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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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春意正浓的时节,我终于离开了大漠重回江南。船缓缓的驶在若液江上,江上翻飞着两岸飘来的柳絮,荡漾着两岸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湿润的风滋润着我在大漠被风给吹的干燥甚至有些干裂的鼻腔和肌肤,心情大好的我情不自禁的念起了二叔教我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是啊,能不忆江南?记忆中的江南早已有些模糊,现下脑子里对江南的印象几乎都是从诗中来的,倒也和真实的江南所差无几,心中不禁暗自佩服那些写诗的人,写的是那么贴切。
兴许是几天的舟车劳顿,兴许是此刻和煦温暖的春风的吹拂,我靠着船舷,觉得有些昏昏欲睡。虽然重回江南的我恨不得把所有景色尽收眼底,但人的身子不是铁打,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不走,娘,我不走”,我哭着说,“我不想离开娘”
“别磨蹭,快和你二叔走”那双眼里充满了坚定还有一丝难以遮掩的慌乱。
见我拉着她的衣摆,仍站着不动,她蹲下身子,单膝跪地,一只手摸着我凌乱的头发,一只手却始终紧紧握着一柄赤色的剑。
“离诺,乖,听娘话,先和二叔走,过几天娘就来接你”。她的语气那么柔和,在那一瞬间我曾怀疑她是否是“她”。在一个六岁孩子眼中,她是一个另人害怕的娘,自从有记忆来我们之间的别说沟通,就算是见面也都很少,而每次见面她都绷着脸看我,也不与我讲话,只是询问一旁的二叔我近来状况,然后就匆匆的走了。再我心里,与她之间的关系还比不上与二叔来得亲密。但也许是对母爱本能的渴望,即使这样我心底里还是很想亲近她,得到她的喜爱。所以那时她突然温柔的面孔,突然慈爱的声音让我措不及手,就乖乖的听了她的话,随着二叔上了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居然被带到了一个那么远的地方。
“二叔,二叔,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无力的喊着。
突然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不停的摇着,“诺儿,诺儿,快醒醒,这孩子又做梦……”
我睁开眼,只觉得眼睛肿胀,二叔用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才发觉自己居然哭了。不禁回想起方才的那个梦,脑子又恍惚了起来。
“诺儿,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二叔边问边捋起我的袖管,将手指搭在我的腕上。我猛的清醒过来,挣脱二叔的手,定定的看着他。眼前的二叔眼角已然有了一些纹路,也偶见几根白发在一头乌黑的发丝中显得格外刺眼。看着这个在大漠陪了我十二年的待我如生父的人,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二叔,当年娘为何不要我?”这个问题跟随在我脑中已经十几年了,而我却从不敢问出口。
“诺儿,相信你娘,她必有她的苦衷。孩子,这些年的确难为你了,当年我也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几年,哎……”,二叔顿了顿,看了看我,“你这孩子倒也奇怪,在大漠,从没问过这个问题,怎么现在回来了,倒问起来了。”
“恩,没什么,许是刚才梦扰的……二叔,您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再吹会儿风。”看着一脸疲惫的二叔,我不想叫他再担心。
二叔看了看我站起身来,微微叹了口气,就再没说什么转身进了船舱。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仅暗自感叹:二叔啊二叔,哪是我不想问啊!刚开始只是不相信娘真的不要我了,尽管平日里她待我冷淡,但她也毕竟是娘啊!后来我不问是怕二叔刚开始就是知道娘铁了心不要我,才把我带走的,这样的话,二叔,我也许会恨你,但是二叔,大漠的十二年耗尽了您一生最宝贵的时光,那本应该是一段男儿成家立业,一展抱负的大好岁月,可是你却选择带我离开,去了一个那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细心照料我的生活起居,教我医术,带我在四处游玩,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你是我爹那该多好……每次我看见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面朝东南,嘴里低声念着“月明星稀,鸟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时,每次酒醉后听着你嘴里喃喃喊着的同一个名字时,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你离开我么。但是这么多年来,你都未曾离开。我怎么能恨你,怎么恨的起来。所以,我选择回避这个问题。而现在,马上就要再见到娘了,知道这么些她一直没忘记我,才敢问这个问题。想到娘心中不由一紧,到底应该用什么心情来去面对她呢?这么多年的分离,心中对她的感情早已所剩无几。几个月前,一帮奇怪的人到了大漠找二叔,心下觉得奇怪的我便躲在门后偷听他们的谈话,好象说什么局势有所转变,可以回去什么的。二叔出来后也没有多说,只是告诉我可以回去了。我等了十几年的消息终于来了,但心里居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只是觉得自己再不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翌日,我们就出发了,仓促的有些奇怪。

在若液江上行驶了三个月后,我们终于看见了港口,上面是一片繁荣的景象,两旁舞动着的气势恢弘的旌旗上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濯都。濯都———若液国的都城,也是江南之地。整个若液国被一条大江所贯穿,也就是若液江,所以若液江不仅是养育若液一方人的母亲江,还是贯穿东西的交通大动脉。而作为都城的濯都便位于若液江南风水最佳的位置。看着碧波荡漾,流转如带的若液江很难相信二叔曾说的那个事实———-
那时若液还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炘盛的国家,而在炘盛59年,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大旱,而这一旱就是五年。据说当时的炘盛江(就是现在的若液江)几乎干涸,江南之地是满地的饿殍,更别说其它原本水源就不充足的地方。这无疑加速了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炘盛朝衰亡的脚步。就在大旱的第六年,居然出现了一支誓死推倒炘盛的军队,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在短短几个月里就打垮了炘盛早已不堪一击的军队,攻下了大座城池。在最后的攻都之战中,炘盛朝起了内乱,存在了六十几年的炘盛灭亡。朝中大臣死的死,亡的亡,当然倒戈的也不在少数。随后若液就建立了,盛大的求雨仪式后,若液国君命各城之名皆应带“水”。说也奇怪,不多久后真的天降大雨,若液江的水位也一日一日的升高。这一片鱼肥水美的江南之地又恢复了昔日的光彩。
当然这一切我只是听说而已,那些大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未出生。心中也曾暗自庆幸生于若液元年的我若再早点来到这个世上,兴许就被渴死了或者死于战乱了。每次我缠着二叔求他多讲点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时,二叔总是想着法子跳过,用吃的,玩儿的打发我。说什么知道的多没什么好处。所以我对这一段历史虽不甚了解但甚好奇。
“诺儿,诺儿……”我回过神来,二叔在舱中喊着我的名字。想着快到濯都了,二叔肯定是要叮嘱我什么,于是向舱中走去。
“不知二叔找诺儿何事?”我微微躬了躬身子,压低了声音,放慢了语速,尽量模仿二叔口中描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样子。
二叔看着我不禁“哧”地笑了出来说道:“要你这丫头这么说话可真是难为你了,快到濯都了,二叔还是那句话,这儿比不得大漠,说话活动都可以由着性儿来。这儿的人也不像大漠那般豪爽,直率,记住切不可轻易相信他人,也不可在他人随意表露自己内心所思所想,无论是谁,就算是你娘。可记住了。”
“那二叔呢?也不能信吗?”我的嗓门儿一下大了起来,撅着嘴,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你这孩子,又忘形了。二叔见了也就算了,切不可在他人面前这样。”
我心中忽地有些悲伤,人活于世间如果没有一个可信之人,那不是太孤独,太凄凉了吗?
“哎,怪就怪当初去了大漠,虽然那边气候差,民风倒是淳朴,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暗事儿。也没把你教出一点儿心机,城府,要知道在这儿少了这几样……哎……”二叔叹叹了气。自从离开大漠后,二叔总是显得心事重重的,动不动就叹气,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哎~~~靠岸咯~~~~”外面传来船家的吆喝,船到港了,和二叔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走出舱,上了岸,此刻的我们是真正的站在了濯都的土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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