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肉血真如铁 箭利可碎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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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将腾身而起,就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一般,陡地升起一丈,身形飘忽不定,却又迅疾无比。眨眼之间,他已经落脚在附近的另一个帐篷顶上,单足在帐篷顶端轻轻一点,他的身影再次飞起,斜斜向帐篷的对面落了下去。
祝小草怒哼一声,率先飞身追了上去。
他本来是与暗将隔得最远的人,倘若暗将选择的逃走路线是与他相反的方向,要摆脱他的追击并不是太困难的事。谁知暗将选择的帐篷居然在两人之间,这着实令祝小草有些疑惑。只是这时哪里还顾得上想这许多,如果让暗将在这重重围困之中如此轻松地逃脱,对他来说委实是一件奇耻大辱。
祝小草本人也是以轻功见长,身形丝毫不比暗将慢,两个起落之间已经来到那座帐篷的背面。
然而入目的景象却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帐篷背面,只有一件黑色长袍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暗将则完全不见了踪影。
“好一招金蝉脱壳。”
祝小草转念之间已经明白了暗将的计策。
原来暗将在帐篷顶端落脚之后,根本就没有再次腾身而起。飞起的只是他瞬息之间脱下的上衣,他本人则从另外一个方向逃逸了。
祝小草飞快地转到帐篷的另一个边,但是哪里还有暗将的影子?
祝小草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冒了出来,大感窝囊之极,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
这时大队人马也已经赶了过来。祝子奇也是一脸的失落。他的短剑已经收起,这时手上拿的却是暗将遗留下来的那件衣服。
“此刻即使再看到暗将,恐怕也已经不是方才的样子了。”祝子奇的言语中居然也带了一丝萧索,说到后来竟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这人的易容之术确实神乎其技,可称得上瞬息万变四个字。”
祝小草却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说:“这个人的狡猾的确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要说他已经成功脱逃,恐怕还为时过早。”
祝子奇点点头:“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再这瞬息之间逃出营地。何况这四周都布满了眼线,他更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往外逃。”
祝小草说:“所以他此刻肯定还隐藏在某个角落,等待着机会。”
他说着,环目四顾。天色灰暗,仅有微光,视力所及,不过十丈。身周是一座接着一座的帐篷,正不知有多少角落可以躲藏。
祝小草说:“一点一点地搜过去,我就不信挖不出他来。”
祝子奇说:“也许不必。”
“不必?”
祝子奇依旧平静地说:“营地里虽然有不少隐藏的好地方,但是最好的恐怕还是这一处。”
他说着,眼睛已经盯着身边帐篷。
在他的左手边,恰好正是帐篷的入口处。
苏剑笑说:“你有没有想过,三员外为什么要杀死你们的信鸽。”
王总管说:“杀死信鸽当然是为了切断我们与外面的联系。”
苏剑笑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三员外接下来会做什么?”
王总管点点头说:“我猜想,他们下一步要对付的恐怕就是我们的坐骑了。如果我们既失去了联络工具,又失去了代步工具,三员外要想达到目的无疑就会容易很多。”
苏剑笑说:“你们的坐骑超过一百五十匹,要杀死这许多匹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总管微微蹙起了眉头,说:“不错,问题就恰恰在于这里。我们能肯定三员外的下一个目标,却无论如何想不出他会用什么样的方法。”
苏剑笑说:“要在短时间内杀死这么多匹马,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下毒。”
王总管摇摇头说:“用毒的法门虽然神秘,但是也并非无所不能。我不相信有人可以不露痕迹地一下子毒死这么多马匹。”
苏剑笑说:“在马的夜草中下毒岂非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王总管说:“这个办法行不通。我们镜花庄的马匹都经过专门的训练,出门在外长途跋涉的时候根本不需夜间喂食。”
苏剑笑说:“夜宵不行,正餐又如何?”
王总管说:“这也不可能。行李中虽然也带有马料,不过那只是为万一的情况准备的。这几天都是邻水扎营,水草鲜美,马匹都是就地进食。”
苏剑笑叹了一口气说:“这么说来我也实在想不出三员外能有什么办法。不过用毒之道千变万化,匪夷所思,往往近乎魔道。毒将既然是个中高手,必然有出乎我们想像的手段。”
“怕的正是这个啊。”
营地里这时已经传来了呼喝之声,想来是对暗将的抓捕行动正到了关键时刻。王总管恍如未觉,动都未动一下,只是低头沉思。
苏剑笑说:“或许三员外根本就没在打这些坐骑的主意。”
王总管苦笑着说:“这当然也有可能,只可惜这一点同样不能确定。”
苏剑笑同意。
这就像是一场战争,战争的主动权岂非总是掌握在进攻一方的手中?
苏剑笑淡淡地笑了一下,回头掀起车窗上的帘布,向外探望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缓缓地说:“虽然我想不出三员外会用什么方法,但是却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王总管霍地抬头,问:“什么建议?”
苏剑笑淡淡地说:“关于三员外的事情,最好去问六刀盟的人。”
队伍里有两个六刀盟的人,一个死了,另一个却还活着。
这本应该是一座空帐篷,因为帐篷里的人都已经外出巡视。
人往往会忽略身边的事物,如果不是祝子奇提醒,其他人恐怕很难想起暗将有可能会躲进身边的这座帐篷里。
如果你是暗将,你是否也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呢?
镜花庄的人果然训练有素,这座帐篷马上就被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他们相信暗将多半就躲在里面。
暗将笑了。
他其实就在祝小草等人的眼皮底下,这许多双眼睛却看不到他的存在。
人有时很容易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而他却是暗夜中的精灵。

这当然是一种十分神秘的异术。知道这种异术存在的人,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
眼前镜花庄的这些人无疑都不知道。
暗将他很想看看祝小草他们冲进帐篷,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时的吃惊表情。
但是他也实在不想在这里多作停留。
多停留一刻,无疑就多一分危险。
暗将悄无声息地向外走去。在靠近镜花庄外围防线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巡逻小队。暗将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眼前这个巡逻队伍走过。
只要小队走过之后,暗将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离开了。镜花庄的人甚至不会知道他已经离开。
暗将对这里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
隔着三四丈的距离,暗将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巡逻队的队长展平额头上的每一根皱纹。
他知道这时候已经很安全。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地带,宽有十丈。这本来是一片齐膝高的草地,镜花庄在驻营时,特地将这片草地全部铲平,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地面,只剩下一堆堆割下的野草散落在空地上。
一眼能望到头的地面,对于营地来说无疑是一种安全的保证,此刻却成了暗将成功脱身的最后一个障碍。
不过暗将对此却不担心。
十丈的距离,只需两三个起落就能越过。即使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相信也没有人能看到他。
巡逻队很快就走了过去,完全没有发现这边还躲藏着一个人。暗将悄然从隐藏处走了出来,四周打量了一下,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时身后隐隐传来呼喝之声,仿佛正由远而近地向着这边追过来了。
暗将心中冷笑着,脚下用力,腾身飞起。
虽然他并不担心有人能看到他,但还是希望能尽快到达安全的地方。
暗将一腾身越过三丈的距离。他脚尖在地上一点,正要顺势再次腾身飞起,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极近之处对着他的耳朵哼了一声。这哼声并不十分响亮,却彷佛一根尖锐的针直接从他的耳朵中刺入一般。暗将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丹田中的一口气登时尽泻,整个人啪地一声跌倒在地。
“暗影之术虽然神奇,但是还不足以救你一命。”一个声音缓缓地说道,“你需要记住一件事,镜花庄的营地并不是依靠一些旁门左道就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
伴随着这个人的声音,一个红点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落到了附近的一处草堆上。那草堆蓬地一声腾起一朵巨大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接着前后又有两处草堆先后燃起,形成三堆篝火。这三个火堆登时把近处照得纤毫必现,暗将的身影也在火光中显现出来。
这新割不久的秋草虽然不算潮湿,但是也绝没有这么容易燃烧的道理。分明是有人预先在上面做了手脚,放进了易燃的燃料。由此可见镜花庄的人早已算准暗将要逃到这里,这才预先就设下了埋伏。
暗将挣扎着站了起来,只觉得胸口犹在发闷,方才这一下着实受伤不轻。
来人身形魁梧,来的方向正是暗将要去的方向,已经将暗将的去路堵住。火光之中只见那人面目粗犷,立在那里让人感觉如山岳般挺拔,全身上下仿佛充满了随时会爆发的力量。
暗将听到身后人声嘈杂,显然是抓捕他的众人已经赶了上来。
此刻强敌环伺,又有伤在身,他却俨然不惧。他看也不看身后众人,只是紧紧地盯着身前的大汉。
“祝七衡?”
大汉点点头。
暗将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勉力笑了一下,说:“你们特意选了这处开阔地带,燃起火堆,使我暗影之术无所施展。又前后堵截,让我无路可逃,确实是好心思,好设计。”
祝七衡说:“你能够逃到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
暗将说:“只可惜你们还是忘了一件事。”
“哦?”
“这空地和火光虽然限制了我的暗影之术,但是却也免去了我摸黑走夜路的痛苦。”暗将淡淡地说:“谢谢各位了,我这就告辞,不送不送。”
他说着,竟真地象是作客要离开一般,拔腿就走。祝七衡看他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委实是高深莫测,也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一时之间不禁有些犹豫。
暗将才走了两步,却听一个人大喝道:“就是这个贼子害死了老刘么?妈的你给我站住。”
喝声中,一个人影飞身而出,向暗将直扑过去。这人正是展平小队中的“破锣”,他原本与刘老四关系极好,这时知道刘老四已被暗将害死,愤恨之下,抢先就扑了出来。
破锣从暗将身后扑上,速度极快,转瞬之间就到了暗将背后三尺之内。右手如刀,一掌就向暗将颈后切去。
破锣在镜花庄中地位虽然不高,但是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多年,与人交手的经验十分丰富。这一下出手简单直接,毫无花哨可言,出手时机和角度的选择却是老辣无比,速度更是快如闪电。
暗将当然知道身后有人扑到,然而他却连头也不回,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冷笑。祝七衡离他最近,把他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却一时之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眨眼之间,破锣已经逼近到暗将身后三尺之内,眼看着手刀就要砍中暗将的脖子。然而破锣急速前扑的身形却忽然凌空一顿,偌大一个身体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重重撞击了一下,竟然横飞了出去,啪的一声跌倒在一丈以外。身体尚未落地,他的口中已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祝七衡的瞳孔瞬间收缩。
只见破锣的右手肩胛处赫然插着一支黝黑的羽箭,箭头部分已经完全穿透了破锣的身体,深深地没入泥土之中,而露在身体外的箭尾却还在急剧地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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