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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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起了浓如鹰翅般的英眉,望着逐渐走近的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股微酸的复杂感受。
“况且龄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麻烦。”他沉声说,吐语清晰,一字一句都让她清楚听见。
“举世皆知,我额豪·特穆尔向来视她如——亲生爱女!”
龄在白玉石桥中停住了脚步,定定凝望着他,未语的眸光中有着黯然的悲伤。
额豪黯然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她逼人的眼神,有一缕痛在胸中缠绕。
今日武宣亲王府这场诗筵,早在北京城中沸沸传扬开来——城内所有汉人文士都明白这场诗筵,是武宣亲王要为螟蛉义女,也就是前定广亲王所遗留下来的惟一爱女龄郡主——选女婿!
惟有亲手为她择得夫婿,送她出阁,才能断绝了两人之间那越来越微妙,却是不该有也不能有的情愫牵绊、因缘纠缠——他明白,她也明白!
早在当年定广亲王托孤,在病榻前要他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照顾时,就注定了他和她之间,只能是义父女的关系,不能有男女的情分。
龄寒潭般清澈幽冽的双眸,扫过渌水亭内所有前来参与诗筵的汉人文土,眼中掠过一丝恻恻酸楚,隐隐泛上泪光。
他是这般急着为她择婿,急着摆脱她这个牵绊——而潜藏在她心中,那年深月久,如藤蔓般层层缠绕的情思眷恋与牵念,都只是痴心妄想!
夕照里,隔着迷蒙的云天,额豪看到滴滴珠泪,化成凝露洒落在龄脸上。

额豪觉得心中酸酸的,有一种揪结的疼,尖锐地划过胸口。
这朵最珍贵心爱的水荷花,他一手栽植,看着她含苞潋滟,芳妍初绽——然而这朵他用尽全心全意呵护娇养的水荷花,却注定不属于他!
他终究要在她最美丽的时刻,将她交托出去——只因他不是她的水泽!
“酒觞流下来了,该轮到谁接着续词呢?”
朱心同望着环溪顺流而下的酒杯,一双光彩焕发的眼,笑意恬恬地望向了龄。
“以柳絮为题,赋词为咏——听说龄郡主诗画双全,可否让在下一开眼界呢?”
龄望向清华飘逸的朱心同,仿佛这时才看到他的存在,微妙的紫橘色霞彩流入西天,她的脸也映着光,一片潋潋红晕。
她俯身,拿起了溪中的酒杯,水光在她双靥里荡漾,她浅啜杯中酒,幽幽低吟:
“与君相思莫相负,共上三生石,别记来时路。”
一潭水声和着她腕上清脆的玉铃声,像是揉合了淡淡的冷风与诗句,轻酿着情愁般的憧憬。
“未曾相识只孤伶,风雨生死别,情在不能醒。”
朱心同一击手中长笛,笑赞道:“好一句‘情在不能醒’!”接着却又摇头,叹道,“可惜过悲了!红颜自古多薄命,不适宜常作悲声,以免为鬼神所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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