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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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混杂着惊惧、反感和几乎不能觉察的细微的喜悦,单飞直觉的知道,那就是他,是他发来的消息。虽然他们从未联系过对方,也没有交换过手机号码,但他就是知道。
只是端详着号码,他并未打开短信,他几乎都没能看清这一排数字到底是怎么排列的。虽然他觉得自己思维很清晰,反应也依旧敏锐,但似乎也正因为如此,一时之间涌上心头的念头太多了,以至于他什么都抓不住,他不知道自己在过去的几分钟里想了些什么。但是最后,他选择清空收件箱中的所有短信,甚至都没有直接对这危险的信息作任何一种操作,他就彻底销毁了它。
他为自己感到羞耻,因为他堕下一个肮脏的陷阱,被别人利用;也因为他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心情像个愚蠢的傻瓜。
单飞并没有料到会这样,他不知道那可耻的喜悦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超乎寻常的、受伤的感觉。就在他发现自己被愚弄之前,还以为事情的发展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前进和后退都在转念之间。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他动作缓慢地收起桌上摊着的卷宗。忽地,停下手,疾步走出他的组长办公室,穿过外间组员的大办公室时,他几乎带翻了杨帆的座椅,但这样碰撞的痛楚也没能留住他的脚步,他几乎是小跑着一头扎洗手间,跟犯了毒瘾般地迫不及待地掬了把凉水泼在脸上。
水珠蜿蜒着从他的脸颊爬向颈项,寒意从毛孔渗进血液中——好了,现在他清醒了一些,终于想起自己该给叶利打一个电话。他们肯定还在酒吧等他,但他不会去那里的,至少目前还不行。
他需要时间来恢复正常。
该死的谢天麟!
不,错了,他不该恨着他,这种强烈的情绪标志着他还没能放开。应该更理智地看问题——他有虚荣心,还有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他深入了一件不该深入的领域,而且低估了习惯的顽固和感情的无常。这都怪他自己——这么说是不是看起来理智了许多?
好了,现在收拾好心情,下班回家,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什么都过去了。对着镜子,他喃喃地说,然后看到里面那张**的脸上浮起一个嘲弄的微笑:你真是个白痴,单飞!用后脚跟儿想想,你给自己惹了多大麻烦?
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单飞从自嘲中敲醒,是锦辉办公桌上的电话。犹豫了一下,他接了起来——是锦辉的新婚妻子,她在寻找此刻应该出现在泰山家的丈夫。
应该是在酒吧等我……单飞挠了挠头,智商告诉他说如果泄露了跟“酒”有关的一个字,那么他就很有可能被大卸八块,于是非常聪明地,他含糊着:“嗯?他已经离开了,好像临时有一个案子……”然后在唠叨的女人指控锦辉居然关掉了行动电话时,他匆忙挂断了——女人,她在是一名干练的警花之前,首先还是一个女人。
叹了口气,单飞对着慢慢转暗,最后终于黑掉的台灯想,自己也该要一个女人了。
或许他还是应该去酒吧的,在这一点上,那里确实能满足他。
确实是这样,单飞只是没想到他这个愿望转眼就被满足了。
取代了他以为应该存在的锦辉,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女人!
不会这么老套吧?他吸了口凉气,防止自己当场晕倒——就算他老妈,也不曾逼他相过亲哪,老天!
“你搞什么!”他在叶利耳边咬牙道,“弄个女人过来给我相亲?”
“别做梦了。”叶利也低声道,“公共关系科的镇部之花,她可不是个捡垃圾的……杨帆的表姐。”
单飞松了口气,继而又感觉有些不平——捡垃圾?我有那么差吗?

“单飞!”女人望着他爽朗地微笑,“大名鼎鼎啊。”非常善意地,她说。
“我就要转到公共关系科了……”单飞叹了口气,道。现在他就是一块活招牌,而且也只能是个活招牌了——走到哪里都被认出来,他便衣不便衣已经没有意义。这幅卖相恐怕是他今后唯一的存在价值了。
“别那么沮丧,”女人在他肩上拍了拍,“知不知道?这一期的警校中有多少人是看了你的公益广告投考来的?”
消灭犯罪,保护市民,我们是香港警察,我们勇往直前!
单飞还记得,自己在镜头前是这么说的,有点傻,但是他很喜欢。朝女人笑了笑,他发现她的手很漂亮——她的人也很漂亮。
“我叫杨光,叫我阿光就行了。”她自我介绍道。
“阳光?确实很贴切。”单飞笑道,“他们都叫我阿飞。”
“不是灭罪克星?”杨光开玩笑道。
“啊,骂我的时候‘警察之星’这个称呼排头号。”单飞接过自己的啤酒自嘲道。
“喂喂喂,”杨光大摇其头,“什么时候也有人这么来‘骂’我,我就高兴了。”
单飞跟大家碰了碰瓶子,喝了一大口,“值得庆祝,被公共关系科的镇部之花羡慕,这可是最好的恭维。”
杨光作了个鬼脸:“忘了那个‘镇部之花’吧,他们现在已经改口叫‘海女妖’了。我已经转到海关了。”
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那就难怪她这么有亲和力了。单飞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杨光,暗想。
女人,也有不一样的。杨光不止有亲和力,她还很能喝酒,海量还不算,她更会划拳。据说枪法和办事能力也是头筹,一点也不弱于男同事。
“小的时候就害我在家里抬不起头,”杨帆开玩笑地抱怨道,“我的成长就因为她而形成了阴影。不过幸好她因为太优秀了而没人敢要,终于让我扳回了一局。”
会不会是真的?单飞暗暗惊讶。
“你喝醉了,阿帆。”杨光顺手在杨帆的头上来了一下子,首次显出女性的娇羞,悄悄的瞥了单飞一眼。
“呜……我要去厕所,谁去?”杨帆摸着头,问道。
单飞立刻相应了号召——他不想独自去解决,为免节外生枝。
“难道还怕找不到路?”杨光窃笑道,而叶利为只留下自己和杨光而高兴。
找不到路?那还不算最糟糕……单飞心中暗想,那里能发生的情况可太多了。等他站起身时,杨帆已经走过了小门——看来是真的急了。
透过门缝,单飞确认洗手间的灯是开着的,而门前也没有竖着“清洁中”的牌子,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他笑了笑,在没有人看到的昏暗走廊里,他允许自己笑得很疲惫。
他确实很累,原本就疲惫的身心,在刚刚因为心中不忿“捡垃圾”这个形容而使尽了全身的解术来展现魅力之后,再也压榨不出一分力气来伪装自己。
他脚步迟缓而浮虚。
杨光真的很能喝,单飞自忖酒量不弱,现在也有点眩晕的感觉,反应亦略微迟钝。他有点后悔开始不知就里的容让——杨光根本就不需要这个。
一手扶着额头,单飞懊恼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的时候,他自然的侧身去避让——通向洗手间的走廊太狭窄了,而他其实并不急,目前最要紧的是走的平稳一些,而不是去抢厕所——出人意料的,那人并没有从空隙中穿过,而是一把抓住了单飞的手腕,拉着他越过了洗手间,以火山爆发般的速度急速向前直到走廊的尽头,略缓一下,推开一扇单飞以为不存在的小门,把他推了进去。
这一切快得令人难以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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