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毓琼楼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江南毓琼漠北庶,中原名楼塞外阁。
在曜楚只要你提到江南,就一定有人会说毓琼楼。只怕就是出了这曜楚到夏邑,上至八旬老者下至黄口小儿,也鲜有人不知毓琼楼的奢华和清雅。
说它清雅是因为它的摆设装饰无一不以淡雅素白为题,为天下文人墨客所争相追捧。
说它奢华,却是因为来这里的人。
自从它六十年前一夜之间名动天下,与漠北的庶阁并称天下第一楼后,毓琼楼似乎永远不乏一掷千金的富商,独霸一方的武林大家,甚至权倾天下的皇亲贵胄。
對今天的我来说,毓琼楼却只是个歇脚的地方。
像所有普通的客栈一样。只是有个房间休息,有食物果腹。
我早已不是当年兴致勃勃随萧喃游历至此的那个颜云之了。所以那些曾经吸引过颜云之的东西,也已渐渐不再能融入花想容的思想。
除了深深浅浅的淡漠,心里居然只剩下那一抹故地重游却生怕被识破的害怕。
看看不远处变得越来越清晰的毓琼楼,我叹了口气。
谁曾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挂满紫色流苏的华车停在毓琼楼门前,我定下神对叶梵和秦兮浅浅地笑了笑,最先拨开帘子探出身。辰容已经早一步在车外等我了,笑脸盈盈地伸出手来扶。我温和地回了个笑脸,然后借着他手上的力度,微微倾身而下。辰容张口正准备和我聊几句,却发现云怅不知何时已经从后面迎了上来。他刚刚站定就用合着的羽扇轻松拨掉辰容扶着我的手,一个转身把我并肩揽了过来,回头对辰容笑开了,“辰容真乖,还替我照顾容儿。不过如今我这个正主已到,就不再劳你小子费心了。”
辰容不满地横了他两眼,还来不及看他们又有什么新词互相争辩,就听到坐在最里面的叶梵也拨帘出来,在车上老大不高兴地嘀咕,“怎么就没个有眼光的人扶我一下呢?怎么说本姑娘也是一美女啊…真是不识货。”
回头看到原来展祁已经扶秦兮下来了。秦兮脸上的表情没有起伏,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和展祁说话,从面上几乎看不透心里的想法。而萧喃站得有一段距离,脸上淡淡的,似乎没有靠近来搀扶妻子的意思。他从来都是那种傲气十足的人,鲜有其他气息能掩盖身上的落拓和危险,而现在他站在不远处,那件墨绿色的长袍下摆微微飘动,头上同样飘荡的金色发带晃眼而显耀,让人看着忽然有些遗世独立的苍茫。不知道别人看着他会是怎样畏惧和恐慌,而我在这一刻心里竟然不由满满是怜惜。他这样静静站着,看着我们所有人,冷漠自制。
那个我记忆里笑容骄傲到自负,会叫嚣、会恼羞成怒、却真实无比的男人,他去了哪里?
而他这些年来,失去了什么,又是否真的值得?
辰容跨了一大步,上前笑着对叶梵伸出了手。叶梵看了看他,又想起前几天被抢荷包的事,故意堆起一脸的嫌恶说,“谁要你施舍了。”然后又冲他翻了两个白眼,自顾自跳下车。站定之后她还挑衅地“哼”了一声,没搭理辰容领先朝毓琼楼走去。辰容伸在空中的手尴尬地落下,听到云怅取笑的声音,苦着脸快步也跟上了叶梵,嘴里嘀嘀咕咕地和叶梵两人压着声音理论刚才对他的无礼。

“这个辰容还真是笨,争论有何意义,女人哪有几个是讲理的?”云怅止住脸上的戏弄,自言自语地笑说,一低头正看到被拥在自己身前的我脸上和眼里浓浓溢着不满与嘲弄,立马慌了慌神,忙画蛇添足地说,“我说的是有些女人,有些女人…不是说容儿你…”
我挣开他的手,用力瞪了他一眼,不再理睬,与已到跟前的秦兮展祁一起说笑着向毓琼楼走。云怅懊恼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冲走在最后看到这一幕的萧喃苦笑着摇摇头。萧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了他一个清淡的笑,似乎有男人之间的某种默契,体谅地说,“只要等会儿哄哄她就好了。”我恰好听到这句,回过头去,下意识也不满地嗔怒着瞪他一眼,萧喃看着我微微露出任性的脸愣了愣,然后居然咧开嘴愉快地笑了。
那是个很萧喃式的笑,属于过去的笑,不同于萧王爷这个身份的笑。
我看得懂。
因为那也是我曾经那般迷恋过的笑。
萧喃在我们到达东陵城之前就已经叫人来毓琼楼打点了。不运用一些钱财和权势张罗,只怕在这个天下第一楼哪天都是难得有空位的,就更别提是我们一行几十人如今被礼遇的这上等食宿。我们在雅间坐定,要的全是招牌酒菜,小二小心陪笑着,一会就下去传菜了。
叶梵脾气早过了,这会儿正和辰容兴致勃勃地学那些在军营里划酒拳的手势。展祁坐在他们旁边,也很有兴趣的样子,还和辰容就夏邑和曜楚的不同手势比较了起来,脸上泛起久违的稚气。其他人不是喝酒就是品茶,神色闲散,想来也奔波好几日难得能悠闲下来,表情里都微微带着笑。平和温煦的气氛,仿佛我们这些曾经有过甚至将来还有可能会在战场上互博拼杀心有嫌隙怀揣仇怨的人都是一群多年相识的知交,和着淡淡的温情,集结一气,情谊绵延。
正在这时,外面喧闹起来。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被推撞了进来,一下跌在地上,定神一看竟是那个小二。
他脸上惊恐,气息不匀地开口,“扫了各位贵客的雅兴,真是对不住……万俟小姐……万俟小姐执意要这个能看到湖的雅间,我们都拦不住她。”
我抬起头,看到六七个武功不弱的黑衣男子跟着一个长像明艳的姑娘站在门口,看她站的位置想来应该是推倒小二的人。那姑娘容貌上乘,可惜神色娇惯张狂,尤其是一双眼睛戾气无礼。只凭直觉我就不喜欢这样的女子,看着大大敞开的门扉和喧闹的声音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她傲慢地抚了抚涂着鲜红色彩的指甲,没有抬头,只懒洋洋地说了一句话,“把他们给我丢出去。”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