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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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了久违多年的冷宫。
如今再度回首,有著难掩的思念之情。
走入院中,四周开满了长达腰际的野花,是介入於红与黄之际的橙色。
望著这些随飞舞不停摇摆的花草,我轻易的陷入了回忆中。
当年父皇对母妃的阴狠,还有那不断飘摇的血红绯发。也许,印象最为深刻的应该是母亲的血液吧?以及那时深深的无力感。
不管如何,以前的这里总是能看到欢声笑语,或者是淡淡的悲愁之泣音。总是有些人性化的地方,可是现在的这里已经没有了人烟的气息。这里已是被遗忘了许久的地方,曾经的冷宫,现在所废弃的场所。
知道的,除了这里一处之外宫里还有另一个冷宫。一个外表华丽而清寒的冷宫。那是自母妃往生後所建筑的。
母妃……这里的每一寸土都有著她的气息。是否在这院落里染红的杂草也藏有母妃的血液?
蹲下身,把身体埋入花草中我任由泪水决堤而下,默默感受著心里的悲凉。
“哥哥。”
闻声抬头,是凤翎羽。眼泪的关系使我看不清他的轮廓。
“恭喜你。”匆忙把泪水抹干,我真心的对著他摆开一抹祝福的笑容,带著点点的得意。
“你笑的是什麽,恭喜我的又是什麽?”走到我的面前,他也学著我一起蹲下,伸出的手流连在我的眸间,感受著那末湿热。漆黑的眸中显得是如此的深邃。
就像是即将要把女儿嫁出去的父亲般,我“慈爱”地看著他,“弟弟大婚在即,身为哥哥的我能不感到欣慰吗?”拍开他的手,我笑的更为开心,想要停止掉这陋骨的笑容,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眯成半月形的眼睛,以及不断上扬的唇角。
“你很开心吗?”
开心……吗?如果不开心,我为什麽会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当然了。”
“何必呢。”轻声的喃喃自语,不像是对我说的,而是不自觉的感叹。
何必呢?何必什麽?说不好奇是骗人的,站起身我打算进入睡了一夜的冰冷卧房。
“哥哥……”
凤翎羽一声声的叫唤并没能停止我走动的步伐,推门而入,握住门把想要反锁起来。
跟以前不一样了,是真的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放任我对他的漠视。
为什麽呢?既然囚禁了我多年,为何昨日宴会散後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依照他的性格,即使没有把我再度关进禁圆,也少不了被关进“染凤宫”的命运吧?或者是现在的染凤宫有著不为人知的秘密?
“何必自欺欺人呢!”
简短的一句话让我扬起的嘴角冻结住。僵硬著身体,握住门把的手再无动作,笑眯成半月的绿眸瞬间圆睁,与凤翎羽的对视。
“跟你没有关系吧!”反射性地一句,却宣告著凤翎羽我早已有了的不安预感。
“砰!”地一声,狠狠把门关上,我倒卧在看似会摇摇欲坠的危机木床上,阖上双眼,渐渐进入了睡眠中。
“咯吱”开门时所发出的响声传入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瓜。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只能静静地躺倒在木床上。
紧接著是朝我走来的细碎脚步声,然後一只温热的手抚上我的额头。
嗯……啊,**。从额头到脸颊,最後停留在唇畔,不停的摩擦。想要皱起眉头,却连皱眉头的力气也没有。
这人,是在吃我白嫩嫩的豆腐!!我怒!
没过多久,那令人感到舒服的手离去,也让我松了一口气。然後感觉被什麽东西盖住了一样,消掉的体温渐渐回笼,可还是有些冰冷冷的。
又是“咯吱”一声,是开门离去的声响。
是谁?月儿?不能吧?她应该被皇後娘娘死死地绊住才对。那是八皇子?不认为他有这麽温柔。那麽就只剩下五皇子了。
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我感觉全身都冰凉凉地,很冷。
忽然,再是“咯吱”的开门声,紧接而来的依旧是脚步声,然後是轻轻的拧水声,下一瞬间一温温热热的东西照在我的额头上,很温暖,减轻了一点点彻骨的寒意。
没过多久,在我感觉额头上的布巾开始范凉的时候便换来一把新的布巾。
期间有多次“咯吱咯吱”开门关门的声响,我想那是为了保持热水而不断出去换水的缘故。
心头就跟布巾一样,温热温热的,有些感动。
其实很气五皇哥的,再遇时累积成满满的思念换成他的疏离,那个时候连哭的感觉都有了。不想不气,一想起来就更气了。我还是不打算轻易地原谅五皇哥。
不过,总感觉有些释怀了。毕竟,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在我身边的总是他,最重要的是,多年前母妃去世时陪伴在我的身边,给予我温暖的依旧是他。
温柔的呵护,是我最需要的,也是最想要的。
“冷……”开启唇瓣,我下意识地呢喃,“好冷……”我在说什麽啊?冷归冷,但现在说出来就感觉就像是在求助於别人似的,感觉自己很弱小,一辈子是被人保护的料。
“夜夜,你说什麽?”五皇哥的耳凑到我的唇前。
皱皱眉,还好,现在有皱眉的力气了。“冷!”睁开双眼,入目所及的是一片黑。已经是夜晚了吗?不知不觉就躺了整整一天。
等双眼适应了黑暗,我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可当我能看清楚五皇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身无一物了。
掀开被子的一角,他想要爬上我的床……(咳咳,好让人YY的字眼)
“你做什麽!”我大怒,可说出来的言句却显得无力。
“当然是给亲爱的弟弟暖床啊!”理所当然的说出的字眼,却是如此的暧昧与不堪。
本就热热的脸蛋现在感觉都冒烟了。
眼睁睁的看著五皇哥一点点的占领我床的一角,我心里那个急,却又只能无助地看著他一点一点的侵占我的地盘。
最终,我感觉他**的身子搂过我的身子,不顾我的挣扎紧紧地拥抱著。
我真的很生气,挣扎的幅度加大,最後的结果是“砰”地一声,全身的骨头仿如散架子一般的疼痛。
用木制作的床已经宣告寿终正寝了。任由五皇哥把我从地下抱起,我埋怨地看著他不放,“啊……痛!都是你!”就连因极致的痛而尖叫出来的声音也感觉似蚊蚋。
“对啊,都是我不好。”
爱怜地在我的唇上印下一吻,他像是包粽子一样把我全身上下包裹的密不透风,就连头都打算裹进去了,吓得我立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拒绝著他。
“贱人,你打算闷死我!”不自觉地咒骂出声。
五皇哥失笑,放弃了把我的头强塞进被子里的打算,抱著我朝著一旁颤抖抖的桌子走去。
我惊恐地睁大双瞳,也顾不得会冷,急忙忙地从棉被里陶出双臂,使出吃奶的劲抱著他不放。
“别,别……”床都被我跟五皇哥压塌了,我实在怀疑床的亲戚是否会为床报仇,摆我一道?
“别什麽?”
“会掉下去!再说,放到桌子上不如放在地下吧?你看,桌子上灰尘堆积地那麽多,地上的灰尘至少都被咱们踩飞了一半嘛!”我说。其实在这黑暗中我哪能看到桌子上是否有著灰尘,昨儿个也只是过夜,并没来得及打量自己所居住的房子。可还是记得甫躺在床上时那扑鼻而来的灰尘,可想这桌子也半斤八两,强不到哪里去。

五皇哥忍俊不住再度失笑,这回也懒得放到桌子上,而是直接摆放在地上,照旧把我伸出的双手强赛回棉被里。
“你发烧了。”
五皇哥解释,然後径自走到“木头”边(木头边:床塌了,就变成了木头,原来的床边也就变成了木头边。),开始翻,最後翻出了皱皱巴巴的衣裳。
“五皇哥不是很喜欢光著身子到处跑嘛!”我故意讽刺他。
五皇哥也不恼,只是回到我的身边,掐了我的嫩颊一计。“淘气!”轻斥,却有著无限的宠溺。
“为什麽不给我药?”都生病了,躺这老久都没见到药的影子,我怀疑著五皇哥的办事能力。
“药三分毒,除非必要,哥哥可不想你伤身。”
听到五皇哥淡淡的说,可左右飘渺的眼神严重的降低了他话中的可信度,我也懒得拆穿。“喔。”
“夜夜,”严肃的样子让我收起了玩笑的心情,竖起耳朵听著他接下来的言语。“我们离开这里吧!”坚强而又有力的宣言。
我吃惊地看著他,“你不打算勾搭皇位啦?”脱口就说出这麽一句话来,只因知道多少年前的他对於皇位异常的执著。
五皇哥摇摇头,悠远而深沈的目光看向远处。
多少年前的他是因何而执著於皇位?只因为当时有著一心想要保护的人不是吗?但是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把那份单纯的心情所淡忘,所要保护的人不知去向,而自己却依旧在权利的边缘打滚。回首,他要的究竟是什麽?不就是一份最为纯粹的快乐吗?可他现在快乐吗?
找回了最原始的目的,他不觉戏谑一笑,“夜夜,皇位不是凭靠勾搭就可以得来的。”
“那麽你是放弃了?”
五皇哥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一席话出口,就让我从头发根开始红到脚趾头,“不要!”我断然地拒绝。
“为什麽?”
“宫中的生活多麽美好啊?”可不是嘛,多好啊?怎麽说我也是个皇子,说一点权利也没有就是唬人的,即使在微不足道,在外人眼里我依旧是个皇子,只是不受宠罢了。要吃有吃的,要住有住的,一辈子都有人养活,虽不至於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程度,在表面上却也足够我满足了。
更何况……是离开……说的好听是离开,实则是叛逃吧?身为皇子却擅自离开,在没有得到君王的认同下,将会在一辈子的追逐中过著日子,想想就可怕。
“夜夜,难道你就不怕吗!”应该是疑问句,却硬是说成了感叹句。他就这麽确认我的心中有著一抹恐惧?
我笑的花枝招展,“怕什麽?”
“何必自欺欺人呢?”
一天中同样的言语被二人所说出的感觉不是很好,还算不错的心情瞬息间沈入谷底。眯起眼睛我阴骘地瞧著五皇哥,“什麽意思。”不带感情起伏的音调,在这漆黑的夜空中有著深深的阴气,就连我自己也为能发出这种声音的我而感到离奇。
“你知道的!”又是一句有力的肯定句。
知道什麽?
在两人之间蔓延的沈静的窒息感中,五皇哥对著我摇了摇头,清亮的眸中带有一丝的不忍,“何必呢,何必要我摊开来说的明白呢。”依旧不是疑问句,他再度抱住了我,紧紧地。
仿佛,不想我再受到任何伤害般,成为我的天,我的地,存在的理由只为守护著我。“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宴会中与父皇的目光相对的一刹那,就有了的感觉。
当时被遗忘了的生辰,已被众人记起。
有种强烈的可笑感,被众人忽视是因为与我同日出生的八皇子的关系?抑或是因为甫出生而显得奇丑无比的容貌?
总而言之,我的生辰是被众人忽视了,不止是别人,就连我自己也忽视掉了自己的生辰。
只是依稀记得与八皇子是同一日所出生的。记得很久以前还有人强烈的把我和他对比著。说我的驽钝,说我的愚蠢,说我的愚昧,总之都是些很难听的话。
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就算是因为同日出生而被外人相互比试,那又有什麽关系?我始终是我,更何况我并不觉得比起八皇子我有哪点比较差的。说容貌有容貌,说才华我不相信活了三十多个年头的我会输八皇子。
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在意。因为同日出生的关系我有可能被以联姻的名义出嫁给燕飞国皇太子。不是可能,而是必然吧?
就算父皇舍得嫁掉八皇子,可百姓也不愿放人吧?
“我知道你知道(怎麽这麽绕口?)。”
此时,满满的无奈在我的周身流连。“为何要,说出来呢?”如果不是五皇子,我也许直到出嫁的前一天也不会正式这个问题。
“那麽你又为何不敢面对?”
“面对什麽?面对父皇对我的不屑一故?燕飞国太子要的人是八皇子,知道娶错了人我的待遇会是什麽?难道还会把我当成王子一般好好的呵护?我不过是人家不要的一枚弃子罢了。”面对?让我面对父皇的狠心?不可否认的,在心底的某处还是藏有著一份侥幸,以及对於亲情的渴望。
心底最为深沈的痛苦,又有谁知?
“既然知道结果,为何不肯和我一起离开?”
总会有办法吧?当一切来临的时候,总会有办法吧?快乐的时光总会过去,痛苦的时光呢?也总会有著尽头吧?心中的某个角落还是坚信著,经历过再多的苦难,也总有雨过天晴的一天。
因为没有到那麽一天,所以现在还不想离开。因为害怕逃离的结果,所以不敢离开。因为放不开月儿,因为小小的稚气还不想原谅五皇哥当时的疏远。所以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回绝了五皇哥的提议。
仔细想来,谁没有冲动的一刻?明知是必然,有什麽好期待的?明明知道月儿有皇後照顾,又有什麽好牵挂的?明明知道五皇哥只是一时的误解,还有什麽好记恨的?是否就应该尘埃落定,与五皇哥“私奔”呢?
“我们离开吧。”不可否认地,我很窝囊。在五皇哥小小的煽动下就改变初衷决定跟著他一起离开。
对於我瞬间改变的决定五皇哥并不意外,只是对我展开了一抹“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中”般的自大的笑。
“夜长梦多,我们今夜就出发。”“咯!”一下,我的心再度沈到谷底,也不想想我的带病之躯,还敢出什麽“远门”……可我也没有提议就是了。
对於现在的我来说,越早离开越好。
五皇哥抱著我起身,出门,开始了新一轮的旅程。
是很短暂的旅程,有著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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