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开诚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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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尸还魂。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借尸还魂吧?不然,要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如何解释陆晚晴失忆之后判若两人的变化?
不是没看过一些野史记载中这方面的传说,只是,他真的没想到,在他的身边会发生这种事情。
薛君寒不动声色地转头向屋中聚集的薛家人说:“各位婶子叔伯,烦请各位先出去安顿一下下人,叫人把那些白布都扯下来吧。”
众人点头称是,这才想到外面还是一团乱,纷纷离开了这里。
再一转身,他支走了镶碧。
陆晚晴和王菲对视了一眼,知道薛君寒是有话要说,沉默地看着他。
薛君寒转身,目光如电似剑,直直插进人心。他的表情十分严肃,陆晚晴从未见过的严肃。“我想,你们不是真正的陆晚晴和十二吧?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附身在她们身上?借尸还魂是吗?我今天见识了。”
陆晚晴舒了口气,他是猜出了她们不是原来的主人,但是,任他如何想也想不到她们会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吧?
陆晚晴正想回答,王菲凑到她身边说:“我们是不是要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他?这样,会不会别人把我们当妖怪啊?”
陆晚晴想想也是,深吸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是借尸还魂。”
薛君寒一震,猜测是一回事,听她说出口又是一回事了。现在的震惊,不啻于今天听到奶奶出事时的惊吓,何况,这么奇怪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周围,怎么教他不震惊?
陆晚晴继续道:“我们甚至也不是大唐的人。我们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和她——王菲是因为一场意外而魂魄离体,待我们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附身在他人身上,我们自己也不知这是什么原因。我还是那次薛老太君见我时才知道她是我的同乡。刚刚的情况你看到了,王菲本来附身在薛老太君身上,这次意外之后,她不知为何竟然又附身在十二身上。一切的一切,都太离奇了。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薛君寒皱眉思考,好一会儿,只剩下死般的静默。
许久之后,薛君寒道:“十二,你好好休息,晚晴,我们到花园走走吧。”
陆晚晴听他这么一说,即知道他已经相信她们了。对王菲粲然一笑:“我出去喽,你好好休息,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王菲点点头,看着他二人离开,心下暗想,这两人分明是有那么几分暧昧的,她这外人都看得出来,偏偏陆晚晴却看不出来。可怜的薛君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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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跟在他后面,直到到了花园的一个小亭子,薛君寒才停下坐了下来。
陆晚晴也坐了下来,两人相对视,彼此无语。
许久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问:“薛某人,你相不相信,其实,我是从很久以后来的?我是说,我是从一千多年以后的世界来的。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不过……”
“我相信。”
“嘎?”她差点被噎着,准备好一大堆说服他的台词全没用上,害她一点成就感也没有。“为什么呀?你至少也应该先惊讶一番再问问理由,这才符合小说情节啊!”
薛君寒好笑地看着她一脸的愤愤不平,“怎么?你既然都可以借尸还魂了,还有什么不可能?我相信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吧!你说你来自未来的地方,哪里是什么样的呢?跟大唐一样吗?”
也是。陆晚晴于是滔滔不绝地跟他说了一堆21世纪的事情,听得薛君寒目瞪口呆。
他从来不敢想,会有这样一个世界。没有皇帝,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上学读书,可以自由婚姻。虽然大唐的婚姻制度已经算是很宽松了,婚姻也十分自由,却总是无法比得上那个时候,那个一夫一妻的世界。
而且,会在天上飞可以载着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的大鸟?可以只用几个小时到达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到的地方的飞机?不用马拉自己跑的车?可以在一个地方通话而在天涯海角也能听见的电话、电脑?不敢置信,也不能想象那是个怎样的时代。
“那么,你先前所作的诗也就是那个时代人所作的吗?”
陆晚晴摇头道:“确切的说,那是在现在之后几百年,千年后的诗人所作,都是传世经典。我个人是不会作什么诗了。”
薛君寒沉默了,今天的一切都太震撼,他必须好好想想。
正沉默时,他听到她低声吟唱,显然因为今天说出一直压在心底的事而心情舒畅。只听她唱道:“如果这个时候窗外有风,我就有了飞的理由。心中累积的悲伤和快乐,你懂了所以我自由,你不懂所以我堕落。
如果这个时候窗外有云,我就有了思念藉口,爱引动我飞行中的双翅,你回应我靠近天堂,你沉默我成了经过。
翅膀的命运是迎风,我的爱当你把爱转向的时候,我只身飞向孤寂的宇宙,眷恋的命运是寂寞。我的爱当你人间游倦的时候,我会在天涯与你相逢……”
翅膀的命运是迎风,我快乐的理由却是因为你——爱人。

深深的迷惑,其实心底却是比迷惑更清醒的明了。还以为自己能假装不明白吗?薛君寒啊薛君寒,你以为假装没有,就真的没有了吗?
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不去想吗?
薛君寒,你以为,不去想,你就真的会不想吗?
原来,还是没有忘记。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有阳光调皮地洒落她一身的迷离光晕,她在阳光下歌唱,如果这个时候有风,也许,她会乘风而去。归去,归去,不再出现,不再出现……
心下一惊,下一刻,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像是要抓住一个会飞的精灵,抓住她,她就不会离去……
这样的念头来得如此强烈,强烈地好象从寒冷的户外进到屋子里对暖炉的需求,好象口渴的人对一汪清泉的渴求,好象,情人间怕失去对方时拥抱的渴求。那么自然的渴求,那么浓烈的渴求,那么——害怕的渴求。
“怎么了?”为什么他一脸的正经?一脸的,震惊?
怎么了?是呀,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其实他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想承认,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
陆晚晴,陆晚晴,为什么我会,会喜欢上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司马相如,你愿不愿意,做当垆卖酒的卓文君?”他的表情再也正经不过,眼神中带着浓烈的期待和深深的感情。
敛起笑容,她盯着他的眼神是冷静无比的平静。“薛君寒,你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你想清楚了吗?”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奇怪,冰冷冻人:“我不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
他垂下眼睑,看不出表情,只淡淡自嘲道:“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她,喜欢的,应该是……
陆晚晴又笑了起来,带点调皮的笑:“因为我喜欢的是卖点心,而不是卖酒。”
薛君寒错愕地抬起头,一丝惊喜划过黑眸,他有些激动而颤抖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是不是卖点心就可以了?
陆晚晴又摇了摇头,“其实我最向往的是江湖女侠的生活,仗剑纵歌,笑傲江湖。我最崇慕的是江湖侠士,英雄豪杰。可是我是当不成女侠啦!薛君寒,我把你当朋友看,我不讨厌你,也不能说对你有多深的感情。我是有些喜欢你,但是这种感情是不是友情更多点呢?这种喜欢是不是爱情呢?我弄不清楚,也分不清楚。”
分不清楚,这算是什么答案?他的心顿时如同十五个桶提水——七上八下。又或者,这只是她的借口,她,根本从未,从未……
“你,你喜欢那个忘尘吧?”她最喜欢的不是江湖侠士么?而他呢,只是她眼中一介百无一用的书生。怎么能比?
喜欢忘尘吗?对忘尘的感觉是喜欢吗?是迷恋还是崇慕?还是其他更复杂的感情?她是喜欢忘尘的,可是,那样的感情又是爱情吗?
在爱情的流域里,她已经迷惘,一个女人会不会在一段时间内喜欢上两个人呢?她想起电视剧中曾经的一句对白。
这真是个两难的问题。可是,就是那么一时间的犹豫,她的犹豫已经伤害了另一个人的感情。
她的沉默,他当成是默认。
薛君寒黯然垂眸,心里自嘲了起来。薛君寒呀薛君寒,你其实明明知道会有这种结果的,却还是要自取其辱,然后让自己伤得更彻底一点吗?
“我……不知道。”她这样说。
不知道吗?有些气愤,她知道什么?知道什么?“不知道吗?不知道算了!”他忿忿地转身,在他转身的霎那,有道亮光从他眼角滑落,在阳光的抚爱下坠落在草尖上,宛如遗世的珍珠。
陆晚晴震惊地看着那滴圆润的水滴,它随着草尖起伏跳跃,仿佛跳动的精灵。那么清澈透明,滑过心底,一片无法言明的冰凉。
明镜般地,她在里面看见薛君寒离去时愤怒而哀伤的背影,那个本是清冷淡漠的男子,在月夜吹笛,直似仙人的男子,为她,却变成这样。
仿佛心底的薄膜被人撕裂开来,一片残缺的疼痛。她知道,她的暧昧态度,伤人,也伤己。
但是,真的不是很想和这个时代的人发生什么感情。一直以来,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周围的人爱恨缠绵,恩怨纠葛,可是,她自己呢?她却不想牵涉其中。
她在河边走路,还想着,也许可以不沾湿鞋子。
可能吗?心底有个声音问道。
答案,不言自明。
可是啊,就算她真的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就算她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又该怎么做呢?感情不是昼夜,黑白分明清清楚楚。它是一盘染了各种色彩的调色盘,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它是混合了酸、甜、苦、辣、咸五味的汤,混合在了一起。看不清颜色,也分不清味道。
如果真的那么明白,真的那么透彻,它恐怕也就不是感情了。
可是,这样的迷雾,这样的暧昧,她,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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