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回 秀策流,破成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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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比往日热闹了许多,上午九点不到就已经人头攒动有些拥挤的感觉了,这是范晓冬和蚂蚱五番棋的第二局,很多人是特意从外地赶来,亲眼目睹是晓冬把对手降级,还是蚂蚱能够把比分扳平,感受一下现场的气氛和紧张的程度,就象足球现场与电视机前截然不同的天差地别。
蚂蚱显得稍微有些不自然,他还没有从第一局的失败当中恢复,那让他刻骨铭心的大规模作战思路,至今也无法从阴影里走出来,今天来的有不少是专门给他捧场的,可是他招呼时的笑脸都比较僵硬,大家深知如果今天的对局蚂蚱不能把比分扮平,在心理上所承受的强大压力比失败本身要严重得多。
范晓冬昨天晚上休息得很好,神采飞扬斗志昂扬的样子,穿了一件招牌式的雪白唐装,只不过把粗布换成了丝绸,这是秀儿的坚持,平时的穿着可以随便些,但是今天的场合不能显得太普通。晓冬没有在意穿什么,只要舒服就行,无论寒暑他都是立领翻袖唐装,而且是轻薄的单衣,现在换成了丝绸暗花。不会影响一切行动,宽大干爽就很满足,因此内心来说,还是粗布衣服更加舒服。范晓冬对穿着不太讲究。
新中和黑子忙于轻风细雨楼内的修建,把报棋谱的换成了一个孩子,童稚清亮的声音让大家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更有意思的是挂谱的请了两个漂亮的少女,这是李跃春特意安排的,为了感谢晓冬上次的援手,而少女们也很想见识一下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偶像级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止是她们,冲着这一句口号来的,还有财经大学能够搅尽脑汁想出正当理由,以及顺利翘课的男女。他们把晓冬当明星般崇拜,因为这句意义深远而无可厚非的口号正悄悄地在同学们心中根深蒂固。久违了的声音啊!
对局在上午九点如期进行,晓冬没有费多少时间就在盘上摆出了秀策流布局,这么古老的布局是日本在没有贴目的年代盛极一时,当年号称执黑必胜的日本十九世纪棋圣秀策惯用此布局,并且胜率极高。这种布局具有稳健坚实,容易保持先走效率等特点,被无数的棋手所采用。
但是如今在大贴目的时代,秀策流失去了他往日的风采,第七手的小尖是秀策流的典型着法,被秀策自豪的宣称:不管围棋如何发展,这步棋总是成立的。也随着岁月的流逝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晓冬当然知道今天的对局是有六目半的大贴目,在采用这手小尖未免太轻松自在。蚂蚱让小冬形成秀策流的根本原因也正在于此,晓冬只有打破常规引用新手,才能让蚂蚱失望,也可以收奇兵之效,因此,他略一思考选择了一间低夹。
蚂蚱对这步棋的应法,作了长时间的考虑,如果选择飞压必然被白棋顺势冲断,获得先手后夹攻下方白高挂的一手,还起到了拆边的效果,不正是黑梦寐以求的双重作用吗?如此在子力配备上,白也显得偏重于上方,而黑已经全盘展开,下方白子还处在被攻击的状态,优劣立判不言自明。
在这一局部,白棋尽管还有其他一些应法,但也会是对白不利的变化,蚂蚱不会满意。突然对黑棋的夹攻置之不理,转手在左下角黑的另一个空角上飞挂,范晓冬对这一变着陷入思考当中。
新中灰头土脸地从大盘后面转了出来,大概是刚推倒了一堵墙,还在不停的咳嗽,小跑着穿过人群来到黄昱、老虎、李跃春和教授的研究棋盘前,说:“开始怎么样?”
李跃春大笑:“怎么搞这么狼狈?快找地方洗洗吧。”
黄昱也笑着说:“刚刚开局,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你是掉水泥坑里了吧?”
新中往身上一看,道:“刚推了墙,心里急着对局就跑过来了,我还是先洗洗吧,别把人家大姑娘吓着。”说着指了指李跃春身后围着一帮女生,又跑回去了。
晓冬现在处于先着的有利地位,为了争取把有利转变成优势,他就应该选择最有利的作战时机和作战区域,认真筹划打响接触战的第一场战役。从全盘的子力配备上看,右上角黑棋处于二比一的优势地位,其他两个角双方的子力相等,但是相对而言黑子都在内线,白棋可以利用外围子力间的隐约配合对下方的两个角从外线进行攻逼。晓冬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先发制人夺取作战的主动权。

这时,可以选择直接夹攻左下挂的黑子,但是从长远和子力强弱配备上不如夹击右下,因为左面子力均等,如果夹击右面就在两个角上形成二比一的绝对优势,总体就是四比二,黑调集优势兵力作战,无论如何也占取了主动,白上下两处受攻恐怕难以两全。
其实这只是理论上的对局思路,也就是一般想法,实战往往在很多地方是出人意料的,不按照这样的思路有时候也能收到奇效,这在于对局者的棋力,以及对局面的理解,范晓冬的想法和当前形势正好相符,说白棋就苦战也未必,布局数手双方勾心斗角确实不假。
蚂蚱选择的是飞压,而后黑棋靠出分断,都是必然的着法,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进行了几手以后,蚂蚱利用征子有利顽强地在角部立了下去,在右下角选择了一个全新的变化,上一局晓冬采用了新手,这一局蚂蚱准备了“飞刀”。
范晓冬停了下来,经过判断以后还是认为切断作战最有效,晓冬的手刚刚离开棋盘,蚂蚱就把棋子拍了上去。
“不好!这里晓冬中刀了。”这是新中回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蚂蚱的反击。
这里确实是个不容易注意的地方,晓冬近来脑袋装的全是其他的事情,对围棋的感觉明显的降低了,在复杂的局面下失去了慢慢思考的耐心,果然中了蚂蚱精心准备的“飞刀”,蚂蚱的心情无比的舒畅,轻声的哼着失传已久的小调,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转头一看晓冬立即坐直了身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晓冬不见了。蚂蚱站了起来四处张望,神情紧张的样子,台下有人大喊:“在这里呢!”于是笑声一片,范晓冬在人群中负手而立,他是嫌离大盘太近,退后了很多步,不由得退进了人群,他没有在意到周围的人,大家也都让着,所以他没有感觉,直到人们开始大笑,他还是目无表情地看着大盘,随后直接走向蚂蚱,看也不看他一眼说:“拿支烟给我。”
蚂蚱喘着粗气就要发火,见他全没察觉地盯着大盘,无奈地掏了支烟递到他的手上。“火。”蚂蚱实在忍受不住,干脆不理不采转身坐回了椅子上,后面有棋迷跑上来给烟点着笑嘻嘻地退了回去,晓冬又后退到原来的位置思考。
这是晓冬在永安曲幽养成的一个习惯,凡在难以决定的时候总会找黑子拿支抽,他现在就面临着重大的选择,中了飞刀就必然有损失,但这种损失要限制在最小,可是晓冬在思考的不是损失。
“晓冬在想什么呢?”新中有些不耐烦,这样的局面没有多少思考的余地,怎样把损失降到最低就是成功。
黄昱点头笑道:“你们大概还不了解晓冬,我看了他上一局,就知道他下棋绝不可以用一般的心理去猜度。”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新中着急的问。
“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我就是他了。哈……。”黄昱很开心地笑了,一点也不为现在被动的局势操心。
等棋谱不断地在大盘上摆出来的时候,就连一直认为晓冬可以妙手解围的黄昱也不禁啧啧城奇,因为这些着法彻底的改变了这把“飞刀”的命运。既然被称做飞刀就必然在局部战斗中,充分得利甚至一举获胜,但是这把飞刀夭折了,或者说在这样的配置和结构中,它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帮了晓冬一个大忙。
范晓冬离开大盘走得远远的终于发现了手段,别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总想着怎么样避免太大的损失,往往就转进了被动的死胡同,而晓冬思考的是如何反击。这大概就是每个人对局面的理解不同,所看见的情况也不同。
晓冬主动的弃掉了误入圈套的棋子,利用各种余味争取到了全局配置上的优势,不仅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反而将黑棋的先行之利逐步地变成了优势。他在外围构筑起来的厚势正好与上方取得了很好的配合,而且腾出手来夹攻左下的白子。
蚂蚱在遭受如此巨大打击以后,变得不再冷静。他突然切断了白棋强硬地展开战斗,或许这也是他抓住黑棋唯一的缺点,准备缠绕攻击两块厚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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