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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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甲营死八人,伤三百一十二人;秦校尉麾下,无一死亡,伤九人。”林甫简短地把演武结果说了出来,周围百官都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三百二十比九的比率,谁都能明白,秦舒不仅胜了,而且是大获全胜。
楚王李昌就坐在皇帝下首,却不便为秦舒说话,但心里却着实为替秦舒感到高兴。自从秦舒进入禁军后,李昌便很少与他见面,为的便是避嫌。不过秦舒赏赐部下,极为大方,原本的一些积蓄很快就花的干干净净,至于后来的赏银,全都是向李昌索要。李昌将他引为心腹,虽然公开的场合没有什么接触,但私下却全力支持秦舒练兵,陆陆续续已经花了几万两银子。如果秦舒今天比武失败,被踢出禁军,李昌白花花的银子以及多日来的心血,可就算是白费了。不过幸好秦舒争气,以三百人大胜一千,其中虽然有些取巧的成分,但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萧刚,你有什么话说?”李疆听到这样的伤亡比例,也不禁恼怒:“平日里你们都说禁军是我大充的骄傲,是我大充的精锐,现在呢?一千打三百,结果居然是这个样子,朕都替你们觉得脸红。”
“陛下。”王昊跪在萧刚背后,突然膝行上前,道:“这一仗根本就不公平,微臣神甲营的士兵,面对自己的袍泽根本下不了狠手。而秦校尉却把士兵都训练的跟野兽一样,见人就咬,见人就杀,这怎么能算公平呢?”
“呵呵……”李疆听完后只是一阵大笑,良久才道:“这就是你的理由?”李疆勃然作色,喝道:“当兵的怕杀人,这就是你的理由?”
王昊被皇帝的震怒吓到,片刻才小声答道:“微臣麾下的士兵不怕杀人,只是他们并不是敌人,所以,所以……”
“没什么所以……”李疆喝道:“朕相信你的士兵,如果真的遇到鲜卑人,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不敢杀人;但朕也相信,你的士兵在看到自己同伴被杀后,也会感觉到害怕,甚至也会溃逃。如果禁军都只是这样怕死的士兵,朕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陛下……”王昊还要再争辩,萧刚却拦在他身前,道:“陛下,微臣忝任禁军都督多年,不能带领禁军为陛下分忧解难,反而让陛下如此失望。微臣自知有罪,请陛下革去臣禁军都督一职……”
“这事先不忙说。”李疆止住他的话,道:“这次战败,原本也不该全部怪你,但既然你是禁军都督,便难辞其咎。先罚你半年俸禄,朕也给你半年时间,希望能让禁军一改今日之颓废,重振当年之雄风。”
“臣遵旨。”萧刚见皇帝并没有将他的职务免去,不禁喜出望外,忙伏地谢恩。
“秦舒。”李疆又唤过秦舒,道:“你练的兵不错,这副铠甲就赏给你了。自今日起,朕在禁军之外,另设一营,号‘必胜’,以汝为必胜都督,从四品。全营士兵五千人,副将校尉五人,一应军饷供应,皆比禁军。”
“谢陛下恩典。”秦舒从没有名号的七品校尉,立刻高升至从四品的武职。就算是在禁军中,也只有萧刚比他稍高。这样的恩遇,确实相当难得。至于身后的严铿、蒋邯二人也不由暗自窃喜,听皇帝这口气,明显必胜营不归禁军统属。而且经此一战,必胜营的威名肯定超越禁军,日后两人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先别急着谢朕。”李疆呵呵笑道:“你训练三百人,就用了一千禁军。若是必胜营五千足员,不知道还要死伤多少士兵。朕也要给你个限度,以后死伤的人数必须有所控制,不然朕也唯你是问。”
秦舒脸上顿时有些为难,李疆见了,又道:“半年时间仓促而成,朕也知道辛苦你了。不过必胜营五千人,朕可以给你两年半的时间,慢慢训练,不用操之过急。这样伤亡的士兵,是不是该少许多?而且你既已经有了练兵的经验,难道不能从中吸取些教训,尽量减少些伤亡么?”
两年半?是了,陛下是想让自己的必胜营,对抗鲜卑的天狼营。秦舒再拜道:“微臣愿尽力一试。”
李疆起身走到秦舒面前,突然很小声地道:“你练兵的时候,不顾士兵性命。兵部几位老臣的奏折,都快把朕给淹死了。虽然朕给的抚恤银子很优厚,但人命关天,朕也觉得很为难。今日你若是不能取胜,朕就是想饶了你,他们只怕也不会同意。还好你大获全胜,也让朕能有理由堵住他们的嘴巴。至于以后练兵,朕需要的一支能打败天狼营的军队,你不要让朕失望就行了。”
“微臣明白。”秦舒听皇帝的语气,似乎并不怪罪死伤人数的太多,心中顿时有了底,朗声道:“臣定不让陛下失望。”
“好吧。”李疆呵呵笑道:“朕回京了。必胜营的营地就设在此地,今日朕犒赏全营。犒赏的东西,回城便送来。”
“多谢陛下。”在秦舒的谢恩声中,李疆又带着皇子百官,浩浩荡荡地离开军营,返回京城。
“陛下刚才跟你说什么?”皇帝刚刚离开,蒋邯马上就靠了过来,急切地问道。
舒将脸一沉,道:“陛下说今天的演武相当……”故意停顿片刻,见蒋邯神色紧张,才哈哈笑道:“相当的满意,今晚要犒赏全营。”
“你……”蒋邯这才发觉上当,眼珠一转,突然笑道:“既然今晚全营不禁,秦将军何不进城玩耍?据说瑶月姑娘很是想念将军的神武风范呢。”他故意说的很大声,不仅旁边的严铿听得清清楚楚,周围靠的近的士兵也都望了过来。看秦舒的眼神中,明显有了些艳羡的成分,开玩笑,那可是红透洛阳的头牌啊。
秦舒本来没干什么,却蒋邯这么意味深长地说出来,倒像是他和瑶月已经有了什么事情一般。还是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秦舒真是苦笑不得,只好正色道:“犒赏之物,随后就会送来。你们负责给分配给兄弟们,本都督还有事,先回帐了。”说完之后,立刻落荒而逃。
严铿看得奇怪,对着蒋邯道:“想不到秦将军这么果敢决断之人,居然脸皮还挺薄的。”
蒋邯嘿嘿几声奸笑,道:“是啊,有胆子进妓院,却没胆子嫖宿。天下男人,属他脸皮最薄了。”
“啊?难道他没有跟那个……”严铿咽了口唾沫,摇头道:“真是可惜了。”
蒋邯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原来严校尉也是同道众人,小弟与倚翠楼的雪姨,倒有几分交情。严校尉若是有空,倒是可以去……”
严铿干笑几声,搓着手道:“可惜三大头牌价码太高,老哥我去了几次,可都无福享受。”
“银子的事情好办。”蒋邯微微笑道:“都包在小弟身上。选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们今晚就去?”
“当真?”严铿一手搭在蒋邯肩上,笑道:“那可就多谢老弟了。”
“不算什么。”蒋邯小心地避开他的粗手,心道:平日道貌岸然,提到女人就原形毕露。请去喝顿花酒,连老哥、老弟都喊出来了。
不过之后,犒赏之物便送了过来。晚上整个大营内都充斥着酒香肉味,秦舒也端着口大海碗,轮流地迎接着属下的敬酒。当秦舒醉醺醺地被人扶回营帐的时候,李疆正坐在御书房听着叶璇的建议。
“禁军不能像必胜营那样训练。”叶璇虽然没有观看白天的比试,但已经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了详情:“秦舒**来的兵,连袍泽都可以下如此狠手,根本就是群嗜血的野狼。若是一朝失了禁制,难保不会出乱子。”

“朕知道,但若非如此,又怎能与鲜卑天狼营为敌?”李疆想起北征失利,便心中耿耿,道:“禁军太让朕失望了。想当年朕征战天下的时候,禁军无坚不摧、无攻不破,不意短短二十余年,便败落到如此地步。朕也知道禁军不能如秦舒那般训练,但至少也不能总是依靠藤甲、连弩这些利器,而失了本身的血性。慕容兄弟交战多时,鲜卑元气大伤,日后朕再度北征,必胜营五千将士只是奇兵。正兵交锋,还是需要禁军为主,若是禁军再不有所改变,如何能获胜?”
“陛下所言极是。”说起鲜卑战事,叶璇正好又将几日来获得的情报向李疆禀报。慕容胜不愧是鲜卑战神,短短数月之间,已经数败慕容宏。现在慕容宏不敢与其兄主力决战,将部下化整为零,游击作战。虽然有效地遏制住慕容胜的攻势,但慕容宏想要翻身,却殊为不易。
听完叶璇的汇报,李疆又不禁眉头紧皱,叹道:“不想慕容胜如此厉害,若是这样发展下去,不需三年,他便能击败其弟,独霸塞外。慕容胜当真是我大充第一心腹之患啊。”
“微臣倒是有个主意。”叶璇立刻道:“依慕容宏现在的实力,想要对抗其兄长,实在是以卵击石。朝廷何不私下派人出塞,暗中与慕容宏结盟。虽然朝廷与慕容胜有盟约,三年之内,互不加兵。但却没有其他的限制,鲜卑缺盐少铁,朝廷若能暗中向慕容宏提供些武器,或者他能支撑得更久一些。这样对我大充也是极为有利。”
这个建议倒与褚云当日所献不谋而合,李疆又不禁想起那张娇媚的脸。片刻才道:“主意不错,只是慕容宏也不是傻子,会答应和朕暗中结盟吗?”
“他没得选择。”叶璇笑道:“他当然知道与朝廷结盟,并不是什么好事。但若不与朝廷结盟,他就迟早要死在其兄手中。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不会不明白。而且慕容宏若是一个以鲜卑大局为主的人,又怎会与其兄内战?他所欲不过是鲜卑天王之位,陛下大可许诺。慕容胜败亡之日,他便是鲜卑之主,两国永修盟好,想来慕容宏不会拒绝才是。”
“那好。”李疆点头道:“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如何?”
“这个……”叶璇面露难色,道:“陛下,鲜卑内战,而我大充也不安定。微臣这些日子忙于西南之事,恐怕无暇抽身北上。而且微臣虽然得蒙陛下恩宠,但却无官无职,若是微臣前往,只怕慕容宏会很怀疑朝廷的诚意。微臣还是觉得,应该派个朝廷大员前往。结盟成功之后,还应再派人出任幽州刺史,专门负责此事。”
“说的有理。”李疆轻叹一声,道:“看来朕身边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所有的事情,朕还是只信任叶卿。好吧,西南那边确实不很安定,叶卿要多为朕费心。至于北边的事情,朕自会找人去办。”
“谢陛下恩典。”叶璇再拜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微臣就先告退了。”在李疆挥手示意后,便告退离开。
叶璇走后,李疆才靠在龙椅上,轻揉着额头,喃喃道:“此事朕该去找谁办才好?”突然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便向外走。
走到殿外,林甫急忙迎上来,道:“陛下要去什么地方?”
李疆摇了摇头,道:“朕想随便走走,你们都不要跟着。”
甫躬身领命,目送李疆离开后。才对着旁边的小太监一使眼色,那小太监急忙跟着李疆走开的方向跟去。不久之后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道:“公公,陛下是朝浣衣局方向去了。”
林甫听完后,脸上顿时浮出笑容,道:“快,跟过去。”
李疆听到叶璇的建议后,很自然就联想到了褚云。这个主意最先她也向自己说过,只不过又牵扯出了其父褚良。李疆心中一直对褚良夜会楚王之事耿耿于怀,所以便将褚云贬斥到了浣衣局。今夜叶璇重新建议,而且慕容宏确实处境堪忧,暗中支持慕容宏之事,已经是刻不容缓,李疆一时片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想到了褚良。毕竟褚良能首倡此议,想来心中必然已经有了番成策。所以李疆出了勤政殿,便径直向浣衣局的方向走来。
李疆身为帝王,虽然知道浣衣局大致的位置,却从来还没有去过。走到浣衣局,才发现没有一人,想来此时夜已深沉,洗衣服的宫女大都休息了。李疆堂堂天子,总不能夜闯宫女房间,去找褚云,只好轻叹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李疆想要离开之际,却听到一声响动,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大声喝骂:“你这死丫头,什么活也不会干,还把水溅了老娘一身,作死啊。”接着又个年轻女子哀求的声音:“别打了,别打了。”
李疆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由迈步走了过去。转过一道门槛,就见两个宫女在口井边。年长的那个正拿着根竹棍,狠狠地抽打另外一人。被打的那宫女不住的躲避哀求,李疆一时也看不清脸,只是觉得声音相当耳熟。
等到那宫女无意中转过面来,李疆立刻大喝一声:“住手。”急忙冲了出来。原来挨打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被李疆贬斥到此的褚云。
褚云正在被那老宫女责打,突然见到皇帝驾临,先是一惊,继而喜出望外,竟然晕厥过去。那老宫女虽然一辈子都在浣衣局做事,从来没有见过皇帝的面。但李疆身上的龙袍她还是认得的,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奴婢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疆却哪里有空理她,伸手扶起褚云,见她双目紧闭,双颊消瘦。以往十分的颜色,现在不剩三分,但却更显得我见尤怜,楚楚可人。
“来人。”李疆一声大喊,立刻从后面跑出不少太监,为首的当然还是林甫。虽然李疆交代不用跟着,他们不敢出现在李疆的视线范围内,不过一旦皇帝有事找人,这些人又必须得第一时间出现,所以就算是当太监,也是门很深的学问。
林甫跑上前行礼后,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李疆将褚云弱不禁风的身子抱了起来,道:“传御医。还有,这个婆子就不要再留在宫中了。”
“奴才领旨。”林甫恭送李疆离开,跪在地上的老宫女,才急忙拉着他的衣角,道:“林公公,小的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入宫二十年,家里人早死干净了,现在赶我出宫,不是让我去死么?”
“哼,胡说什么?”林甫把脸一沉,道:“皇恩浩荡,放你出宫,还许的你挑三拣四么?”
“可是……”那宫女见林甫脸色有变,只好再哀求道:“那公公.......”
林甫顿时展颜笑道:“放心,咱家不会亏待你的,养老的银子,咱家不会少你一分。”
“多谢公公。”那宫女连连磕头,感恩戴德。
“好吧,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宫。”林甫挥了挥手,让她离开。等那宫女走远后,林甫却招来几个小太监,用手在脖子下用力地比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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