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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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已至,潋墨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摆脱了她爹的“控制”,又能够出入自由了。一日,她如期而至,但却不似平常那般活跃,只是静静地坐着,好象在思考着什么。但看她忽而蹙眉,忽而逐笑颜开的痴样,就大致能猜到应该是和南宫澈有关的。自上次她表露了自己的心迹后,便光明正大地向我袒露了她暗恋南宫澈的点点滴滴,从她何时开始倾心于他到如何给他暗示。我不禁暗自感叹,是什么样的力量让潋墨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变得那般的心思细密。那个冷傲的男子,居然有那样的能力。可是他是真的冷傲吗?不由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
巳时已过,躺在榻上的我开始有些迷糊,便放下医书,起身准备将烛火吹灭。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人进了铺子。难道有病人来了?想到这里我便匆匆披上一件外衣向外走去。穿过两个圆门,到了铺子的正厅。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躺在病榻上,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匕首。他身着武官的衣袍,豆大的汗珠不住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再看外面,一群官兵打扮的人正守在那里。
“怎么回事?”我问一旁的寇总管。
“这位官爷受了重伤。”他不紧不慢地道。
我白了他一眼,有眼睛的都看到他受了重伤。
“匕首并未伤及心脉,拔除也并非难事。只是这匕首上的毒……”说话的正是我们仁心堂经验极丰富的王大夫,据说他从医已逾五十年了。此刻他这么说,情况应该的确不容乐观。
“大夫,您一定要救救凌将军。”一个身着兵服的男子居然跪下来恳求道。原本安静地守在门口的官兵也一下子全跪了下来。
王大夫以手抚须道:“不是老夫不救,是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连将军中的是什么毒也不能全然断出,实在是惭愧。凌将军为若液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为若液人所景仰,而现在我居然不能救他……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现下我先将匕首拔出,至于之后的事……”
中毒?我再仔细地看了那个姓凌的将军一眼,果然他苍白的脸上隐隐泛黑,胸口涌出的血的颜色亦不正常。其实这些症状对于一个行医之人来说,应该一眼就看出来的,可是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心中不由有些惭愧。
“让我来!”我向众人道。
在大漠时二叔不仅教我医术,同时也教我用毒之道,说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亦不可无。所以说行医的经验方面我不及王大夫,但说到用毒解毒之道,我倒也相信自己应该胜他百倍。众人皆惊疑的看着我,尽管仁心堂向外宣称身为老板的我专攻疑难之症,但是这么久以来,始终没有那样的病人出现。所以大家便也对我这个小丫头的真实水平持怀疑态度。我穿过众人复杂的眼神,在那位凌将军的面前坐下。诊断片刻,果然那匕首的确不是致命的伤害,匕首上的毒才是关键所在。而那毒对识毒之人来说,并不难断出,只是……
“澈公子!”
“澈公子!”……
外面又是一阵纷踏的脚步声,躺在床上那人,看到外面的来人,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又有了几分光彩。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南宫澈正站在后边。尽管他的表情一如既往,但是不难发现他眼中的些许不同。
“澈……澈儿,你来了……”那人艰难的向南宫澈伸出了手。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紧握住那双手。“你不会有事的!”说完,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对不对?”语气中的寒冷让我心中不由一颤。
“这……”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澈儿,生死有命,你又何必为难这位姑娘。大丈夫,死何惧?!”他用力喘了口气,继续道,“只是我的家人,都要拜托澈儿了!”
“不行,你自己的家人,你要负责到底,怎么能够随便就将责任丢下!”他冷冷地道。
“呵呵,澈儿,你……你激我……也没有用。有些事已经注定了……没有……办法改变了。”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一定会视他们为自己的家人。”
“好澈儿,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现在好想和澈儿像以前一样把酒言欢,哎……没有机会了……咳咳……好久没看见我的澈儿笑了……”
什么?原来南宫澈也是会笑的,真是难以令人置信啊!我朝他看去,原以为会和以前一样,看到的是张冰冷的脸,但却发现他的脸上居然带着微笑,尽管那笑比哭还难看。这姓凌的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话会对南宫澈有这么大的作用,我心中不由疑惑。
“来人!备酒!”他朝站着的那些人吼道。
他难道是想让那个姓凌的喝酒?他不会是疯了吧。周围的人也都是愣了愣,站在那里互相看着。
“去,快去!这是命令!”他吼道。
那些人听他这么说,不由应声向外跑去。
“谁都不准给他酒!”我喊道。
他震惊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寇总管也惊讶地看着我,拉了拉我的衣袖,想必是不想我违抗南宫澈的话,我甩开他的手,道,“你现在让他喝酒,我敢保证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喝酒。让他们下去,我可以救他!”
他还是盯着我,丝毫没有动的意思。
“你傻啦!快啊!”我冲他吼道。果然他一声令下,那些人便全部退至门外,只剩下了几个我要的助手。
“南宫澈,你先出去吧!”我对他道。
“不了,我不会吵你的。你做你自己的吧。”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见他这样,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净手后,我双手紧握住那把小巧的匕首,暗暗用力,不一会儿便将其从凌将军的体内抽了出来。暗红色的血溅了出来,我赶紧用干净的帕子,紧紧压住出血处。
“啊!”那凌将军尽管口里一直紧咬着布条,但此刻却到底还是喊了出来,然后便晕厥了过去。
南宫澈见状忙冲到他的身边,轻轻喊着他的名字。
“别喊了!他晕过去了。我们先出去吧,让他在这里歇会儿。”
“不用了,我在此处陪他。”他并不看我,只是一直看着榻上那人。
“你可别在这里偷懒……”刚说完这句话,就见他狠狠地盯着我,我赶紧将目光转向别处,道“他中毒了,你要出去找药!”
“难道你们这里没有药材吗?”他皱眉道。
“有,还很多。但是能救这位将军的药材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我看了看他,“你再不走,到时候他毒发身亡那可就与人无怨了啊!”
听我这么说,他便起身跟我向外面走去。
“到底师傅中的是什么毒?”刚一出门他便问道。
“原来他是你师傅,怪不得你这么紧张。他中的是西秦曼罗人所炼之毒。”
“西秦?西秦?”他口中念道。
“西秦是比大漠更西边的地方。”
“我知道。”
“那你念叨什么,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嘟囔道。
“到底要什么东西才能救他?”
“其实解此毒并不难,只是解药中的一味药比较稀少,也不知道哪里能寻着这草药。。”
“是什么?”
“荻鸢花。”
他沉思片刻道:“师傅可以撑多久?”
“若是他的意志够坚定,再加上蝶羡丸护住气血的话,五日应该没有问题。”
“那我们就去找荻鸢花吧。”
“可是我不知道哪里有荻鸢,我所知道的这些皆是我二叔教我的,而且就算是荻鸢,我也只是在十岁那年偶然在二叔的药庐里见到过一次。”说完这些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眼中失望的神色。
正想找话语安慰他之时,寇总管忽地出现,道:“小姐怎么忘了,溯源的天眼山上有这种药?”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寇总管,我从未去过溯源,连天眼山在何处我都不知道?溯源只不过是当初二叔编出来糊弄当日那些官兵的,难不成二叔连寇总管都骗了。
正在思忖,南宫澈便一把拉着我跑了出去。
“哎,拉我干什么?”我朝他叫道。
“去溯源。”他冷冷地道。
药铺门外,那些官兵见他出来纷纷行礼。
“把若洛风牵来,快!”
“是!大人!”
若洛风?他要我和他一起去溯源,现在去牵若洛风,难道我还要再一次坐上它吗?不行,自从上次潋墨说了那句话后,我便决定以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再坐若洛风了。想到这里,我便往仁心堂的马厩跑去。
“你要干什么?”
“不是去溯源吗?我去牵马!”
话音刚落,刚刚那个去牵马的士兵便已经牵着若洛风到了南宫澈的面前。
“就算是若洛风,来回溯源亦需四日。快上马,现在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我看着他,他的眼里居然有一丝恳求。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看来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
踩着马镫上了马,奇怪的是那匹疯马今日居然没有发疯,乖乖地让我上了它的背。基本做到了南宫澈在与不在一个样。
经历了几乎不眠不休的两日颠簸后,我们总算到了溯源。我一直担心到了溯源后,若是说不出天眼山的方向,那要怎么办才好。想到这里便把寇总管在心里狠狠地骂上了几百遍。幸运的是南宫澈居然一路策马直奔天眼山,原来他知道天眼山的精确位置,而带我来应该只是让我帮他找寻荻鸢花。
第三日一早,我们便到了天眼山脚下,只见那山间雾气缭绕,不知是因为天还未大亮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居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先歇会吧。”他边说边跳下马,然后将我搀扶下马。两日的颠簸,我早已是浑身酸疼,一**就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他道,语气中居然有种不同于往日的柔和。他现在有求于我,自然对我会好些。
“没事,救人要紧。”尽管很疲累,但是想到这样便可换回一条人命,那么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他转身从马身上挂着的袋子中取出些干粮与水,就地坐下。
天稍亮,我们便向天眼山走去。原本我们是骑马而行,可是越向山中走去便越发觉得山路崎岖,骑马很是不便,便将若洛风安置在了一处大树下。
“不栓着它,它不会跑吗?”我见南宫澈下马后并没有要栓住它的意思。
“不会。”他简单的答道。“你知道荻鸢花生长在哪里吗?”
“不清楚,这山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看了看他,忙改口道,“不过我想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的。”
整个上午,我们都未曾休息,只是一直一直地找,可是根本就毫无头绪。就在此时,一个打柴的大爷出现在我们眼前,虽然他上了一定的年纪,可是看起来全无一般老人家的老态。
“若是看见荻鸢鸟,那么荻鸢花也就不远了。只是现下乌云遮天,怕是风雨将至,你们今日还是不要再找了。”说罢,他便下山去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总觉得有些古怪,可就是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有不妥。
“荻鸢鸟?你见过吗?”南宫澈问道。
“我只听二叔说过。荻鸢鸟是守护荻鸢花的,只要看到荻鸢鸟随着它走,便能找到荻鸢花。”
我看了看天,果然是乌云密布,“南宫澈,要下雨了。”
“怎么?你怕吗?”
“我才不怕呢!我们有两个人,你的武功又那么厉害,更何况你会保护我,不是吗?”我看着他道。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几日后,我不再像以前那般畏惧南宫澈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保护你?”他看着远处的天空道。
“你很傻哎,没有我,你还怎么找荻鸢花啊!”我笑道,“好了,走了。”
转眼到了申时,却没有发现荻鸢鸟的任何踪迹。可是风雨却是越来越大,我抬起手刚要擦去脸上的雨水,忽地听见,好象有鸟儿隐隐地低鸣的声音。赶紧拉了拉一旁的南宫澈,示意他听。果然不一会儿。只见一只黑色长尾的鸟儿从不远出的枝间,一飞而起。也许是被雨水淋湿的缘故,它一直飞得很低。这倒也方便了我们追随它。可是它飞飞停停,真的快要将人累死,眼看天就要黑了,它若再不飞回荻鸢花生长的地方,怕是在一片漆黑中我们根本就看不见它。那鸟儿又再一次飞了起来,我和南宫澈紧随其后。不一会儿,它飞至一片空旷之处,不再停歇,只是一味地往前飞,我心中一喜,看来荻鸢花应该在不远处了。便加紧了脚步,追上了原本在我前面的南宫澈。他拉了拉我,示意我跟在他的后面,可也许是被兴奋冲昏了头,我甩开了他的手。
忽觉脚下一空,南宫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心中责怪他怎么喊得那么响,万一吓走了荻鸢鸟怎么办。一阵疼痛袭来,我发现我居然身在一个山涧之中,身边早已没有了荻鸢鸟。
“南宫澈!”我环顾四周喊道,可是没有回声,黑暗的四周只有我自己的回声和雨滴打在石面上的声音。油然而升的恐惧感让我感到很不安。我安抚着自己,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一想该怎么走出去。
好香。我居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花香,刚才被恐惧包围,未能察觉,可是现在我分明闻到了那种熟悉的花香。我想站起身子,寻找那芬芳的源头,可当脚一触及地面,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我的脚应该是脱臼了。既然事已至此,我便索性不站起来了,只是趴在地上,寻着那香气,朝那里爬去。潮湿的地面此刻冷冰冰的,尽管现在是炎热的八月,我仍感觉到了寒冷侵入了自己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那芬芳一下子浓郁起来,我伸手摸到了自己面前的一束花儿。我用手感觉着它的形状,不错,一定就是荻鸢花了。心中的喜悦冲淡了原本的寒冷与疼痛。可是怎样才能走出这里?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还有树丛中时不时掠过的黑影,我的眼泪居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南宫澈,南宫澈,你在哪里?”我小声的哭了出来,雨水和泪水交结在脸上。
“笃笃笃笃”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声响。我的心一下紧张了起来。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朝黑暗的树丛中望去。
若洛风!居然是若洛风!可是为什么南宫澈不在。
“若洛风!”我朝它喊道,尽管我不确定它听不听得懂我是在叫它。但庆幸的是听到我的声音,它径直奔到了我面前。我伸出手摸了摸已然全身湿透的它,而它居然伸出舌头在我的手上舔了一把。
“来,若洛风,蹲下!”虽然听说它只听南宫澈的话,但我还是尝试着让它蹲下,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离开这里。既然它能够找到我,那么它也一定能够带我找到南宫澈。
它温顺的发出一声低低地声音,然后居然乖乖地蹲了下来,我心中大喜。急忙爬上它的背。
“离诺!离诺!……”是南宫澈,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听到他的声音,便又有些清醒了过来。
“南宫澈!”可是我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若洛风,你能告诉他我们在这里吗?”我在若洛风的耳边轻声道。
它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嘶声。
“离诺,离诺,若洛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不确定的喜悦。
“南宫澈!”我用尽力气喊道。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他边说边向我和若洛风飞快地跑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尽管天很黑,但我却感觉,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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