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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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医院,108特护病房
窗帘是她喜欢的妩媚的紫色,这多少给这个病房增添了一些喜气,让人觉得不那么沉闷。一台电视正对着病床,昏暗的屏幕没有一丝活力,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两张淡绿色的沙发,沙发中间有一张大理石的桌子,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厚重。病床旁还有一把椅子,一张橱柜,周围是各种仪器,还有让人喘不过气的味道。
米雅安静地半躺在床上,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那样颓废与无助,惹人怜惜。她的眼神迷离又受伤,像被冤枉的孩子,怨恨又迷惘。
她不哭不闹,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她推开门的瞬间他的脸庞,一遍一遍在脑海中重复着,心痛都没了勇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只记得在晕倒时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眼睛里充满疼爱,谁知道呢?也许是自己做的梦或是一个幻觉呢?懒得再去弄明白这些,只是好累,好想找个怀抱依靠一下。
一阵脚步声传来,“米雅”,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是小芹焦虑的面庞。不知为何,一见到小芹,所有的委屈都按捺不住地想要爆发,眼泪已在眼中打转。小芹走上前抱住米雅,“傻丫头,没事就好。”米雅孩子般地点头“恩”
“米雅”,这个声音好熟悉,知道是谁却不愿想起,她皱眉,那声音在颤抖,似乎带着哭腔。
“对不起,米雅,我知道这次自己真的不可原谅,但是我想要你知道,我和那个女生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喜欢的是你,请你相信我!”
她冷笑一下,把头转向他,发现他的眼中满是懊悔,心里居然又心疼起他。
放开抱着的小芹,嘴角有一丝轻蔑又坚强的笑。
他的右手放在裤兜里,应该是紧握着的,这是他的习惯,每当懊悔或是惭愧时都会一直保持这个动作,而如果是左手的话,就是他发火的前兆,对于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很好笑吧?受到伤害的明明是自己,怎么还有心情去心疼他?怎么在看到他紧握的右手时还会难过?要我怎么回应他?心痛还那样明显,他身上还有那个女人的味道,而我也还在努力修复被伤到的心,要怎么接受他?难道犯一次错、伤害我一次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再伤害我第二次?在你心里,我真的那么无足轻重、可有可无吗?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而且你也说过Never say sorry.”声音有些颤抖,开始搞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却憎恨你的背叛和欺骗,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我知道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但是我会尽力弥补我欠你的情谊。”说这些话时情绪有些激动,是因为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待在你身边就算赎罪也好,别让我离开,也不要离开我!因为我怕自己真的会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
“呵,你到底是无知还是天真?有些东西是还不了的!既然不爱我就请你离开,我不需要任何的施舍、怜悯或是补偿,所以,请你离开。”
她把眼睛移开,不看他,怕自己不够勇敢,怕看着他就会心软,这次那样艰难又痛苦地才做出决定--一定要放弃,就要坚持到底。
他的身体僵在那里,皱着眉,痛苦地看着她那张自己爱着的面庞,“你,真的,这样恨我吗?你真的,要放弃我们的感情吗?”心被刺痛了,知道这是自食恶果,可是真的无法就这样放弃对你的感情,我真的给了你那么大的伤害以致让你那样急切地想逃离我的身边吗?
她沉默着,他害怕这沉默,似乎在预示着他们悲惨的结局。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她。
小芹和John不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米雅,他们知道米雅是不会希望有人来干涉她自己的决定的,尤其是感情方面的决定,况且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总是最适合她自己的、对她来说最有益的或者说让她觉得最轻松的那一个吧,无论她怎样选择,他们两个都会尊重她的选择,因为他们是永远守护着她的朋友。
她抬起头,看着小芹和John,他们的眼神里只有信任和怜惜,心里就有了勇气。
她稍微怔了一下,似乎还在挣扎,然后眼睛定格在地上,笑了笑,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她幽幽地说:“是,我要放弃你,请你离开。”这句话,说出来好难,它已经耗尽了我的勇气,所以在我崩溃之前,求你离开。
Steven愣在原地,这句话那样沉重,让他承受不来。慢慢地转过身,让泪流过嘴角,身体颤抖着一步一步向病房外走去。他不会知道米雅的心也在颤抖,要放弃这份爱并不容易,何况也来之不易,她的心还在战斗着。
“等等”米雅突然喊住Steven,小芹和John也惊讶地看着米雅,终究是做不到吧?
Steven停下脚步,欣喜地转过身,却看到米雅颤抖地摘下了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全部的期望在那一刻僵住,心如死灰,仿佛世界末日就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
米雅那样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手中的戒指,这是他向她示爱时送的戒指,是他曾一直珍惜的宝贝。
终究还是不舍吧,可是还是还回去的好,也许他也为那个她买了一枚呢?他并不在乎我吧?不然怎会舍得这样对我?难道真如罗想所说,我只是一个玩偶,所以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却不曾疼惜?就这样结束吧,也许这正是上天的安排,这样也好,不用我再绞尽脑汁去想该怎样告诉他我的病情,这样分开,不是更好吗?他可以早些找到一个可以陪他一辈子的人。

狠下心要放手,就要坚持下去。
伸出手,摊开掌心,那枚小巧的戒指在她的掌心里闪着那样寒冷的光芒。
她没有看着他,怕自己会心软,“还你”,坚定又不舍。
Steven颓然地走过来,右手触碰到戒指时,颤动了一下,戒指上有她的泪水和温度,而她的手却已冰凉。
多想再为你暖一下手,可是我已经没了资格。
米雅迅速地把手收了回去,Steven自嘲地努努嘴,“看来,我是真的不可原谅了,呵,希望你过得快乐。”
最后看了米雅一眼,转过身正欲离开,一个声音却由远及近:“都来了啊,你们好,我是丁一,就是送米雅过来的人。”
他向Steven伸出手,Steven抬头看他一眼,的确英俊,比自己还要高一点,既然是不认识的人,也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何况他现在没有心情再认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冷漠的眼神显出他孤傲的性格,往前走了一步,却又被丁一挡在前面。
Steven冷冷地说:“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交朋友或是听你说什么废话,所以最好给我让开。”如果再不赶快离开,他就会抓狂了,心里痛得死去活来,哪里还有心情应付这种无聊的人?
丁一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米雅,诡异地笑了一下,转过头,对Steven说:“我有话要对你说,也要对所有人说。”他的声音那样富有磁性,语气那样坚定,似有成竹在胸。
所有的人都被这个插曲搞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然后怔怔地看着他。
丁一走到米雅身旁,牵起她的手,“从现在起,米雅就是我的了,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许伤害她!否则我决不善罢甘休!”他感觉得到,米雅冰冷的手和死寂的心都在为眼前这个男人伤心难过,他想帮她找回自己。
米雅看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这个连话都不曾和自己讲过,甚至连见都不曾见过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难道他看得懂我的心情,所以想帮我?可是,这样做,真的是在帮我吗?
小芹看着眼前这个男生,高高的个头,完美的身材,英俊的面容,麦色的皮肤,霸气的眉眼,眼神中涌动着疼惜,那样温柔,笔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骄傲的嘴角上扬着,的确和Steven一样的艳,不过不如Steven冷。他是不明白,还是故意的?这样的做法,只会让米雅难堪,因为米雅是那样深爱着Steven,即使自己受了再多委屈或是痛苦,她都不肯也不忍让Steven受到一点伤害,那样的爱即使爱被他背叛了两次之后,仍然难以放弃,现在丁一的做法已经让米雅不知所措了,也让Steven难过不已。如果说他想让米雅彻底放弃,那么这样做只会起到反作用,让米雅更加心疼Steven,真是让人忍不住要责备的家伙!米雅的决定一定是她最好的选择啊,为什么非要给她断了后路呢?如果他不出现的话,米雅和Steven也许还可以回头!可恶!难道他没有看到米雅眼睛里的不舍吗?这样只会让她更难过而已啊!气死人了!
小芹转过头,看到John的眼里也有愤怒,凭什么丁一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要来干涉米雅的感情世界?难道他不明白米雅最讨厌的就是在她已经做出决定的时候别人告诉或指引她该怎么做吗?真是自以为是的家伙!
Steven站在那里,孤立无援,痛苦不堪。
那双手是为他做过蛋糕、喂他吃过饭、帮他搞过设计的手,是一直被他握着不舍得放开的手,现在却被别的男人牵在手里!愤怒在折磨着他痛苦的心,恨不得上去给那小子一拳,告诉那小子,米雅是他Steven的,也只能是他的!可是此刻他没有了资格,因为她已经决定要将他放逐,他再也没有理由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再也没有理由去刮她那小巧的鼻子。而她再也不会在他生气时学蜡笔小新的声音逗他笑,再也不会在深夜里等他回家,再也不会对他讲她写了什么样的故事,一切都不会再回到过去,他们已经失去了走下去的勇气或者说是她无法再陪着他走下去,因为这一路上,他拥有太多百合花。
他把右手攥得紧紧的,手被戒指搁得生疼,关节都发出了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或好奇或疼惜。他低下头,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大步向门口走去,米雅看着他的背影泪如雨下,心里泛起疼惜,盯着他的身影,似乎怕他从此消失。
他推开门,迈出一步,然后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你最好做到像你说的那样,否则,我也饶不了你!”然后向外走去,身影消失在病房里,那脚步声沉闷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像是被关进了一个黑暗的房子里,找不到光亮,害怕又担心,却不知所措,同样无能为力。
他的背影那样孤寂颓废,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他一直在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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