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寒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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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拽进逸曾经住的院子,两株木兰已经发芽,就要开的石椅上铺着垫子,好像是他刚刚站起来离去的样子,我仿佛能看到他在月下听我唱歌的表情。
“你进去看看,这么久你都没有来过,真的就不进去看看吗?”
浩谦拉着麻木的我,推开逸的房间。
冰冷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潮气扑面而来,屋里打扫的很干净,可是却没了一丝生气。我不由倒退一步,却被浩谦扶住。
干干净净的桌案,没有任何摆设,柜子上过去摆满了各种书籍,现在只有残破的几本倒在哪里,屋中那张光秃秃的轮椅,我曾推着他走过许多地方,如今连过去铺在上面的坐垫也不知去向,曾经温暖的床榻,我们曾并肩躺在那里吹好听的曲子,讲好听的故事,我们在每个夜晚相拥而眠,眼前的一切只让我觉得呼吸凝滞,有些目眩,伸出手想去感受一丝残留的气息,触手只觉一片冰凉。
逸,你真的已经走了吗?你还是丢下了我,丢下了铭儿……
心口一阵紧痛,不由用手扶住。
“你这几年不肯回长安,就是怕见到这一切吧。你这样逃避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不去想不去看,逸就能够回来?不能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听着浩谦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看见他的嘴在一张一合,一张带着怨气和担忧的脸,我伸手想要去抓住,喉咙猛地涌出一口腥甜,我用手接了,是满手的残红。
逸,你流了那么多的血,一定很痛吧,你看,我才吐了一口就难受的难以支持。为什么都没听你说过一声痛呢?
“静姝,你怎么样?你别急,我都是胡说的……”
身体被抱起,我缩成一团,把头深深埋在这个胸膛的心口,闭上眼睛,听着里面心脏的跳动声。
逸,你没有走。对不对,你就这样一直抱着我,别走……
周围是一片的嘈杂,急促地脚步声。啼哭声,过后,只剩下一片安静。
我没有睡着,我只是不想睁开眼睛。我贪恋那个怀抱。
天黑了,夜已经很深,我的身体被轻轻放在床榻,盖上被子。摇曳的烛光被熄灭,我知道他要走了,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枕上。
耳畔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泪水被轻柔地擦去。
你走吧。我知道。你即使能回来陪着我片刻,终究还是要走的。
寒食这天。我醒来特别早,其实也可以说整夜没怎么睡。
天亮以后,青青端来早饭。这一天是不能动灶火的,所以青青提前让人准备了寒食粥,我只吃了两口,就再咽不下。
“青青,我到外面走走。”
“姑娘还是再吃些。”
我摇摇头问道:“他们都走了?”
“嗯,整个府上只有两位先生和看家护院的家丁了。”
天气阴阴的,随时都会下起雨来,我一个人在府上乱走,青青在后面跟着我,绕了几圈,我还是朝逸地房间走去。
“姑娘,不如我们去别处走走。”
“该面对是不是还要面对吗?我逃了这么久,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他真的已经不再了,就算我不承认又如何?他还能站在我面前微笑吗?
我将书柜上的几本书取下,弹去灰尘,翻开几页,手指摩挲着纸张,我能看到他看书时微微皱眉的样子,我微微一笑,却觉得满心苦涩。
整理好书册,我抱在怀中,轻轻关上门走出来。

悠悠荡荡往回走
曹先生也在园中。
“王姑娘,身体可好些?”
我淡淡一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我正要离开,又听曹先生道:“郑公子早上来过,特意留下一辆马车,如果姑娘需要,可以用。”
“哦,这样地话……我就用一下。”
浩谦知道今天府上出去的人多,马车不够用,所以给我留下一辆,如果我改变主意还可以去。
“曹某可以帮姑娘驾车。”
“曹先生?”我看看他,也的确只能让他帮我驾车了,“有劳了。”
马车快且平稳地驶向长安东南的赵氏墓园,当车停下地时候,我心里突然又一阵犹豫,有些怕,我深呼吸几次,手摁着心口定定心神。
曹先生挑起车帘。我赶紧笑笑,跳下车子。
墓园被低矮的围墙围着,门口的不远处有一间屋舍,是守墓的人居住地。
我微微低着头,朝里走,守墓的老头拦住我:“姑娘可是姓王?”
“正是。”
“郑公子刚才留话,他们去后山了,我带您进去。”
我微微点头,随着看门的老呕吐进了墓园。园里地草木修建地整整齐齐,鸟叫声不绝于耳,几十棵参天是松柏立在两边。
“姑娘,你看,那里就是赵公子了,您自己过去吧。”
我顺着老头只得方向看去,路得尽头只是一个石头砌成地突起,连同一个石碑。
我每走一步,每靠近一步,就觉得逸在我心里越来越远,我突然很想停下来,逃出去,转过身却听到逸在背后唤我:“静儿,你都不看看我吗?”
我冲到墓前:“逸,我来看你了!是我来晚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滑跪在墓碑前,伸手去触摸墓碑上的几个凹陷地字,“爱子赵逸之墓”。
我抱着这个冰冷的石头,将他贴在我的脸上,天上飘起零星的雨点,被风吹着打在我们身上,我哭喊出声,忍了几年的眼泪顺着墓碑流下,落入黄土。
“逸,我真的好想你!”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为什么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为什么?”
“你总所问我想要做什么,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逸的名字。
过往的点点滴滴在心头浮现,他的一个转身,一个微笑,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的脸庞和墓碑渐渐重合,“静儿,不要哭。”
“我不哭,我会好好带大铭儿,你安心等我。”
我就这样跪着,直到有人扶起我的胳膊,头顶的雨珠也被遮去,我回头看着,浩谦撑着伞:“快起来吧,表兄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我站起来,擦掉脸上的水:“谢谢你。”
浩谦轻叹一口气:“那边是姨母,你要过去拜祭一下吗?”
逸的母亲?我当然是要拜的。
我们从未见过面,但是我们同样深爱着逸,同样喜欢木兰花,同样严格地要求儿子。
“浩谦,我和赵夫人是不是很像?”
浩谦看着我,微微笑:“为什么这样问?”
“我觉得我们很像。”
“有些像,也有些不像。姨母是个水般的人,却比水柔韧,而你完全不同。”
“我还以为我们很像的。”“说像也没错,都是一样的对所爱的人忠贞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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