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熊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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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到了黑土村村民预付的钱之后,莱特就开始准备起来。
幸好双方都是厚道之人。黑土村的村民们从未怀疑过骑士的信誉,莱特也从未想过要违背自己的誓言。
这么一大桩生意,连份字据都没有。那个时代的淳朴,不得不让人惊叹。
莱特接下这桩任务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根据莱特对黑熊的了解,再综合村民的描述,可以肯定的是大黑熊不会轻易伤害人。生命还是有保障的。
如此强大的黑熊在丛林里肯定能轻松生存下去的,没理由长期冒险赖在人类社会,这其中必有隐情。只要找出的这个隐情,那么让大黑熊离开村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实在办不到,把钱还给村民便是。
至于猎杀大黑熊,莱特没想过,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一头有灵性野兽已经与人类无异了。杀人,现在的莱特还做不到。
星期天是父神规定的休息日。
莱特买好了必备的东西,星期天出发。
黑土村离暴风城有二十多里。骑马过去,再好不过了。
为了省去租马的钱,莱特向老头求助,“老头先生,您不是说您家里有匹马吗?这个星期天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哦?星期天你要出远门吗?”老头问道。
“这个星期天我要去附近的黑土村办点事情。”莱特说道。
“这个嘛?我的那头老马有点瘦……”老头面露难色。
为了端正老头的态度,莱特马上掏出一枚银币,说道:“一个银币。”
看到银币,老头两眼发光,态度立刻转变,非常爽快地应承下来,“虽然我的老马有点瘦,但是驮你这样的小个子还是没有问题的,呵呵。”
“唉!”莱特叹了口气,失望地说道:“本以为我们的交往是建立在感情之上,没想到,也是一盘生意。”
老头笑道:“讲感情也要给钱的嘛!”
星期天的早晨,风和日丽。
莱特骑上一匹年纪比老头还大,皱纹比老头还多的瘦马,晃晃悠悠就出发了。
从未骑过马的莱特,上马前还有些忐忑,上马后就什么担心都没了。
骑马,对于已经习惯骑牛的莱特来说,一点挑战都没有。
三角眼怕莱特不认识路,详细地给莱特讲解了好几遍,画了好多张地图。地图上详细地标出了每一个显著的参照物。
一路走来,莱特还发现了很多他们留下的标记。
莱特的两次出城都被三角眼他们给堵住了,没能欣赏到城外的美景。这一次,他可以悠哉悠哉地看个够了。
暴风城外的风景和夜色镇完全不同。
夜色镇外的丛林矮小茂密。暴风城外的树木却高大粗壮,间隔很大。
几十米高的乔木随处可见,很是大气。
树木之间奇花异草点缀,突峰怪石映衬。风景又有其细腻的一面。
一面观光,一面赶路,莱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黑土村。
村门口有一个青藤缠绕而成的标语,“欢迎来到黑土村”。
莱特莞尔一笑。这让他想起了夜色镇的标语,倍感亲切。他没有进村,而是直接往大黑熊的老家走去。
乡间小路,窄了不少。
路旁的地里,种满了小麦。一片片翠绿,分外养眼。微风飘过,绿浪滚滚,麦香阵阵。
地头有不少干农活的村民。
他们看到骑马少年,也不以为意,以为是个外出观光的贵族少爷,完全没有意识到此人正是他们花重金请来的骑士大人。
也难怪村民认不出来,三角眼对莱特的描绘,出奇地夸大。
此男高大威猛,三头六臂,腰胯暴龙,头戴金冠,手持三米巨剑,口吐奔雷……
虽然村民不会全信,却也没曾想到莱特是这么一个削瘦少年。
村民看了骑马少年一眼,又继续干起了农活。
莱特也没有找他们问路的意思,大黑熊的脚印摆在那里。看得出来,大黑熊是村里的常客。
顺着脚印,莱特来到了一处竹山旁。
此处的脚印十分清晰了。
从大黑熊脚印大小和间隔距离判断,身长不下三米;从脚印陷入地面的深度判断,体重在一千公斤上下。
莱特心里有些发毛了,打猎十多年,何曾碰到过这样巨型的野兽?这哪里还是大黑熊,简直就是黑熊王嘛!
害怕归害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莱特把马栓在路旁一根竹桩上,抱起一坛事先准备好的蜂蜜,硬着头皮上了。
这只黑熊没有杀死过人类的记录,所以莱特还没有要逃跑的想法,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三角眼没有骗我。
翠竹依山而长。
顺着大黑熊挤出的道路,莱特谨慎地往前移动。他也不是没想过在大黑熊的窝边设置陷阱,以方便自己逃脱,可是考虑到大黑熊可能因此产生敌意,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走了许久,莱特终于在山腰发现了黑熊的老窝。
这是一个宽敞的洞**。
洞**前方被黑熊整出了一块空地,以便运动。周围风景也很不错,翠竹秀林,光线充足。里面也没有寻常兽窝里的那股腥臭味,还传出淡淡幽竹的清香。
四处没有见大黑熊的踪迹,莱特猜测它也许还在洞里睡觉,得先把它引出来。
莱特把蜂蜜放在空地中央,掀开蜜罐。一股浓郁芬芳的蜜香,夺罐而出,迅速弥漫开来。
莱特牢牢盯着洞口,猫着腰,谨慎地后退,欲退到空地的边缘,静观其变。他刚退了几步,**就顶上了一个东西。此物热乎乎,软绵绵,不像是竹子。
莱特大吃一惊,冷汗直冒,不敢胡乱动弹,只是缓缓转过头来张望。
看到了实物,莱特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黑熊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莱特的背后。
原来此熊并没有在洞内睡觉,一大早就已出去晨练,回来时看到一个人类出现在家门口。该人类行为十分萎缩,又鬼鬼祟祟地想要离开。

大黑熊二话不说就顶了上去。
莱特转过头来,跟大黑熊对视了一眼。从两颗拳头般大小的黑眼珠中,莱特竟读出了一丝笑意。
大黑熊忽然闻到了蜂蜜的香味,不再理会身前这个人类,从人类身旁挤了过去。
莱特忙让开道路,只见一座黑色的肉山从眼前飘过。真是一件怪事,体型如此庞大,动作却出奇地轻盈。
黑熊先闻了一下蜂蜜,确认没有异味后,才伸出舌头添了一下。
莱特看见那宽大的舌头上,竟恐怖地长满了倒钩状肉刺。若有人让他轻舔了一下,连肉带皮全会被他收入口中。
黑熊舔上一口蜂蜜,含在口中,闭上眼睛,作享受状。
莱特被黑熊的人性化表情彻底惊呆了,早先想好的对策全都无用。
大熊,不,大黑熊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黑熊咽下一口蜂蜜之后,对着洞口大吼一声。一只小熊,晃晃悠悠从洞里爬了出来,似未睡醒,走几步就跌倒一次。
这只小熊长得非常可爱,身长不过一尺,体形肥硕,憨态可掬。浑身毛色并不全黑,只有两耳,眼周,四肢处是黑色的,其他位置竟是白色。
小熊好不容易爬到蜜罐旁,一**蹲坐在地,前肢抱住罐子,脑袋伸入罐口,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大熊蹲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小熊,不时伸出熊掌,拍拍小熊的脑袋。
莱特有点明白为什么黑熊母子要在人类村旁定居了。
大黑熊生下了一头怪胎。这头奇怪的小熊没能得到族群的承认,遭到了遗弃,甚至迫害。熊妈妈不忍自己的孩子受苦,只好脱离族群,带着孩子来到人类的地盘定居。
为了能让人类接受它们的存在,大黑熊始终没有杀害过任何一个人类。
野兽常发生类似的情况。生下的异类大多在幼年就遭到遗弃。在残酷的自然界中,贫弱的幼崽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的。
即使在人类世界,此类事情也屡见不鲜。
智慧的大黑熊带着孩子,脱离了族群,脱离了自然界,想要融入到人类世界。不想,这只是一种奢望,只是一厢情愿。
它们进入人类世界不久,就跟村民发生了冲突。
打败村民没多久,猎人又找上门来。黑熊只得重伤猎人。
可是,之后呢?又会有多么危险的人类过来呢?
黑熊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的人类,发现那个人类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眼前的这一幕,让莱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一家人一起吃饭时的温馨场面。
父母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想到此处,莱特不由心头一酸,落下泪来,就连对大黑熊恐惧也暂时忘却了。他心中暗暗发誓:此事一了,马上去就找麦迪文打听父母的下落,不再逃避。
大黑熊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类能有这么纯净的眼神,第一次看到人类会为它们流泪。大黑熊心头百感交集,异常矛盾。
我的孩子不能在族群中生存下去。我又不能在人类领地周边找到足够的食物。将来不可避免地要发生更为可怕的冲突。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大黑熊眼睛里喷射出狂热的光芒,面露狰狞,凶狠地朝莱特扑了过来。
莱特没料想到,大黑熊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温柔和蔼的大熊,瞬间变得如此狂暴。
还好莱特身手敏捷,就地一滚,躲过一劫。
大黑熊的身手更是敏捷,敏捷得令人可怕。巨大的重量,恐怖的速度,说变向就变向。黑熊扑空之后,并没有顺势向前,而是迅速转弯,追上莱特,右掌朝莱特狠狠地砸下。
眼看避无可避,莱特一咬牙,拼了。
莱特主动冲前,侧身,双手抓住黑熊的右臂,想来一个过肩摔。
他真是破釜沉舟了。此举极其冒险,大黑熊巨大的力量暂且不提,单说他恐怖的重量就足以压垮普通人的身体!
幸运的是,莱特并非普通人,他也没有高估自己的力量。
这个“过肩摔”无论是时机,姿势,力量都恰到好处。莱特竟然不可思议地成功了。
大黑熊一千多公斤的身躯被莱特扔飞了,飞过了莱特的头顶。
大黑熊也非易于,竟在空中迅速翻身,调整重心,稳稳落在地上。
莱特再次警戒地面对黑熊,暗自庆幸之余,也注意到自己双脚已深陷地下。
大黑熊落地之后,并没有像莱特想象的那样继续攻击,只是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目中的凶光已经不见了。
小熊还是不管不顾地抱着蜜罐,高兴地品尝着蜂蜜。
看着活泼可爱的小熊,大黑熊眼中流出了不舍的泪水。
莱特瞬间明白了一切,明白了为什么黑熊会攻击自己。那是对自己实力的一种试探,试探自己是不是值得托付人。
对于黑熊来说,这是最好的一条路,也是唯一的一条路。
明白了黑熊的用心良苦,莱特放下了戒备,松开拳头,缓步走向可爱的小熊,伸手摸了摸小熊的脖子。手感细腻柔软。
小熊张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了一下莱特,又转头看了一下妈妈,见妈妈没有反应,又继续埋头舔蜂蜜。
大黑熊默许了少年对自己孩子的亲昵行为,也收到了少年心中的承诺。
大黑熊缓慢转身,钻入竹林,身影渐渐消失在林海的深处。
小熊只是抱着蜜罐,默默地盯着妈妈离开的方向。
此刻,和四年前迪娜离开的情形何其相似。
莱特忍不住抱紧了小熊,心中默念,你放心走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大黑熊在莱特的心里不是一头野兽,而是一个“人”,一个平等而又智慧的“人”。
一人一熊,完全不懂对方语言,只凭眼神、行为,就相知相惜。
乃至黑熊托付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乃至莱特立下最神圣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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