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笑面假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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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气爽,阳光明媚然灼热,初秋的微风轻抚面颊,带来空气中隐含着的花香和清新的草木味道。这样的惬意就好象冬天的午后在落地窗下眯着眼听音乐看书——温暖,舒适。
我们不难想象陆晚晴的心情是多么的愉快。
今天一早她就借了陆静之少年时的男装穿上了,天青圆领宽袖袍衫,头戴幞头。腰束玉带,手摇羽扇,脚蹬透空软锦靴,怎么看也是一翩翩佳公子呀。既然不作女装打扮,安全系数还是不错的,再说了,开元盛世时期治安应该也是不错的吧。
逛了半天,陆晚晴有些饿,抬头一看,前面一家摘星楼正冒出袅袅气,勾引她肚子里的缠虫。刚踏进楼,小二就迎了上来,将她引至二楼雅座。陆晚晴选了一个靠窗的坐位坐了下来,点了几样小菜吃将起来。
周遭忽然一片嘤,咦,难道雅座不雅了,跟一楼一样了?她抬头一看,吓了一条,只见二楼上不知何时来了一群年轻女子,环肥燕瘦,搔首弄姿,一边唧唧喳喳嚷道:“来了没?来了没?”
怎么回事?难道这里竟是在举行选美比赛?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个女人高亢的声音如魔音穿脑般刺穿她的耳朵:“来了!来了!”接着,那女人,不,是那群女人都向窗边涌了过了,包括她所在的这扇窗子呼啦一下全挤满了人!
“咳咳!”她被挤的差点跌倒,浓郁的粉味涌进口鼻,差点又让她呛死。旁边一个人叫道:“啊,薛公子来了!”
薛公子?她又差点扑地。不会那么巧吧?难道又是那个笑面假君子?这该死的家伙,每次碰到他准没好事!
顺势向楼下望了一眼,吓了一跳,只见街边挤了不少人,男女老幼,从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都直直地盯着长街中那骑着玉骢马,白衣白靴,飘逸若仙人临世的男子。那男子清冷若月华,带点傲梅凌霜的倨傲。这日的他和那日又所不同,带着点淡淡的疏离意味,果真是像极了冷漠的仙人。正想着,只见身旁的一群人尖叫声此起彼伏,然后她们向下扔出了手中的东西……
那个,好象是香囊。听过掷果潘安,没想到在唐朝还有掷香囊给薛君寒的……那么多香囊,不会把他砸死吧?幸灾乐地向下一看,只见笑面假君子的马老早就驶离危险地段了,而马上的人仍然是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想来是看多了,早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那家伙没有看身后的百姓,驾马迅速离去,白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徒留满地香囊和众女失望的表情。
那群女人如同来时一般,走的也是风卷残云,呼啦一下子就不见了。回头一看,饭菜早在混乱时就打翻了,她只得叫小二重新上了一份。那小二颇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一边道:“每次薛公子经过,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公子别介意,小的再为您重上一份。”
“那薛君寒就那么受欢迎?”
“那是!薛公子乃是神人下凡,咱这些凡夫俗子连给他提鞋都不配,能看他一眼都是上天赐福了。”小二一脸的崇慕。
呃,这也太夸张了吧?神人下凡?无稽之谈,她怎么就炕出他像是神仙的样子?明明就只是个长得好看点的男人而已!
刚刚吃完饭,陆晚晴想起还没去听说书先生讲大侠武惜尘的故事,于是匆忙赶了过去。刚进茶楼,只听众人喝彩声此起彼伏,原来说书先生已经开讲了,她连忙找位置坐了下来。
只听那说书先生道:“那无恶不作的杨大刀这次却杀了武大侠的好友,武大侠知道后立刻去追他。一路追寻了千山万水,却始终差了一步。原来那杨大刀却是狡猾无比,每次总在武大侠快追到他时逃往另一个地方……
话说这最后,杨大刀被武大侠追得没办法了,一气躲进了华山。杨大侠在华山找了他两天才终于找到他,和他斗了三天三,日月无光,才终于拿下了杨大刀,将他交给了府……”那说书先生说的跌宕起伏,说到武惜尘与杨大刀的恶斗,直听得她心惊胆战,时而放下,时而揪紧,时而欢欣,时而悲伤。华山奇险,那恶斗想想也让人心惊不已了。心下仰慕得紧,真盼能与那武惜尘见上一面。如此英雄,豪情重义,为了朋友身犯险境然回头,明知危险却仍前进,这样的人才能担的起“侠”字,这样的人才是最让人敬佩的!
唉,只是现在连这个人是不是真人都不清楚呢。要真有的话也很难见到吧。啸傲江湖,任侠仗剑,击剑纵歌,不亦快哉!

想想她实在难以见到心目中的英雄,心情不免有些沮丧。离开茶楼后,她一个人步行着,沿路而行,不久只觉行人逐渐稀少,房屋也渐渐远离视线。再行数里,只见青山迎面而来,绵延起伏,芳草花树,各呈姿态。再往前行,只觉得眼前一亮,一汪碧澄的湖水呈现在她面前。水波荡漾,山影树影水影重重叠叠,微风一吹,荡皱一湖平镜。
山环水绕,水山光相映称,只觉得如同身在水墨画中,浓墨淡彩,泼开一片风景。
陆晚晴正想大叫一声漂亮,一阵似有似无的幽幽笛音飘荡开来,在她耳边萦萦绕绕,如同半女子轻柔的低叹,若有似无的撩拨心神。她绕过一片树丛,只见湖边树立着一座翠绿的竹屋,竹屋前方延伸入水的一片竹制平台上站了一个人。距离有些远,那人又背对着她,只看见那人白衣胜雪,黑发如夜,疏懒地披在身后。手中一管碧玉长笛,临湖吹奏,姿态闲雅慵懒,衣袂翻飞,直似仙人。
陆晚晴只觉那人姿态极其优雅,那笛声却是哀怨缠绵,悲伤凄切,幽幽回荡在空气中。恍惚中仿佛看见思妇夜泣,重栏高阁致华清冷孤寂,望断天涯路,却只有重重翠柳遮挡住目光,不见归人。猛然想起李白的《忆秦娥》,不自觉地念了出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笛声猛然停止。
陆晚晴抬头一看,那白衣人猛然转过头来……
“啊!怎么是你!”竟然是,竟然是……
原来,那人竟是薛君寒。
薛君寒向她走了过去。只见那陆三小姐一脸见鬼似的表情看他,心中不免又是好笑又是惊讶。今日她穿了身男装,眉宇间英气凛凛,极是英姿飒爽,与那日却又是不同了。想起初见她时的情形,嘴角不由勾起笑容。
那日见她,她穿一袭翠绿衣裙,在风中如杨柳摆荡,脸上带着得意而兴奋的笑容,那笑容晕染在霞光里,像一朵秋风中盛开的雏菊,带着微微自信的张扬,令霞光也失了。
她笑得张扬,但是那笑在看见他时变成了和其他女子一样的痴迷表情。下意识地惹怒她,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一贯的表情。果然,她恨声地低咒他,还对他做鬼脸,他大笑着离去,而他,已经很净笑得如此畅快了。
那个女子本就特别,特别到本朝再无第二人。
走到她面前,她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惊愕地看着他。他们异口同声地开口:“陆三小姐!”“笑面假君子!”
薛君寒眉毛微挑,笑面假君子?“哦,原来,陆小姐是这么看我的。”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脸上微红。“呵呵,你听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夜礼服假面啦。”想你也不知道谁是礼服假面!
“夜礼服假面?”
“是啊,夜礼服假面是个喜欢穿夜礼服,不是,夜行衣行侠仗义的大侠!呵呵,这是夸你呢!你听错了!”夸你才有鬼!
“这样啊。”他眼睛亮光一闪,微微一笑。原来,他的耳朵已经这没中用了,是他“听错”了。
“刚刚姑娘念的词是你作的么?”
“啊?你怎么可能听到?”
薛君寒笑道:“你念的那么大声,我想,虽然我的耳朵‘有点问题’,但还是能听到的吧?”
“也是。不过那不是我作的,我可没那种文才。”对不起,老李,我不该让你的词提前出现!
“那么是谁作的?我很想认识一下这位先生。”眼中精光乍现。
“哦,呃,呵呵……其实,其实这是我听一个游方僧人念的,现在不知道人家跑哪里云游了……”对不起了,老李,你暂时充当游方僧人吧!
“这样么,真是可惜了。”他的目光转向湖面,喃喃念着那首《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秦娥梦断秦楼月……”
今天,是亡母的生辰。
他收回飘远的思绪,转头一看:“陆小姐……人呢?”
回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音。
她,竟然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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