听出她言语中的不满,道:“可如果我不斟酌再斟酌地一口答应你,会让你觉得我这个决定太过轻浮草率,继而影响以后的很多事情,这恐怕是你我都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这倒是。”沈子矜点头道,手中的大卫杜夫还没有燃尽,她对烟味并不敏感,但也极少抽烟。
“我对一般人眼中的好事情都抱有本能地戒备,例如你的‘一见钟情’,司徒采薇的家教,还有你最后的邀请。”陈道藏不是种马,也不是柳下惠,对女人的态度不极端,虽然发生过不少段感情,可除了结果注定让每个女人心怀或多或少的恨意,过程都算满意,身边这个沈子矜,如果她不介意发生点什么,对她不反感的陈道藏自然也懒得装正人君子。
“受过大刺激,落下了心理阴影。”沈子矜微笑道,她对陈道藏的“坦诚”很欣慰,她虽然对陈道藏模棱两可的态度很费解,但起码这个男人不伪善,小心谨慎的男人总比矫揉造作的男人来得让她顺眼。
“刺激?”
抽完第三根烟的陈道藏缓缓起身,俯视着沈子矜微笑道:“一个在十二岁就没有了父母的家伙,穷到发烧40度都只能在家死撑,穷到四年前的年夜饭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有鱼有肉,初恋女友很狗血很恶俗地跟一个比我帅比我有铜板的三流公子哥跑了,为了给朋友筹钱差点要去做鸭伺候几个满身肥肉的老富婆,沈子矜,你倒是说说看,哪个刺激,比较大?”
沈子矜仰头看着这个笑容仍旧干净的男人,她甚至看不出她的眼神有什么深邃或者沉重,但他越是这样坦然微笑,她的心就越是一阵抽痛。
可他真的超脱到无所谓了吗?沈子矜知道那绝对不可能。
陈道藏没有买过一张彩票,一来是没钱,再者就是他从不奢望用这种飘渺虚无的方式摆脱贫困,娲说过,生活可以把人打趴下,但能否站起来,取决于人自身,商朝曾戏言命运女神这娘们对陈道藏玩尽了滴蜡皮鞭,但搬过砖卖过报纸擦过皮鞋的陈道藏仍然倔强如小强地一路行来,父母逝去的十几年中尝尽一个同龄人几乎可能尝到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运气?说到底兴许是他心中那口怨气太过浓烈吧。
这样一个心怀怨恨的小人物如果爬到顶端,会如何地癫狂?谁都不清楚。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沈子矜紧紧握着那只精致打火机,不肯起身。
“你跟司徒采薇不一样,也跟我以前的女人不同,相处久了,你就知道我不喜欢跟交往的女人打苦情牌,因为那是情场游戏中最落下乘的玩法,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因为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这个未来的合作者大致透露我的过去。”陈道藏走回钱柜。
“仅仅是利益相关的合作者?”
沈子矜苦笑,起身望着在门口寻觅他们的司徒采薇,“不过,跟她们不一样就好。”

十几年来在股市斩获颇丰的母亲从小就告诫她,跟男人交往,本质就是一门投资,需要要挖掘潜力股,她相信她这次找到了一支有巨大潜力的股票。
“有一点我必须事先提醒你,我三叔最憎恨男人花心,所以你以后玩女人找外遇包小蜜都无所谓,但不要让我,让我三叔知道。”
已经确定两人“关系”的沈子矜快步追上陈道藏,笑容里带着没有丝毫掩饰的幸灾乐祸。
“没有关系。”
陈道藏转头,朝作出小女人姿态的沈子矜蓦然灿烂一笑,让沈子矜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除了那股偶尔爆发的血性之外也有迷人之处,没有停下脚步的陈道藏转过头继续走向司徒采薇,抛下一句:“等我爬得比你三叔更高,他就再没有资格说什么。”
愣了一下的沈子矜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相反,笑得愈加妩媚,颠倒众生。
………………
陈道藏从钱柜回到那个窝,已经差不多十二点,可依然有娲替他开门。静下心来看着她煮茶,他当然没办法每天喝那上千块一两的明前龙井茶,品色好一点的碧螺春大红袍也绝无可能,他每天都能喝得上的就是这种卖不了多少钱的野茶,可陈道藏觉得她是真得了茶道中“道”的真谛,所以这野茶的味道在他看来并不比那些血统高贵一两千金的名茶逊色。
“融子说要打黑拳,商朝似乎也开始给杭州新西湖小镇这个项目做幕后策划,我呢,今天遇到一个有趣的女人,一个兴许家世背景容颜风情比不上沐小蛮但别有味道的有钱人,她要我去跟她在杭州道上的三叔混,这妞可是给了我一道悬念太大风险不小的难题啊。”陈道藏慢悠悠喝着茶,闭目养神,眉头微皱,混黑道替人卖命,何谓“卖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普通人想手上不沾一点血迹就爬上高位未免太过意淫,他可不想刚砍了个人就蹲局子去坐个十年八年的牢。
陈娲坐在陈道藏对面,椅子边沿上蹲着那只蜷缩起来的黑猫,它时不时抬头瞥一眼陈道藏这位真正的主人,她捧着一只温热茶杯,她的茶杯中茶水不会像对面男人那样盛满茶水,她手中的瓷杯永远只倒两分满,宛如中国水墨画中的留白,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剩下的便是留给世人的巨大遐想。
“这个机会我不会浪费,不管代价是什么!与其让融子自己去那个***闯荡,还不如让他跟我一起打拼,至于商朝,就让他一身干净地过日子吧。”陈道藏睁开眼睛,虽然像是在自言自语,可他知道对面的娲已经一字不漏地听进去,她不发表意见,那是因为意味着他还没有犯下致命的错误。
“少爷,你面临一个熊掌和鱼翅的选择题。”陈娲轻声道,放下茶杯,伸出一只看似柔弱纤细的手抚摸黑猫。
“先获得其中一个的**,再征服其中一个的心灵,等到必须摊牌的时候再做选择。”陈道藏冷笑道,说出口的是一番足够让两个女人心寒的混账言语。
陈娲也是个女人,却一点都没有替沈子矜和司徒采薇悲哀或者愤慨的意思,她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一个女孩不经历一场痛入骨髓的疼痛,也就不会有十足的女人味道吧。”
陈道藏喝着温热的茶水,从口袋摸出一枚朴拙古钱,面无表情道:“我还真是个渣滓啊。”
“少爷,你在自责吗?”
陈娲柔声道,凝视着一脸冷漠的陈道藏,她手下那只黑猫突然受惊般浑身毛发竖起,跳下椅子,跑进没有开灯的陈娲房间遁入黑暗。
陈道藏没有开口,任由茶水冷去。
陈娲给陈道藏的茶杯盛满热茶,缓缓道:“少爷,比起生存,自称伟大的爱情其实太渺小,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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