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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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口没人。
这在叶利的预料之中——该死的单飞,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老老实实地蹲在门口的,他拼命地抢来晚上的值班权,目的显而易见!
叶利怒火从全身的毛孔里蜂拥出来,点燃了他周身的空气。他用力踹向房门,已经忘记了医院中“肃静”这一基本要求。
他只想让那两个混蛋滚出来!
房门在发出了一声巨响之后急速打开——居然没有锁门!
叶利快疯了!
“谢天麟你这个死同性恋,无论是情报还是额外的关照,单飞不会也不可能给你,所以立刻滚开!”他不知道谢天麟到底要什么,或许,他根本就只是在耍着单飞玩而已。他得让他知道,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可能!
“阿利,你干什么!”
在那之后,他才发现,房间里的人数远不止两个。
愤怒得满面通红的单飞,神情恍惚苍白得像个死人一样的谢天麟,努力装聋作哑的律师端木,还有……唯一一个神色不变的谢擎。
真是太好了,不过如果蔡航在那才叫完美——确切地说,是圆满。
该死的叶利,看看你干的好事!
单飞用喷火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叶利,而后者正为两个计划外的访客而惊讶——见鬼,他们在这里干嘛?!如果让谢擎这个老家伙发现单飞正为他的儿子神魂颠倒,**,那情况可就糟糕了一百倍了。
他妈的……他知道自己真的疯了。
看看一次射杀三个人的可行性有多大?“我也想知道我在干什么。”他用古怪的腔调低喃道。
单飞想狠狠地撞墙!
不过,理智提醒他说他还不能崩溃,因为他并不是感觉最糟糕的那个,所以他不能夺走谢天麟的特权。非常担忧地,他看向谢天麟。
惨白的面色使谢天麟看起来,已经成功地从病人直接跨越到死人,仿佛所有的血液都从他的身体抽离,再没有任何伪装的冷静与坚强,他望向叶利的目光里糅合着愤怒、惊讶、恐惧,还有难以置信的混合体。
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把目光从叶利那里转向单飞,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往日浅棕色的瞳仁因恐惧和哀伤染上灰暗的颜色,单飞因谢天麟脸上的屈辱和受伤而心痛如绞,他担心、考虑着是不是要冲过去搀扶着他——谢天麟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但他不知道他的男朋友意思如何。
他焦急地看着他的男朋友,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提示——无论是什么,他会立刻付诸于行动。
然而,他最终看到的,只是谢天麟眼中燃烧着的那簇火焰逐渐地转弱,直至完全熄灭。
谢天麟低垂下了眼帘,紧抿着苍白无色的唇,脸上除了令人心惊的惨白,再无其他可以辨析的神色。
单飞真的要去撞墙了。
“天麟,”这是温厚而沉稳的声音,悦耳的低沉,充满了力量与自信,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么,在你能够出院的时候到我的书房来。”平稳而且悠闲,就像根本没有叶利这个莽撞的打断一样。
如果他不开口,单飞已经将谢擎的存在遗忘到了脑后。
他现在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在他刚进房门探视“因身体不适推迟出院”的谢天麟时,单飞感觉到的威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在乎谢天麟的反应,当然,这提醒了单飞自己,还是需要从另一个侧面来观察谢擎的反应。
不过,这个见鬼的老家伙看起来神色如常,根本就他妈的看不出他的一点点想法!
“是。”谢天麟轻声道,声音中依稀带着点颤抖。
飘忽的声音落在单飞心头,他感觉又痛又痒。
谢擎站起身,看了一眼低垂着眼帘的儿子,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迳自绕过石化了的叶利走出门去。
他几乎都不曾去看那两个员警一眼。
端木立刻紧随其后,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油光。
叶利已经将手放在了肋下的枪套上,而谢擎的态度令他迟疑——老狐狸到底有没有听到他说话?!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但即便如此,他也至少应该有点反应才对吧?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们出去一下好吗?”
空洞得这般陌生,单飞几乎都认不出来谢天麟的声音。
在他走向谢天麟的时候,听到叶利防御性地问:“为什么?”

而这让单飞几乎克制不住将门关在他鼻子上的冲动。
“换衣服。”已经疲惫到没有精力跟任何人争执,谢天麟软绵绵地说,随即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睡衣的钮扣。
叶利迅速地退出门去,反手带上了房门。
“为什么要换衣服?”单飞急切地问,两步上前握住了谢天麟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冰,就像他的循环系统已经开始凝结,“别忙着出院,你还不行!”带着恳求的意味,员警说。
谢天麟抬起头,沉默地看着单飞。他没有挣开这种暖昧的接触,但神色之间的疏离就像鞭子一样地抽打在单飞的心头。
“别这样……”单飞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那时候我感觉很差劲,我很慌张……好吧,我告诉了叶利,是我说的。”他沮丧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潮。
“我明白。”谢天麟只是退开了一步,淡淡地说:“我自己也觉得很恶心,在我能够明白那是什么之后。”
他褪掉上衣,随意地扔在床上,然后打开衣柜,从衣架上拿下衬衫,“这很恶心,同性的……**。”
苗条但不是干瘦,结实但并不夸张的肌肉附着在修长的骨架上,形成了流畅优美的线条。单飞第一次在这样的灯光中看到谢天麟**的上身,很性感,很诱人。他简直克制不住抚摸他的冲动。
该死,他知道抚摸他的感觉有多好!还有他的呻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再一次的,单飞丧失了自己对语言中枢的控制权,直到谢天麟将衬衫披在身上,开始扣扣子时他才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在你明白什么是性之前……就已经……”单飞紧锁着眉头。
男孩子十三、四岁就会明白性是怎么一回事,而在谢天麟这样的家庭,按理说还应该更早些。
谢天麟一震,整理衣衫的两手手指纠缠在了一起。
他闭了一下眼睛,“忘了那个吧,那不重要。”他深深地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
“你想出去吗?还是站在那里?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我很抱歉。”单飞沉默地注视,无论在何时都会令他难以自抑的紧张,“我想你知道……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停顿了一下,他忽然放弃了似地放松了整个紧绷的身体,“这都不重要了。”他说:“现在没什么重要了……”
他随手从裤架上将长裤拽下来,完全无视弹起的裤架撞上柜壁又落下,机械地换好。
空洞而绝望的呢喃比愤怒的咒骂更令单飞心痛。单飞知道叶利的莽撞对谢天麟造成的伤害和冲击,是他难以估量的巨大。
而这都是他的错。
“我很抱歉。”他不能够再为自己作出一句辩白,“对不起……”他说,拳头痛苦得握起又放松,“我希望我能……”
“你怎么能这么做!”非常突然地,谢天麟爆发出来,他嘶声叫道,身体蜷缩着倚靠在衣柜旁的墙壁上,“你怎么能告诉别人!”
单飞不知道现在自己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而这是一句最没用的废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受伤的谢天麟。
跪在谢天麟的身旁,他将他崩溃中的男朋友圈在怀中。
“我能做点什么?”一边抚摸着谢天麟柔顺的头发,单飞一边在他的耳边充满内疚地轻声问道。
“能杀了叶利吗?”谢天麟靠在单飞的肩头,苦涩而挑衅地问。
“你知道的,”单飞苦笑道,“不能。”
“那么,能告诉我谢氏里卧底的名字吗?”
这让单飞想起并不算久远的一个午夜,谢天麟向他明确地提出性关系提议的那一天,几乎是一样的对白。
“当然不能!”他有些烦躁,因为紧张,“为什么没有点建设性,又具有可行性的要求?!”
“……最可行的是,”并不算长久的沉默之后,谢天麟说,声音因为混杂了太多得无法辨别的情绪而显得怪异,“我们需要说再见了。”
单飞愣住了。
再见?什么意思?!
从他的怀抱中轻轻挣脱开,谢天麟站起身。
“我必须走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他说。在单飞混乱的大脑中能提供出任何一点思路之前,他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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