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一眼想平生 第三十一节 人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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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铃儿你看,那里是怎么了,好多人哇!”苏瑶扯了扯乐铃,大眼惊奇的闪着光,停下步子脑袋瓜子不停的往人群探。
“怎么了?”乐铃也跟着停下,朝苏瑶的目光望去。
“你这糟老头,看什么看,还看!”
“姑娘啊,我错了,我错了!”
“你认错值得几个钱?糟老头?老死不死的家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瑶依稀听见一些对话,不由的撅起眉头,满眼的嫌弃,小声的嘀咕“那女人不好,人家就老一点就老不死……”
“丫头,停着步子做什么呢?”乐白也回过身走了过来,顺着苏瑶的视线朝人群望去,听着依稀传来的咒骂声,眼一眯,嘴角带着不屑,执起折扇朝苏瑶轻敲过去,温和的笑道“瑶儿,这样的热闹还是算了,咱们回去吧。”
“是啊!”乐铃瞅了瞅,也老大没兴趣的摆摆手,托起苏瑶的手,“我说啊!我也觉得没意思,这样的戏码大街上总是不少的,无非就是欺负人罢了,这热闹就免了,咱们回吧!”说着都转身往回走。
苏瑶却扭起脾气,甩开乐铃的手,像个孩子一样跺着脚,气鼓鼓的开口,“看看嘛!”整个看过去像是三岁孩子讨糖吃。
乐铃被甩开先是一愣,乐白转过身先是一笑,宠溺的眨了眨眼,“那就去吧!”乐铃听了先是惊诧的看了眼乐白,叹了口气,也跟上早就笑颜尽展,往人群跑去的苏瑶。
乐白开路,轻轻松松三人就走了进去,入眼的景象就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背着手傲然的而立,嘴里不时吐出一些污秽的词句,一个衣衫破旧的垂暮老人先是佝偻的站着,再是听着女子不停数落的话,跪了下来。
乐铃看着面前的情景,就推了推身边的妇人,小声的问:“大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造孽哦,看见那老头脚边的煤没有。”苏瑶侧耳听着,果然看见先前没注意到的地方,老人脚边横着被煤沾黑的扁担,和已经碾烂的竹篓,里面的煤也全从竹篓里倒了出来,全给糟蹋了烂得粉碎,一条好好的道却染成了黑色。可惜了……
“这老头年纪大了,挑着一扁担煤上街换钱,谁知那姑娘急急走过来,这路也不小啊,可那老头就偏偏挑着一扁担撞上了人家姑娘家,喽!人家衣服脏了,让赔呢!那老头怎么赔得起?要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还好些,这可是当今水杨公主的贴身侍女呢,马虎不得!这可怎么收场哦!”
“切,当奴才的雄壮个屁啊!”苏瑶听了不禁翻了个大白眼。撞得又不是公主,只是公主那丫鬟就牛逼成这样……苏瑶接着继续翻了几个大白眼
“瑶姐姐。”乐铃轻轻撞了撞苏瑶,示意她说话小声些。
苏瑶嘻嘻一笑,却不在意。甜甜的带笑着问:“铃儿,那水杨公主是谁啊?”
“这你也不晓得?瑶姐姐,你不晓得的事情还真多!水杨公主啊!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太子的亲妹妹,可宝贝着呢!”
“哦。”苏瑶没啥感想的点点头。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反驳:“你和白哥哥知道就好,我知道那么多干嘛?”
乐白在一边带笑的听着,有些头疼的问“瑶儿,我们知道,你就好了?”
“当然,又不废脑子,而且,不是有你们在吗?问你们就好啊!”苏瑶说的理所当然,乐白也不反对,认真的点点头,带着几分承诺的回应:“说的是!”
青衣女子依旧数落个不停,苏瑶眼珠咕噜咕噜打转。
“那女人身上的衣服很值钱吗?”苏瑶不屑的用眼角瞟了瞟青衣女子。
“看料子该是值个十几两银子。”乐铃少了眼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老汉,不带怜悯,只是陈述事实的开口“一般人家确实赔不起。”
“哦。那我身上这身值多少钱啊?”苏瑶扯了扯自己衣袖。
“瑶姐姐,可没人把不好的衣裳给你,你这衣裳可比那女人的衣裳值钱多了,天蚕丝做的,一般人能买吗?”
“有钱不就能买!”苏瑶回得极快。
“瑶姐姐,你这么一说,可要伤人心了,你的衣裳那一件不是千金难买的极品,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啊!就说这件,”乐铃用手比了比苏瑶手上的衣料“怕是这世上都找不出三件。”
“这么厉害?那就是很值钱了?”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惊诧,却还是不在乎的甩甩衣袖,仿佛还是不知道自己穿的是多贵重的。
“当然。”乐铃看了眼听着对话的乐白。对于苏瑶不甚在意的态度习以为常,连价值千金的锁琴楼也可以让给别人管,水运的生意连看也没看上一眼就扔给表哥,你能说她什么?贫贱不能移?那不对,命好的有些欠扁?……
苏瑶眨眨眼,没说话,过了不久,突然带着几分正经“我的衣裳大多是白的,倒没注意是多值钱的,都是你们备着,我直接就穿了。不过不值钱的我也穿过,起先和爷爷在山上,那衣裳穿着还扎人。再让我穿,我可不理了。”越说到后面眉头纠的越紧,像是受了什么大罪。
没等乐铃回话,脸上一边,又带着几分认真,仰起下巴,明亮的眸子对上左手边的乐白。
“白哥哥,你觉得他可怜吗?”
乐白觎了一眼苏瑶,“可怜。”如沐春风的嗓音响起,没有一丝犹豫。
要是卫阶就会说,不可怜……不对,他是看也不看直接走人,最多留下尘二……
“我也觉得。”
“你想帮他?”乐白淡淡的开口,没什么热诚。
乐铃听了也一双眼睛疑惑的盯着苏瑶。
“我一向没什么良心,人家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最怕死了白哥哥!”无辜的眨眨眼,“但是,我看见那个女人那样子,就好不爽啊!她牛什么牛啊!我婆婆小时候就教过我,什么人活什么命,不用可怜别人,也别可怜自己,好好的活就好,别挡人家的道,好狗不挡道。那?那女人是猪狗不如?”苏瑶的眼里闪着狡捷的光。她和别人不一样,人家是有时候会犯笨,她是偶尔会犯聪明。说着好听,实际奠定了她一生注定不聪明……那如果告诉大家自己是被狐狸精养大的会不会丢脸啊……(不会,只会让大家深刻了解,哦,世界多美好,狐狸精都是骗人的!)
“你跪着就有用了?我这身衣裳可不一般,是当朝水杨公主赏的,倒被你这老棺材给弄邪乎了,你说这怎么赔?”青衣女子桀骜的扫了扫围观的众人。娇笑一声。“我看你也可怜,我这身衣裳就是卖也值得三十两银子,你就一两银子磕个头,磕完三十个就让你走。罢了,我一向菩萨心肠。”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沉着气出声:“何必这样为难人,我帮他赔。”
“呵呵,好啊!等他磕完头再给不迟!还是你帮他磕头,再赔钱。”
那人一听,甩了甩袖子,竟然溜了……呃……
青衣女子说完才又不耐烦的开口“老不死,半截身子都进棺材了还哭哭啼啼,给谁送终呢?”
“给你!”苏瑶娇喝一声,走了过去。
乐白眼底带着几分怒气看着被乐铃拦住的原本拉着苏瑶的手,眯起眼,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乐铃。
乐铃松开手,荡出几声悦耳的铃音,淡淡一笑,嚼着笑看着已经和青衣女子面对面的苏瑶。
“哦呵呵!被我抓着了吧,哼!坏女人!坏女人!”苏瑶上前就先是几声骂,声音犹如悦耳的银铃,却又带着几分淘气。
青衣女子抬眼,脸上掩不住愤怒,却在看清苏瑶时先是一愣。
只见这女子长发飞扬,只是简易的用一白玉簪子固定,一身简易却不失华贵的白绸袖荷叶衫裙,脚步轻盈,纤细的身影仿佛遗世而独立,窈窕的完美身段,宛如随风款摆的软柳,容颜美丽脱俗,不施粉黛脸蛋上却白里透红,一双灵动水盈盈的美丽眸子,正盯着自己,隐隐带着几分调皮,宛然如仙子一般,青衣女子不自觉的退了一步,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老头,才回过身,“你胡说什么?”挺起胸,傲然的语气依旧,依稀带着几分愤怒。
苏瑶却不在意,带着几分忿忿不平,鼓着腮帮子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哼,你就吓唬别人吧!丫头骗子!被我抓着了吧!我家铃儿可告诉我了,你那身衣服最多值个十几两银子,哇呀勒!你竟然说就是卖也值三十两银子,你羞不羞啊!你不知道衣裳穿过就是旧了,旧了就要去掉折旧费的啊!去掉折旧费就连我家铃儿说的十几两银子都不值了,哇呀勒!还三十两你吃人啊!”苏瑶说的正义凌然,不时还朝乐白和乐铃眨眨眼!

乐铃一听到苏瑶那句‘我家铃儿’就头往下垂,再听见一次,脖子也不自在的缩了缩。
乐白清了清嗓“还以为……”叹了口气没说下去。
“不是上去美女救老弱的吗?这是什么情况?”乐铃昏眩中。
青衣女子先是皱眉,轻蔑的笑了笑。
“好哇,做贼心虚了吧!哼!你是骗钱的吧!你一定是专门骗人钱财的那种人对不对?好可惜哦,今天你栽了,人家赔不起啦!”
青衣女子不耐的瞪了眼苏瑶,带着厌烦,苏瑶也瞪了回去,乌溜溜的眼眸熠熠有神。上翘的勾起嘴角,隐约藏着一抹调皮的笑,诱惑人心,依旧说着,语调绵绵的,“你啊,今天真不走运,平常骗骗就好,偏偏骗上一个老不死的,都老不死了哪还有钱给你,还有,你家公主不发饷银的吗?穷到来骗老百姓银子啦!你不行哦!”说着,竖着指头摇摇,嘴角的笑竟然像是朵妖异的花,美的摄人。
“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啊!”乐白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一流啊……”乐铃也跟着一叹再叹,最终还是忍不住嘀咕“表哥,瑶姐姐脑子长哪了?”
……
“骗子就是要骗钱啊,你肯定是骗不到钱了,那你的衣裳怎么办?那你不是挨了冤枉吗……”话还没说完,只见青衣女子再也忍不住,暴躁的扬鞭,“你是什么东西!容得你插嘴?”清脆的鞭声响起,脆的骇人,苏瑶吓得一缩,闭着眼睛就往后退,嘴一撇,有几分哭相,却依旧楚楚动人,再退一步,撞上了什么,吓得跳起来,半眯着眼回头,才发现是乐铃已经护在她身后对她眨了眨眼睛,迟迟没感觉到鞭子,才又涩涩的再往前看,发现乐白已经早一步拦住了了青衣女子,抢过了皮鞭。
苏瑶这才捶着自己的胸口,把气给顺了过来。又眨眨眼,怕怕的反身扑住乐铃的腰,小脸埋进她的颈窝。“我好怕死……”
原本拍着她的背的手,顿了顿,“你说的是实话……”
苏瑶也没反对,才又抬起头,瞄了瞄乐铃,有瞄了瞄乐白,吐吐舌头,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对跪着的老人说:“不好意思哦,她这样子,没有骗子的气质,是我误会了,虽然我家铃儿说那衣服真的只值十几两,而且确实用过的东西要折旧,可她那么凶,毕竟是宫里的人嘛!当然高出我们好几等,虽然说她只是公主的奴婢而已,可是我好害怕呀!你就磕头吧,对不起哦!我对不起你!”说着又缩了缩,围观者一片哗然,青衣女子却眉头皱的更凶,却摄于乐白不敢妄动。
乐铃撅眉,不可置信的看了苏瑶,却没有推开她,只是有几分失意的对着乐白开口:“表哥,我不该拦你,原以为她是要救这人,我虽无心,却不想辜了她的好意,谁知道,讨价还价不够,还……”
苏瑶眨了眨眼,嘴角带笑“我怕死嘛……”绵绵的自言自语,却让周围的人都听的见。
青衣女子桀骜的哼了口气:“哼,看你就知道光长了张狐媚脸,忘了带脑子。”又不屑的抬眼:“还不磕头,浪费本姑娘时间吗?你以为那样的蠢货能帮你?愣着干嘛?死不去的老棺材?”说着退了几步,不知从哪找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
“轻些!”苏瑶小声的开口,只有老人听得见,老人先是一愣,却还是点了头,苏瑶闭了闭眼,也微微颔首。
乐白一直带着笑,拉着苏瑶和乐铃往边上站开,老人磕了十几个下来也没人劝,只有几个在一旁帮着数的,苏瑶目光对着老人的方向,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屋檐上。
“你那叫磕头吗?重新来过。”
算准了,苏瑶嘴角微微一勾。
四周迅速安静下来,只听见磕头声有几分震耳,苏瑶的睫毛轻轻一颤,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屋檐上,望着那生了苔的绿色,无动于衷。
终于,围观的人做鸟兽散了,老人倒在地上,红,有些刺目,青衣女子依旧坐在椅子上,一会儿,才哼了哼气,抬腿要走。
苏瑶这时才收回视线,撇开乐铃的手,踏着轻灵的脚步趋近青衣女子,站在她面前挡住去路。眼里多了几分摄人的倔强。
眼波流动,带着笑,眼神极媚,语调却是冷冷的:“就走吗?别人欠你的还了,你欠的还没还呢。”说着,嫣然一笑的拍了拍青衣女子被碳碰脏的衣摆,细微的白色粉末洒落在上,一眨眼不到,就化了进去。
青衣女子扬起手想要有所动作,却被乐白的话语一震,退后一步“她可是锁琴楼楼主,我乐家的大小姐,卫阶的座上宾。”
“乐家?你是富甲天下的乐家主子?”
“在下正是。”乐白依旧优雅一笑,不着痕迹的拉开苏瑶和青衣女子的距离。
锁琴楼是天下第一楼,金碧辉煌藏宝无数,可那不是重点,真正威慑人的是它掌尽天下水路,就是朝廷也让得三分; 乐家,富甲天下,也是得罪不起,当今皇上也礼让三分,虽说商贾地位最低,可乐家不同,它太有钱,与国同富,不得不让。卫阶,名闻天下,名震朝野,天下第一美男子,第一才俊,太子也多是礼让,出生世家,虽位居小小的太子洗马一职,可满朝文武都知道那是卫阶不愿出山的推辞罢了。只要他一咳嗽,也怕天下要震荡一番,更何况,公主……青衣女子不敢多想,眼里有遮不住的惶恐。
“青儿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诸位见谅!”青衣女子缓而一笑,弯身行礼。
苏瑶先是一愣,转身两只手揪住乐白衣襟:“名号这么好用?”
乐白笑着点头,让苏瑶就这么扯着自己,安抚的拍拍苏瑶的肩。
苏瑶却气的嘟起嘴:“那你不早说,我绕那么多圈子岂不成了傻子?”
“你本来就不聪明!”乐铃在身后闷闷的丢了一句。
苏瑶明显不高兴,看了一眼老人还倒在地上,这才周围原先做鸟兽散了的人又围了回来,还比原先更多……
放开扯着乐白衣襟的手,气鼓鼓的开口,“他赔了一两银子给你磕个头,他磕了四十三下,所以,把多的那十三两银子给他吧。”
青衣立马付了银子,涩涩的就离开了,也可以说了溜走……
苏瑶对这瘫坐在地上手端着十三两银子的两人,叹了口气,刚要走过去,却见乐白手一挥“你还不过来?”人群里就有一小伙子,畏畏缩缩的小跑了过来。
“大少爷?小的不是偷闲,是掌柜的让小的去医行通知那边的主事您才下达不久的命令,才经过……才……”小刘说的结结巴巴,身子也在打颤,他怎么这么倒霉,要不是今个早晨在大少爷巡视店面的时候正好摔一跤摔在大少爷面前,大少爷一定认不得自己是乐家的人。
“你来的好!”乐白一笑,化解了小刘所有的不安和顾虑……
“快去扶起那位老人。”温和带笑,口里确实命令。
“去吧,把他他送到药行,赶紧把他治了,并且要等额上的伤完全好了才能让老人家离开,告诉掌柜这十三两银子帮老人存放保管好,这些治疗的费用一律不取,就当是积功德,老人病痊愈了再把银子全数还给他,并且请他当个小职,也免得再受这样的罪过。”乐白声音不大,却悠然的让所有人都听得见,吩咐完又转身扬声对这密密麻麻围满了的人群道:“在下今日有感而发,我乐家药行医行,从今日起,全部降价折扣,还各位一副好身体。”
然后是连绵不绝的掌声,和称赞,苏瑶却是有些惶然的看着一切,做广告?苏瑶嚼着若有似无的笑,状似疑惑的问“白哥哥?你怎么不听爷爷的做起亏本生意了?”
“偶尔善心也可以发发,你还小,不懂,我懂就好。”苏瑶没说什么,甩甩手,觉得铃儿拉着自己的手有些酸,也放开来。跟着心不在焉的迈着步子。
“瑶儿,回去了!”乐白拿起扇柄勾了勾苏瑶下颚,微微一笑。
“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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