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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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年二十八了,要过小年了。陆家人因为感念陆静之大难不死,一个个上庙里还愿去了。准备吃的,喝的,各式各样的点心一应俱全,就等着年节到来。
听说还有三天大军就要回来了,正赶上大年初一。那时候就可以见到薛君寒了。薛君寒这次表现得不错,王菲说薛家上下都引以为荣,因为他虽然不能上场杀敌,奇谋妙计倒是献了不少。这次克敌制胜除了匈奴内部作乱,薛君寒也立了大功,大概回来之后还要封赏吧。
晚上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了顿年饭,围炉赏雪,谈天说地。陆静之得到美人心,无论眼角眉梢尽是笑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幸福似的,看得陆晚晴碍眼得很。陆笑辰依旧可爱,却多了一分少年的成熟。陆芍药也和裴元钦赶了回来,听说她怀了身孕,陆父陆母高兴得很,毕竟是他们头一个外孙,一个个兴奋难言。其乐融融,温馨幸福。
这样的幸福,在这样的冬夜里,却让人倍加思乡。不禁想起远方父母,心中感慨,怕是再难见到他们了。她只能在这陌生的时代祈祷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了。可是,没了她,他们会如意吗?
回到晚晴阁,躺在熏暖了被子中,那么温暖的味道,却让她想流泪。为什么要穿越呢,如果只为了见证历史,只为了遇见一些人,发生一些故事,却要舍弃那么多东西的话,到底那个更珍贵呢?亲情和爱情同样重要,同样是情,难道爱情就更高尚点吗?如果穿越时空只是为了发生一段感情的话,那又真的值得吗?
真的值得吗?值得吗?她反问自己,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迷梦中,仿佛又看到了薛君寒慵懒清雅的身姿,仿佛有灼热的目光直直射在她的身上,几乎要将她当成纸片烧透。越来越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熟悉的感觉,仿佛就在身边却又远在天涯。是梦,是真,抑或是庄生梦蝶,不知己为蝴蝶还是蝴蝶为己?她翻了个身,那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真切起来。那么真切,就好像他在身边……在身边?!
她猛地睁开眼。
窗外飞雪连天,微微的亮光勾勒出依稀人影,犹如水中之影,虚幻迷离。微燃的烛火中,那人静静站在她的床边,风尘满面,战袍沾满了泥水,双眼赤红而疲倦,胡髭邋遢,哪里还有半点清雅如仙的样子?这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
这一定是梦,是梦,还有三天他才能回来呢,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房间呢?这不可能。她闭上眼,可是,那灼热的目光依旧,那熟悉的感觉依旧,像一缕缕蚕丝,慢慢地将她包围起来。
一定是在做梦吧……身心都颤抖起来,极大的狂喜,极大的忐忑不安。她慢慢地,慢慢地睁开眼睛,然后,看进一双浓烈深情的清澈眼眸中。那么清澈的眼睛,是仿佛有一弯星河在其中流淌的眼睛,皎皎灼灼,清清朗朗,是她曾经在梦中梦到无数次的眼睛,是薛君寒的眼睛!
薛君寒!薛君寒!
她一跃而起,跳下床,扑进他的怀里,扑进那带着微微湿意和寒冷的怀抱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薛君寒……你终于回来了!”说出口,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而哽咽;说出口,她才知道自己比想像中更想他;说出口,她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泪水就那么轻易地流了下来,仿佛奔涌的泉水,喷薄而出,越过眼帘滑下脸颊,沾湿他的胸膛,烫的烫,凉的凉,冷热两重天。
“是的,我回来了……”他紧紧拥住了她,仿佛她是世界末日时唯一的挪亚方舟,是他唯一的生命,唯一的爱恋,唯一的唯一。
直到这一刻,她才将泪水尽情流了出来。她一直没有哭,哥哥出事时没有哭,进不了天牢没有哭,走投无路时没有哭,在棣王府被李琰羞辱时也没有哭,救了哥哥她也没有哭。可是此刻,在他怀中,她却大哭特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一起哭出来,要将所有的思念和担忧都尽情宣泄出来,要将她这些日子所有隐忍的泪水统统哭出来。
直到这一刻,她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她一直强颜欢笑的面具才终于拿下了。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如此的想他。好想好想好想,只有此刻,她才真正的放心了,安心了,开心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搂的更紧,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将自己埋在她的发丝中,汲取她的香气,汲取她的味道,汲取她的思念。
很久很久之后,仿佛只是沧海一粟的瞬间,又仿佛已过了千万年一般。她的大哭才渐渐停止,变成了啜泣,埋在他怀里不肯动弹。

“晚晴,我好想你。”他轻轻抬起她的脸,她哭的双眼迷蒙,鼻子通红,一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犹如带雨的梨花,楚楚可怜,勾动他心底思念的弦。“晚晴,晚晴,晚晴……”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如同被蛊惑了一样,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了她依旧颤抖的唇。
陆晚晴先是一愣,继而全心地投入到这一场缠绵中。唇舌纠缠,爱恨缠绵,混合着泪水,别样的温柔,别样的情致,别样的滋味。仿佛是为了证明彼此真的在身边了,他们疯狂地用吻来宣誓着莫名的誓言,如同世纪末那一场绝望爱恋中没有明天的爱人一样,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顾虑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相拥的温度,灵魂相依的缱绻,和愈发升高的温度。
许久之后,他才离开她的唇,低低地在她唇上喃喃念着她的名字:“晚晴,晚晴,晚晴,晚晴……”仿佛念不够似的念了一遍又一遍。
才刚擦掉的泪水又掉了下来,陆晚晴用袖子擦掉他满面的尘沙,轻轻带着泪笑道:“我也想你,好想好想,你有没有记得每天大喊三声旺旺?我每天都会喊的呢……”
薛君寒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温柔如水握着她的发丝在脸颊磨挲,“有。我每天都会喊。你知道么,军中的人听到我喊,都当我疯了呢。”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颜如花绽放开来,盛开在他的手心。突然,她拉下脸来,疑惑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竟然调皮地眨眨眼,满眼笑意:“当然是爬墙进来的。”
“原来是个登徒子!好大胆子,来人呐,把他送进官府!”陆晚晴一本正经的叫道,只是那声音也不过他们二人能听到而已。
薛君寒失笑,捏捏她的脸:“调皮!”笑得愈发温柔起来,显然二人都想起了初次见面时陆晚晴从墙上“飞”下来的糗事,不禁感慨万千。
陆晚晴突然想到什么,惊讶道:“对了,不是说三天后你们才能回来的吗?为什么你现在就回来了?”
“本来是要三天后才能到的,我先赶了回来。天亮后还要赶回去和大军汇合,没办法,皇上要亲自迎接,我不能擅离职守。今天能回来,还是求了父亲好久他才答应的。”
陆晚晴一愣,再仔细看了看他疲倦的神色,脏破的战袍,一瞬间柔肠百结,感动、心疼、无奈一一在心底划过,分不清什么滋味。这个傻瓜啊,为什么不等几天呢,反正迟早也是要见到她的。赶了那么多的路,就只为了来见她一面吗?
“薛君寒,你可以再等两天的,为什么要……你这样,这样……”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想早点见到你。”怎么能不想?悬崖百丈冰的玉门关,每一夜从梦中醒来,听着羌笛声声,每每不可抑制的思念她。她调皮时候的样子,她温柔时候的样子,她英姿飒爽的样子,她气愤的样子。每一种表情,都那么清晰地留在他的心底,仿佛烙印一样难以磨灭。如今软玉温香在怀,他却几乎不敢触手去碰,怕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春梦,醒来时还在号角声声的营帐里。虽然明知道很快就可以见到她,可是回到了京城,皇上召见,家里人团聚,又不能马上去见她了。他忍不了那么久的思念,于是才想出这个办法,来回奔波也要见到她。
“好了好,你也累了吧?到床上去躺一会吧,天亮我叫你。”她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他的外袍,咕哝道:“下次记得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抱……”
薛君寒一怔,神思有些恍惚,躺下后,他轻轻道:“晚晴,这句话,我母亲也讲过。”
“哦?”
“大概是我四岁那年吧,有一天夜里,我跟娘睡在一起。那时候爹爹在边关打仗,十分凶险,娘一直担心他。那天夜里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吵醒了,就看见爹爹一身狼狈地站在床前,娘亲扑到他怀里就哭了起来。后来,娘说:”下次记得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抱,好脏!‘“刚刚听到她说那句话,一时间让他想起去世的母亲来,不禁惊讶这其中的巧合。
陆晚晴没有说话,在他脸颊边轻轻一吻,看着他困极睡去。
薛君寒。你不是让我给你答案吗?现在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不,其实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我假装不知道而已。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有你这样待我,我还求什么?
薛君寒,薛君寒……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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