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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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是一个随时都会冒出奇思妙想的人。
他忽然想起,人的每块肌肉都有神经,神经控制着肌肉运动,那么人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每块肌肉?
“如果我能控制全身的肌肉,上班时我可以把脸变得稍微方一点,那样显得比较刚劲有气势!回家则把脸变圆一点,圆圆的笑容可以温暖家庭。”吴越自言自语道:“或许,去酒吧时能变白一点,嘿嘿!”
吴越一边说着,一边站在大落地镜前,努力地用意念控制自己的肌肉。半天之后,除了眼睛发酸脸皮发胀,似乎没什么效果,吴越垂头丧气地坐回椅子。
他忽然又想到,小时候看儿童趣味知识,说是用肥皂将镜子划成两半,镜像会被割成两段,而用刀将镜子划成两半,就会出现两个完整的镜像,这究竟是真是假呢?
吴越兴致勃勃地寻找肥皂,满屋子没寻见肥皂,吴越便找了块香皂代替,只是香了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将大大的落地镜从左到右划了一条,吴越欣喜的发现,镜像果然被斩成两截。擦去横划的香皂条,吴越又竖着划了一条,镜像又被切成两片。
“错不了,那么将镜子打成两半,会不会有两个完整的镜像呢?如果是,那岂不是有两块完整的镜子?”吴越自言自语地嘀咕。
他正要去寻个锤子或者菜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吴越你个王八蛋,你要敢动手,老娘就把你**切成两半!”
“啊哈,老婆大人!”吴越原本神经兮兮的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热情的抱住怒气冲冲的殷凝。
殷凝有些哭笑不得地放下手包,皱着眉头抚了抚吴越乱糟糟的头发道:“你不会真要去砸了镜子试验一下吧?”
殷凝毕竟曾是一系之花,毕业几年之后仍然很漂亮,皱眉狐疑的表情十分可人。
“说说而已,我又不是傻子!”吴越嘻笑,拧了拧殷凝的俏丽的脸蛋,坐回了椅子道:“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有同学要来,我去接她一下!”殷凝转身进了厨房,叹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同学都嫁人生孩子了,老公有房有车,我这过去都不敢见人!”
“怕什么,你比她漂亮,就算她有航空母舰也得羡慕你!”吴越没良心地说道:“再说,出租房、自行车,我也有啊!”
殷凝淘好米煮着,趴在吴越背上轻声说道:“越,这日子真不能这么过下去了!你这么能干,口才好、人才好、学问好,点子又多,大学时同学都佩服你呢!你踏踏实实做点什么都能出人头地啊,哪能这样东一脚西一步一事无成呢?”
“原来你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我吗?”吴越没有目标的点着网页,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是年轻不懂事儿!”殷凝气恼道:“年轻不懂事,被你用几首破诗、破零件摆弄了一台收音机、与朋友喝酒讲义气给骗了!要是现在、要是下面……”
殷凝终究没有说出来现在如何,吴越这家伙却追问道:“现在怎么了,不喜欢我了?”
殷凝没有出声,一滴滴热泪落入吴越的颈项,吴越连忙转身伸手帮殷凝拭去眼泪,谁知那泪水如同开了闸一般,竟然越擦越多,渐成滔滔之势。
“我不是说着玩的吗?”吴越讪讪地陪着笑道,沉静良久方才叹道:“我这辈子最痛恨自己的事,就是辜负了很多人,尤其是你!父母的养育之恩,你的爱,还有很多人的帮助,我都应该回报,然而我却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殷凝红着眼睛拧了吴越一把道:“你又没死!你才二十多岁,有的是时间改变这一切,干嘛说得这么悲观!你做事精明,做人狡猾,随便找份工作,慢慢供房买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啊!”殷凝温言软语安慰。
吴越惨笑,摇头道:“供房?供车?供老婆?供孩子?再供墓地?哈哈!”
“我们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沿着这条单调的轨道活着,这就像一条划在纸上的线段,站在线段的起点时,我已经看见终点的句号。就这样走到句号,就这样从纸上淡去消散,我看不见线段外的一个字符,甚至不能在纸上留下一个污点,这样走过,有意义吗?有意思吗?”
“大家都是这样活着啊……”殷凝流泪,握着吴越的手道。
“我不想做没有意义的线段,我想探出头去看看线段外的文字,我的心已经飞起来了,身体却只能无力地困在线段上被鞭子驱赶,所以我就是一个悲剧,就是一具尸体,就是个神经病……”吴越似乎在回答殷凝,又像是自言自语。
“生活就像**,不能反抗那就享受,这句话不是你发明的吗?”殷凝抽泣道。
吴越没有回答。其实,这句看似开解的话蕴含了多少的无奈,又怎是言语所能描述?说出这句话的人,又怎么会甘于自欺的麻醉?
殷凝将吴越的脑袋按在胸前,流泪不语。
吴越轻声道:“父母生养了我,我无力报答,让他们老无所依,已经是害了他们。你跟我了这么多年,浪费了青春,已经害你不浅了,早些回头,从你那帮追求者中挑一个交往一下吧……”

吴越语气消沉,处处透着无力。
殷凝气愤地抬起吴越的脑袋,骂道:“吴越你个王八蛋,你想甩了老娘!”
吴越没好气地笑道:“少跟我装傻!我想甩了你跟五姑娘过活吗?不过,对于我来说,美女跟五姑娘其实没什么区别,你知道的!”
殷凝噗哧一声笑了,含泪带笑的俏脸仿佛带雨梨花,白玉般的碎牙咬着微微噘起的红唇,纤纤玉手使劲地拧了吴越左手一下,羞恼道:“你这家伙总是这么不要脸!今晚你别碰我,找你的五姑娘侍候去吧!”
真是漂亮!吴越在心里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会被我祸害了呢?想想殷凝那帮风度翩翩的追求者,吴越忽然生出一种失力感。尽管吴越从来就没有自卑过,甚至他还有些自信心爆炸的倾向,但是人家奔驰宝马往自己的自行车旁边一停,自己这车胎就得打瘪。这么鲜明的对比,自行车单薄的车轮实在无法抗住全社会的目光,就算再自信也得无语。
如此造化灵秀的美女,若是当年便知自己不能给她终身幸福,或许便不该祸害了人家。然而到了现在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是继续祸害,一刀两断更是锥心伤害,唉……
吴越忽然兴致乏乏,无力地挥挥手道:“快去接你同学吧!”
殷凝亲了一下吴越的额头,吐了吐小香舌道:“生气了?小气鬼!要不我们结婚吧,生个孩子,妈妈说有了孩子的男人自然会脚踏实地!”
吴越诧异地看着殷凝,直看得殷凝俏脸绯红,才自嘲道:“结婚?生孩子?你才二十三吧,自己都是孩子呢,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想法?再说,我连自己都养不活,生个孩子出来岂不是让他受罪?呵!”
殷凝宽慰道:“你不就是没安下心吗?你工作的时候领导赏识你,同事关系也好,你是最棒的,安下心来做什么不行呢?”
吴越在心里哀叹,问题是,这心一旦飞起来,就安不下来了啊!然而不待吴越分说,殷凝又道:“我都跟我妈说了,有什么理由你自己给她去说!”
真要生孩子?吴越苦笑,他既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如她们所愿地收心,更不知道自己收心回了轨道之后活着有什么意思,无奈地苦笑道:“生就生吧,反正这事是你负责,你考虑清楚就好,我嘛,还省了套子钱!”
殷凝羞恼地拧了吴越一把,气道:“你个死没良心的!”拧完之后,殷凝赌咒发誓道:“如果我生了女儿,今后哪个混蛋敢在我女儿面前骚包的写诗、诡异地摆弄破收音机、放荡地拼酒,老娘就掐巴死他!”说完,一双白嫩小手在吴越的脖子上掐了一下。
殷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吊在吴越这棵歪脖树上无法解开,是那些骚包诗词所带来的青春触动?是他放荡豪饮时的洒脱不羁?是他随时摆弄出来的那些希奇古怪的玩意?还是他随手折下的那一束山茶花的清香?
吴越笑道:“你快去吧,不然黄花菜都凉了!”殷凝这气恼的可爱模样让吴越心情宽松不少。
“真不晚了,我走了啊,你自己就着凉菜吃饭吧!”殷凝停不飞翔的心思,急匆匆地出门,忽然又回头道:“你不会真砸掉镜子吧?”
吴越懒洋洋地挥挥手道:“你当我傻子啊!”
殷凝蹬蹬蹬地跑下楼,窄窄的出租屋一片死静,吴越只觉得有一口气闷在胸中,无论如何也呼不出来。吴越点了根烟,他一直认为,生活中有着太多的压抑,郁积着无法言述的气结,男人抽烟是为了是为了掩饰叹气,是为了更好的叹气。
吴越长长地吁出一口烟,顺便叹了一口气。结婚,生孩子,吴越自嘲道:“或许我自己还是孩子啊,不然怎么会有那些不现实的梦幻呢?”
梦幻?吴越忽然又想起镜子菜刀划两半会不会出现两个镜像这个问题。会吗?不会吗?会吗?不会吗?……
吴越的脑子陷入了循环,不由自主地拎着一把菜刀来到镜子前比划着。
菜刀高高举起,菜刀将要落下,吴越忽然清醒了过来,放声大笑道:“真砍,靠,我又不是傻子?”
将菜刀扔在地上,吴越忽然又想道:镜子后面是什么呢?当然,他知道镜子后面是墙壁,这镜子是他亲自安放的;镜像是光反射,镜像原理他十分清楚,高考物理他可是满分。
但是,镜子后面真是墙壁吗?镜像只是光吗?光就是虚的吗?光为什么不是一个世界?镜像有没有思想?镜像是不是另外一个我?
吴越越想越多,终于回归了一个问题:镜子后面是什么?
吴越捡起菜刀,菜刀高高举起,咣铛哗啦啦,大落地镜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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